白鳳隱的沉默讓容定塵有些心急。
“夏班,去安排車馬,明天之前送鳳隱離開帝都。到哪裡,去問沈珏。”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容定塵直截了當給夏班下達命令。
白鳳隱聽出他的擔心,卻沒有回頭,語氣淡然:“我不走。能夠接近容蕭夙的機會,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就算你想報仇已經成爲執念,那也得先考慮自己安全才行。”
苦口婆心的勸阻並沒能大小白鳳隱復仇念頭,想了想,她回過頭,朝容定塵粲然一笑:“真遇到危險,不是還有你嗎?”
“……夏班,出去。”
容定塵趕走夏班,拎起白鳳隱從窗邊轉移到桌邊,盯着那雙無所畏懼的眼眸看了許久,最終發出一聲長長嘆息。
“你應該明白,我保護你只能是在一定的範圍內。讓沈珏帶你去九幽,那裡是我能夠控制的範圍,你怎麼鬧我都可以保護好你,可這裡是帝都,是江湖勢力不可能完全滲透的地方,如果皇上出面要對付你,除了殺了他之外,我別無選擇。”
“我說了,容蕭夙必須由我來對付。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容蕭夙終歸是你的叔父,你殺他既是不忠又是不孝。無論發生什麼,殺他都輪不到你來動手,我不會讓你承擔這份罪孽。”
容定塵倒吸口氣緩緩呼出,目光沉沉:“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把自己逼上絕路嗎?你不讓我揹負罪孽,我也不會眼睜睜看你送死。”
白鳳隱靜靜微笑,眸中睿智光芒閃爍。
“沒錯,現在的你和我都不可能與容蕭夙正面對抗,所以我纔會把這些銀子用到明御的軍隊上。不過這還不是我計劃的全部,你也得做一些非常艱難的事情才能把整個計劃填補完成。”
說這些話時,白鳳隱始終保持深藏不露的笑容,這讓容定塵莫名有幾分緊張。
他有種預感,自己逍遙自在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
事實上,這個計劃在白鳳隱心裡已經醞釀很久很久,早在她決定搭容定塵這艘“船”接近容蕭夙、報復容蕭夙時,就已經有初步的念頭形成。一路風風雨雨走來,在她認定容定塵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後,便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深邃目光與容定塵對視,白鳳隱緩緩收起笑意,一字一頓道:“如果我說,我想輔佐你登上帝位,你可願意?”
上至王侯將相,下到百姓草莽,有哪個人不想一飛沖天、君臨天下呢?爲帝,就可以享受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可以安享萬民朝拜、俯首稱臣,更可以一言定人生死,一皺眉頭令得天翻地覆。
這樣的誘惑,只怕沒有誰能夠抵抗。
容定塵絲毫不懷疑她是否真的有這樣實力,二十年前容蕭夙之所以能夠從籍籍無名的王爺一躍成爲九五之尊,正是因爲有她相助。
鳳隱這個名字,不僅是風越國的傳奇,也是中州的傳奇,就是用來創造奇蹟的。
安靜思索片刻,容定塵垂下眉眼,淡淡開口。
“我不願意。”
容定塵的回答大大出乎白鳳隱意料,不由愣在原地。
“爲什麼不願意?當了皇帝,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不用再受任何人束縛,這樣不好嗎?”白鳳隱不解問道。
“看着似乎不錯。”容定塵脣邊一抹淡笑,半擡手臂,溫熱手掌輕輕落在白鳳隱頭上揉搓,“只是當了皇帝之後會有很多責任,不想成爲昏君的話就得日理萬機,那樣我就沒有時間陪你了。”
白鳳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兇兇地推開他的手:“滾!說正經的呢!”
那一推並沒能讓容定塵老實下來,反而得寸進尺突然將她抱住,力量大得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他懷裡,骨肉裡。
容定塵擁着她,微微低頭,輕吻那一頭烏黑髮絲,聲音沉而緩和:“你眼中看到的只有復仇,而我眼中看到的只有你。你想怎麼做都可以,需要利用我的地方儘管去做,我不介意。但是在你復仇的路上,我的責任就是守護好你。”
沒有山盟海誓的許諾,也沒有許天下爲一人的甜言蜜語。
可是容定塵的話,莫名地讓白鳳隱心頭如沐春風,總覺得比起當年容蕭夙那些承諾,這種簡單而樸實的話更令她心安。
儘管如此,她還是狠下心推開容定塵,冷起表情後退兩步。
“別把話題轉移到其他事情上。拋開我的因素不談,你到底願不願意當皇帝?你不願意的話,我再去找別人。”
見她隱隱有些怒意,容定塵嘆口氣無奈道:“找什麼別人?你敢找別人,我就敢把他們都收拾掉。好了好了,你想怎麼做隨你,我聽從吩咐還不行麼?萬一我真如你所願頂替皇上坐上龍椅,到時候你可別哭哭啼啼怪我沒時間陪你。”
“滾!”
“遵命。”容定塵一攤手,嘴上說着聽命行事卻站在原地不動。
自從他的身份暴露緊接着意外表白後,白鳳隱發現他似乎變了一個人。又或者該說,他變成了鬼帝和殞王的結合體,強大,臉皮厚,幾乎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白鳳隱唾了一口,翻翻白眼推開他,徑直往外走,“我要去辦些事情。你再考慮考慮我說的,等我回來找時間繼續談。”
容定塵眉梢一揚:“你去哪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事之秋,不能讓其他人替你去嗎?”
“不能。”白鳳隱回頭,冷然一笑,“這件事,必須我親手完成纔有意義。”
走出琳琅閣,在熙攘人羣中低頭匆匆而行,白鳳隱徑直往白府方向走去。
故意挑撥她和容定塵之間關係,先後兩次招來江湖人士對她發難,如今又放出虛假傳言妄圖讓她陷入不利境地……這一切都是左靖樓的詭計,而執行這些詭計的人,是白鳳簫。
念在血緣關係上,她原本是打算遠離白家,儘量不再發生任何糾葛的。只是白鳳簫步步緊逼、爲虎作倀,她除了反擊之外別無選擇。
於她而言,和敵人只有一種關係。
要麼你死,要麼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