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屢次刻意親近、挑撥關係是傅溫娘無心之舉，容定塵還能勉強相信；若說她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僅憑追蹤腳印就能跟到騰凰山的巫族聖殿，他絕對不信。
原本對傅溫孃的半信半疑，如今已經成爲徹底懷疑。
傅溫娘自知露出馬腳再挽不回信任，索性也不遮掩眼裡的那抹陰毒了，紅潤脣瓣一彎，勾勒出帶着少女特有嬌媚之感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冰冷不亞於萬年寒冰。
“定塵哥哥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吧？每次和我說話都要故意試探，還總暗示我不要打歪主意……以前的定塵哥哥纔不會這樣。”傅溫娘從容不迫，邁着細碎蓮步走到法陣邊緣，不無同情地看向竇天斌。
竇天斌打了個寒戰，嘟嘟囔囔：“長得挺可人，結果又是個蛇蠍……”
蛇蠍不蛇蠍，白鳳隱不清楚，她只知道，此時毫髮無損出現的傅溫娘，絕對不是善茬……傅溫孃的出現，讓先前一直處於瘋狂狀態的鳳鸞陡然變得低調，甚至是……畏懼，顫抖。
傅溫娘瞥了鳳鸞一眼，嘟起嘴時仍不失可愛：“真沒用，事事都要靠左大人來操心。”
鳳鸞一顫，喉嚨裡發出低低嗚咽：“明明說好的……我不會有事……”
容定塵眉頭狠狠一沉。
鳳鸞，傅溫娘，左靖樓，這三人顯然是沆瀣一氣、狼狽爲奸的同夥。之前傅溫娘就在趕路時頻頻拖慢速度，想來是在爲鳳鸞和左靖樓設陷阱爭取時間，上山之前那些鐵蒺藜，極有可能也出自她手。
難怪之前鳳鸞會說出那種冷嘲熱諷。
如果不是他“幫忙”，白鳳隱也不至於落入如今地步。
看向傅溫孃的目光從懷疑變成冰冷，容定塵緩緩拔出劍，直指傅溫娘，聲音清冷：“那麼，你應該知道如何破解陣法吧？”
傅溫孃的眼被劍光刺傷，表情變得更加扭曲：“定塵哥哥想殺我嗎？難道定塵哥哥忘了，那時你抱着我，親口對我說要保護我一輩子？我可是爲了定塵哥哥才活過來的啊！定塵哥哥給我的就只有背叛嗎？”
容定塵不着痕跡皺眉。
他有些迷茫了。
眼前外表天真可愛，骨子裡卻透着狠毒的少女，究竟是不是他認識那個傅溫娘？
如果她真的是傅溫娘，怎麼會性情大變？曾經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的小女孩兒，爲什麼會與左靖樓勾結來害他和白鳳隱？
如果說她不是傅溫娘，而是冒名頂替的其他人，那些只有他和傅溫娘知道的記憶，又是怎麼被外人知曉的？
“別受蠱惑……”白鳳隱餘力不多，勉強開口道，“管她是人是鬼，反正不是好東西，現在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容定塵簡短回答，斜向傅溫孃的目光都然變得銳利，“不能破陣，那你就陪葬好了。”
“爲什麼要陪葬？她死了，不是正好嗎？”傅溫娘一派天真，“定塵哥哥不再喜歡我，都是因爲有她在對不對？只要沒有她，我還可以和定塵哥哥在一起。乳孃不是說過嗎？我和定塵哥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本來就該在一起。”
容定塵目光一蕩，卻並非動搖，而是變得更加堅決。
“無論生死，我都會和鳳隱在一起，沒有誰能夠阻止……救她很難，殺了我自己卻很輕鬆。”
白鳳隱心頭一酸。
情人們總是說着同生共死、白首負分，可是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人？容定塵不是不會說漂亮話，但很少向她做出什麼承諾，然而當危險降臨，甚至是生離死別真正到眼前時，他從不會讓她失望。
哪怕一天之前他們還在吵鬧，她還失望地提出分手，此時，他仍舊願意陪她上窮碧落下黃泉，至死不渝。
生……死……
一線靈光突然閃過，白鳳隱猛地一驚，激動地抓住都竇天斌手臂低呼：“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破陣了！”
天地之法，無外乎一個道字。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所有禁術法陣也不例外，都有陰陽之分。陽陣，是爲常見的法陣，如她腳下所踩就是陽陣；陰陣，是爲陽陣之背面，也就是與某個陣法施行方式徹底相反的陣法。
比起按規行事的陽陣，陰陣是十分不穩定的，很容易因爲施術者的能力不足導致失敗反噬。
但陰陣有着她很需要的某項特性。
那就是，中和消弭陽陣的效果，讓陣法、禁術全部歸於虛無。
之所以沒有很快想到這個辦法，是因爲陰陣的危險性十分巨大。白鳳隱只知道這是一種破陣之法，卻從沒聽說誰用過，按照以前紫長老的說法是，用過的人沒有活下來的。
要不是沒有退路，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聽說解困有望，容定塵眼眸一亮，卻又立刻擺出懷疑表情：“如果是禁術，不許用。”
之前在地宮裡，白鳳隱施行禁術救沈珏而犧牲自己部分陽壽的事情，容定塵記得清清楚楚，並且直到現在仍耿耿於懷。
“不不不，你相信我，這次不會付出什麼代價的。”白鳳隱努力擺出認真神情。
她沒騙人。
現在她腳下的法陣，明顯是十分強悍的禁術，施術者必定付出了很大代價。正常來說，開一個同樣力量的陰陣需要付出的代價只多不少，但只要她能從鳳鸞或者傅溫娘嘴裡問出開陣的方法，那麼就可以一點代價不用，利用現在的禁術陽陣依葫蘆畫瓢，再創造出一個相反的陰陣。
能否成功的關鍵，就在於能不能問出她想要的結果了。
“定塵。”白鳳隱向容定塵使了個眼色，意味深長，“我需要有人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怎麼選，你看着辦。”
鳳鸞或者傅溫娘，都有可能知道設陣之法，不過事實上容定塵是沒得選的。
鳳鸞和白鳳隱一樣被困在陣中，已經身處生死邊緣，就算容定塵有心也威脅不到她。那麼僅剩的，就只有傅溫娘了。
容定塵很快明白了白鳳隱的暗示，深吸口氣，複雜目光落到傅溫娘身上。
唰，劍光劃出一道雪亮弧度。
“要麼回答問題，要麼……”容定塵目光平靜，波瀾不驚中帶着冰冷殺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