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先把這顆藥丸吞下去。那隻老狐狸說,如果你肚子疼的話吃下這個就會緩解。”容蕭寂在身上翻來翻去,掏出一支精心保管的藥瓶,倒出藥丸送到白鳳隱嘴邊。
藥,水,輕聲哄勸,貴爲一國之君的容蕭夙就像是忠誠的僕人,無微不至地照顧着白鳳隱。而來自舟不渡的靈藥,也的確很快讓白鳳隱的腹痛平息下來。
“什麼人?”驀地,一道冷光橫上容蕭寂頸間。
白鳳隱看看容蕭夙身後橫眉冷目的容定塵,不確定道:“你……認不認識他?”
容蕭寂愣了一下,飛快舉起雙手,一臉無辜轉頭看向後邊:“小侄子,你不會連我也不認識了吧?想當年我們還比過誰的開襠褲更風涼呢!哦,對,還有你九歲那年,記得不?我敲了一整碗生雞蛋給你,騙你說是花蜜,你還真喝得乾乾淨……唔……”
白鳳隱抽打容蕭寂那條薄毯被容定塵徵用,黑着臉將容蕭夙套住,一腳踢倒十步開外。
容蕭寂好不容易纔從薄毯裡掙扎出來,揉着臉湊到白鳳隱身邊,得意笑道:“你看,鳳隱,你快看!小侄子他認得我啊!果然我在他心裡有着不可撼動的仰慕地位呢!”
白鳳隱若有所思:“你還記得蕭季?那……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連過氣的皇帝都不認識,我在帝都豈不是白混了?”容定塵淡定無比。
“我是失蹤後被人給頂替了,不是過氣。”容蕭寂抱怨一聲,而後輕敲額角,“唔,對了,現在跟你說這些都沒用,反正你的記憶跟我們不同步,頂多是一片漿糊。不過也無所謂了,就算正常的時候你也沒什麼智力,這樣反倒看着能聰明一些。”
“……”容定塵自動忽略容蕭寂的存在,轉向白鳳隱,目光冰冷,“你怎麼會認識他?”
白鳳隱一聳肩:“我說了你信?反正你不信,我說了等於白說,沒必要浪費口舌。”
在容定塵的記憶裡,白鳳隱是個突然冒出來的妖女,這樣的妖女與皇帝應該是沒有任何交錯的。此外,容蕭寂所說“記憶不同步”也讓他有些在意,但並沒有開口詢問。
因爲某個人不適時地冒了出來。
“定成哥哥……呀,皇上陛下!”傅溫娘小鳥依人般躲在容定塵身後,明明早就看到容蕭寂出現,卻還是故作驚訝。
容蕭寂眯起眼上下打量,而後擠出不屑哼聲,回頭瞄了瞄白鳳隱:“小侄子,你口味越來越差了,居然連這種沒有凹凸起伏的小丫頭都能看上。鳳隱雖然太平了些,但好歹還是有料的……唔……”
不等容蕭寂話音落地,薄毯再一次將他套住,一腳就是二十步遠。
容蕭寂的插科打諢讓氣氛和緩不少,白鳳隱的睏倦和疼痛一掃而空,索性坐下來四個人圍成一圈面對篝火閒聊。
容蕭寂沒有多說什麼,只說厭煩了帝都生活所以偷偷逃走,又因爲擔心白鳳隱安全才追了過來。至於白鳳隱和容定塵之間的關係,他丟失的那些記憶,以及傅溫娘這個連是什麼東西都說不清楚的存在,他都打個哈哈略了過去。
這筆糊塗賬,誰能說得清楚呢?
容定塵並不贊同容蕭寂跟隨三人前往兇山,容蕭寂卻執拗得很,一把摟住白鳳隱肩頭,滿臉堅毅:“不行,我必須去。鳳隱懷着孩子呢,我得照顧好她。”
容定塵看看白鳳隱的肚子,再看看容蕭寂決然神情,若有所思:“孩子是……原來如此。皇上的風流比之過去,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容蕭寂也不否認,笑眯眯地將白鳳隱摟得更緊:“風流談不上,如今我喜歡的只有鳳隱一人……吶,鳳隱你也一樣吧?只喜歡一個人,就算吃苦頭、撞南牆也要咬着牙喜歡下去,是不是?”
白鳳隱黯然點了下頭。
起初她還有些掙扎,擔心容定塵誤會她與容蕭寂的關係。轉念一想,容定塵還記得容蕭寂,對他也算三分恭敬,那麼容蕭寂在的話,多少能讓容定塵更相信她,於計劃有利無害。
所以,她乾脆不否認也不掙扎,任由他胡亂猜想。
失蹤數月的皇帝突然出現,白鳳隱的身份變得越來越離奇,這段解毒之旅似乎充滿了未知與驚奇。容定塵心裡又不少困惑,譬如爲什麼容蕭寂此時會出現,又爲什麼要跟隨白鳳隱去往兇山,以及,白鳳隱處處針對傅溫孃的原因,真的是因爲有人嫌他礙了官途?
不過他沒有選擇追問。
任何事情的重要性在傅溫娘性命面前,都不足以相提並論。
當然,今晚他拒絕傅溫孃的哀求,主動跑去探看似乎很難受的白鳳隱是個意外。他想,也許當時他是睡糊塗了,所以纔會對那妖女有了幾分同情憐憫。
甚至是……擔心。
風大雨寒的一晚,就在容蕭寂爽朗笑聲中飛逝而去。天亮後,容定塵收拾好東西又燃起篝火,溫了兩袋水分別給傅溫娘和白鳳隱。
“溫度不行啊,要再熱一些纔可以。”容蕭寂摸了摸水袋,又丟回篝火下土坑裡,撇撇嘴道,“小侄子,再弄熱一些。啊,對了,拿些肉乾過來,懷孕時光吃乾糧可不行,孩子會饞哭的。”
容定塵冷眼瞥他。
一路匆匆走來,能備幾塊乾糧就不錯了,哪來的肉乾?
容蕭寂看他表情就略知一二,發出不屑嗤笑:“果然嘛,小侄子就是不會照顧人。吶,鳳隱,先吃些乾糧湊合一下,等進了林子我給你掏鳥蛋吃。”
一夜未睡,容定塵本就有些疲憊,看着精力十足的容蕭寂更加疲憊。
“定塵哥哥,該吃藥了。你這樣熬着不是辦法。”傅溫娘一副乖巧體貼模樣,將一粒藥丸送到容定塵面前。
白鳳隱耳朵一豎,眯起眼瞄向那顆藥丸。
容定塵身體健康沒災沒病,吃什麼藥?莫非是控制他記憶所必須的?
眼珠滴溜一轉,白鳳隱湊到容定塵身邊,一把奪過那顆藥丸,故作好奇:“這是什麼藥?壯陽的?還是補腎的?王爺該不會不舉吧?”
“胡扯。”容定塵一推她的手,藥丸掉落在地。
彎腰去撿藥丸的一剎,忽然某些奇怪感覺涌入他腦海。
“容定塵!你少得意!一個不舉的沒用男人,你有什麼資格來青樓?”
依稀記得,誰曾站在那粉飾奢華的欄杆前素手一指,朝他氣哼哼怒罵,卻帶着幾分強忍的笑意。
只是那人,他怎麼也記不起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