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北隆城外的官道上,一隊青衣武士護着一輛馬車逶迤而行。馬車的左邊一位玄衣帶刀男子騎馬而行,一人一馬威風凜凜,氣勢卓絕。而馬車的右側,一個穿着寶藍色長袍的少年正捂嘴仰面,打着哈欠,一雙眼睛水汽濛濛的,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
馬車裡兩位少女正歡聲聊着什麼,不時有銀鈴般的笑聲從車廂內傳來。而車廂外的玄衣男子和那羣青衣武士並沒有一點分心,一個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邊趕路,一邊警惕的觀察着周圍,緊握在手裡的鋼刀,好像隨時準備着出鞘殺敵。車內車外,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
“師父,你說軒轅瑜傻不傻,昨天晚上不睡覺,硬是說要給我們守着趕蒼蠅,這都十月中旬的天了,哪還有什麼蒼蠅呀!”車廂裡的童碧撩開了車簾的一角,瞟了一眼哈欠連天的軒轅瑜,小嘴撅得老高。而車外的軒轅瑜好像感覺到了她投去的目光,忙轉過頭來看,兩人的目光頓時撞了個正着。“嘿嘿”軒轅瑜傻笑了兩聲,童碧立馬放下了車簾,將那張憨傻的小臉給擋在了外面。
駱桐看着他們這個樣子,一個暖笑掛上了嘴角,但馬上一絲疑慮在她的眉宇之間聚了起來。話說那日在客棧教訓了那個縣令,第二天銀梟軍就找上了他們。當天駱桐他們三個就跟着銀梟軍踏上了前往京師北隆的旅程。
駱桐推測這一路一定不會那麼風平浪靜,因此除了童碧,她和軒轅瑜皆是小心翼翼的,可是這眼看就要到達北隆了,卻連半隻騷擾的蒼蠅都沒遇見。這樣駱桐十分不解。
“郡主,再行一個時辰我們便到了。”正在駱桐疑慮之際,外面響起了那玄衣男子的聲音。駱桐撩開窗簾,衝他笑了笑,道:“嗯,知道了。李兄這一路辛苦了。”聞言,那玄衣男子立馬臉色不自然了起來,棱角分明的臉上飄過一絲窘色,“郡主,以前在下向郡主隱瞞身份,那真是迫不得已,還請郡主不要再爲難在下了。”原來這玄衣男子竟是駱桐一前在白蒼村遇到的遊俠李廣草,而他的真實身份是銀梟軍右翼首領。這次就是他接替廖仲,奉命將駱桐帶到皇宮的。
駱桐看到他這個樣子,無辜地擺擺手,道:“李兄真是冤枉我了,我是覺得既然咱們是在江湖上遇見的,那理應按照江湖規矩相稱。難道李兄是嫌棄我,不屑與我兄妹相稱?”說着,駱桐神奇地不知從哪摸出一條真絲手帕,誇張地在臉上抹了兩下。李廣草立馬慌了神,手足無措地連他的坐騎都感覺到了,一根雜毛都沒有的黑色駿馬停了下來,立馬,整個隊伍都跟着停了下來,青衣武士一個個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哈哈。”駱桐悅耳的笑聲傾瀉而出,拍着車壁道:“哈哈,我真是跟你開玩笑的,你這個樣子真是太可愛了。”笑着,駱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冰山張峰,他被駱桐逗的時候,臉上也會出現這種表情,唯一一點不同的是,他掩飾的能比李廣草好一點,但是那眼睛裡的窘迫卻是藏不住的。
笑着,想着,駱桐不由得覺得對不住他,自己就那麼把他打發走了,也不知這些日子他
有沒有在來找自己。
“呵呵,李侍衛,我師父就是這麼一個人,在她面前,你不用過分拘謹。稱謂什麼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走在那一邊的軒轅瑜驅馬過來,安撫道。李廣草應了一聲,但是心裡對這個安南小王爺卻也是大大的不解,明明就是駱桐的堂哥,卻口口聲聲地稱駱桐爲師父。奇怪奇怪!
而衆青衣武士這才知道一切只是虛驚一場,稍作整頓,李廣草一聲令下,隊伍便繼續前行了。一個時辰後,駱桐和童碧坐在馬車上,撩開車簾,只見一座宏偉無比的城池漸漸地出現在她們面前。相比於童碧的一臉興奮,駱桐顯得要穩重了許多。開玩笑,姐那麼多得古裝電視劇可不是白看的,怎麼可能和旁邊這個小丫頭一樣呢!作爲師父的威嚴還是要維持的。駱桐心裡嘀咕着,眼睛可是一點也沒閒着,眼看着馬車一點一點得進了城,黑壓壓地一片腦袋立馬出現在了駱桐面前。
走到人羣跟前,駱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廖仲等人。“奴才廖仲,恭迎仙靈郡主。”在廖仲的帶領下,前來迎接的衆位官員和街道兩旁的無數百姓皆行禮叩拜,駱桐坐在馬車上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暗道:唉!不想來北隆,不想與皇室的人接觸,就是怕這些動不動就跪的規矩。沒辦法,入鄉隨俗吧!
輕身一躍,駱桐輕盈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緩緩走到廖仲面前,優雅地朝衆人笑了笑(雖然跪着的一個個都低着頭),大方地道:“都請起吧!”廖仲在管尚的攙扶下起身,駱桐打量了一下他,發現他的臉色較之從前要好了很多,看樣子身上的劇毒已經被高人所解。
“郡主,奴才奉聖上之命,前來接郡主進宮。”說着,便有兩個宮女上前將駱桐引到了另一輛黑漆漆的馬車上。這馬車初一見覺得怪異,再看也就覺得甚是平常,只不過是顏色與衆不同了點。但是隻要是在宮裡當差的人都知道,當年西域高昌國國主爲賀軒轅無咎即位稱帝,進貢了一輛鬆碳馬車,此車乃西域苦寒之地的墨松木打造,整個車身沒有一顆金屬釘子,所有的鉚釘具爲墨鬆之木。此車不僅刀槍不入,而且耐熱防寒。軒轅無咎對此物甚是喜歡,多年來出宮皆是乘坐此車。能與他同乘此車的人,不管是嬪妃還是大臣亦皆感到無上榮光。
駱桐隔着人羣,給軒轅瑜和童碧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放心,隨後宮女便放下了車簾。凡世的喧囂被擋在了外面,看着面前這兩個有如雕像一樣的宮女,駱桐對皇宮這個地方不由地生出一絲畏懼。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會是怎樣一個君主和怎樣一個環境呢!駱桐心裡打起了鼓。
鬆碳馬車在衆人的圍觀與簇擁下朝皇宮駛去了,而軒轅瑜和童碧則被安排住進了仙靈郡主府。馬車行得不快,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纔到了皇宮。在廖仲的引領下,駱桐穿過一道道宮門,看着兩旁的太監宮女給自己下跪行禮,駱桐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她喜歡被萬衆矚目的感覺,但是她卻討厭被人爲自己放下自尊的感覺,即使那些人覺得理所應當。
此時已經是正午了,明媚地陽光毫不吝嗇地照射着大地,
可是駱桐還是覺得冷,覺得這個地方處處都透着溼氣,這種潮溼是烈日也無法驅散的。他已經滲進了這皇宮中的每一塊磚瓦,每一株植物,每一顆人心。
終於經過九轉十八彎的,駱桐被帶進了一個名叫閒韶殿的地方。一進門,駱桐便看到一個身穿紫金長袍的男子背對着自己,負手而立。廖仲走上前去輕聲道:“啓稟皇上,仙靈郡主到了。”聞言,軒轅無咎好像才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慢慢地轉過神來。駱桐就那樣站在那裡也不行禮。廖仲朝駱桐使了個眼色,駱桐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拱了拱手,道:“參見皇上。”駱桐倒也不是故意表現的傲慢無禮,只不過沒人教她見了皇帝怎麼行禮,要讓她跪,那她是打死也不願意的。所以只能繼續用那些江湖方式。
見狀,廖仲立馬皺起了眉頭,剛要開口說什麼,軒轅無咎一擺手,“你先下去吧!”
廖仲領命,再次給駱桐使了個眼色後,便退了下去,此時整個大殿裡就剩下駱桐和軒轅無咎兩個人。駱桐不知怎麼了竟然一點都不害怕眼前這個皇帝,反而肆無忌憚的打量了起來。只見軒轅無咎大約三十歲的樣子,兩撇濃墨的劍眉斜挑向上,一雙鷹眸瀲去了銳利,此時也在打量着駱桐。按照駱桐的審美標準,軒轅無咎長得並不帥,但帝王無須長得好看,長得太美有時還是件麻煩事。只要身上有那種帝王的威嚴就行了。
而這一點,軒轅無咎是具備的。打量完軒轅無咎,駱桐又打量了一下這個大殿,然後目光又重新回到軒轅無咎身上。可是軒轅無咎還是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樣子,那就那樣含着淡淡地笑,盯着駱桐。
好吧!他是皇帝,架子大,況且我還有事要求他!駱桐暗道。隨後便走進了一步,儘量整出了一個恭敬地表情,道:“敢問皇上,我給你寫得那封信你收到了吧!”
軒轅無咎一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駱桐,金口終於開了。“是這封吧!”駱桐接過信,這封信是她在客棧裡剛與銀梟軍見面時就拖李廣草派人送到皇宮的。
“就是,我信裡說的都是事實,你就不要爲難太叔家的人了,他們是幫你的,都是因爲我他們纔會被鬼蜮毒門的人脅迫,所以你下令撤兵好不好?”駱桐這次是真的發自肺腑地在求軒轅無咎,畢竟太叔沄的安危纔是她此時最擔心的。
軒轅無咎轉身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看着站在下面的駱桐,眼睛裡明明有什麼在流動,可是駱桐就是抓不住它,不知道軒轅無咎這個帝王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暫時不會動太叔家的人,要我撤兵也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過了一會,軒轅無咎淡淡地道。“行,沒問題,我在信裡不是已經說了嘛!我會幫你的!雖然我以前是不想捲進這場紛爭當中,但是有一個人讓我明白了自己的擔子,必須由自己擔起,逃避只會給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帶來災禍。所以我已近下定決心了,幫你保住這個帝位。”駱桐信誓旦旦地說。
“哦?”軒轅無咎銜着一個高深莫測地笑容,直直地盯着駱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