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眼見着雙手被冷亦寒甩開,司徒甯慣性地退了兩步,終是喊出了一聲哥哥。十幾年來,她都不曾承認過的哥哥!
這一聲哥哥可好,冷亦寒不曾震驚,倒先驚了屋頂上看戲的兩人。
深怕勾起丫頭的回憶,寧蠑想堵住丫頭的耳朵,但那一聲哥哥已經原原本本地被她聽到,再捂着也晚了。
遂轉眸看了丫頭一眼,只聽丫頭亦是一臉驚色,像是想起了什麼,寧蠑不由憂心,“你......”
冷沐真突然伸出食指,指了指底下的司徒甯,恍然大悟似地一點頭,“怪不得她連我這個妹妹的醋都吃,敢情她對哥哥的愛稱,也是哥哥?!”
愛稱?
寧蠑聽得一愣,難道丫頭一點疑心也無,認爲哥哥一詞,只是愛稱而已?
真該檢查檢查丫頭的腦子,這麼明顯的信息,她居然還沒想到?
不過沒想到正好,以前的事,忘了也就忘了吧!
從沒聽過司徒甯稱自己一聲哥哥,冷亦寒面上雖不震驚,腳步卻已經頓住。
回頭之際,妹妹已經滿臉淚痕,要知道這麼一個刁蠻任性、古靈精怪的妹妹,一向是女兒有淚不輕彈的。
現下哭了,是真的心痛了!
打從出生開始,冷亦寒便被送至冷族爲質子,常年僞裝身份,不能讓皇帝發覺冷族與凌晟的勾結。
因此,亦見不到父王、見不到唯一的親生妹妹。懂事之後,才見了妹妹一面。
而後每年的奉香節,他們都偷偷約在一起,到小河邊放花燈。因爲奉香節既是妹妹的生日,更是母親的忌日!
以前的冷沐真知曉冷亦寒的苦楚,便沒有阻止,反而偷偷掩護他出府。只今年失了記憶,才平白無故生起氣來。
想着每年妹妹的生日,都伴隨着母親逝世的痛苦和自責,冷亦寒也不禁心疼,上前一把將妹妹抱入懷中,“別哭了。”
貼着哥哥溫暖的懷抱,司徒甯更是淚如雨下,聲音越發綿軟溫柔,“哥哥,我不想你受苦,我想讓你回家!”
“哥哥不苦......”冷亦寒嘴上淡淡一句,心裡卻已經想起這些年寄人籬下的感覺,面上盡是掩不住的悲慼。
在別人看來,風光無限的冷世子,是老太君唯一承認的孫子,亦受老太君疼愛。
卻無人知道,老太君只是將他看做質子,從沒想過給他實權。只是將他護在身邊,不是關心,而是看管。
凌晟一旦有異動,便是不致死的一掌,輕則由他躺牀幾天,重則痛不欲生。可他的命由不得自己,凌晟要與冷族合作,他便是不能斷的繩索,即便痛不欲生也不能輕生!
爲了與凌晟合作,老太君忍痛送走了唯一的嫡孫子。凌晟倒好,換來一個國師的兒子,不輕不重的身份,哪裡配與她的嫡孫交換?
但孩子已經送來了,老太君只能吃這個啞巴虧。想着嫡孫可能受到的痛苦,她唯一泄氣的方法,就是讓這個質子生不如死。
反正質子是繩索,只要不死,合作就不會斷!
一聲哥哥不苦,卻苦了司徒甯的心。這些年,哥哥受了什麼苦、冷族人如何袖手旁觀,她都是知道的!
他若承認自己苦,好歹她心裡好過些。
可偏偏哥哥就是個倔強之人,真叫她不知該苦還是該笑了!
想着這些年不能反抗的痛苦,冷亦寒抱着妹妹的手,也顯得那樣無助,口中卻依舊倔強,“路是我自己選的,你不必心痛,我自己會過得很好!”
路哪裡是他自己選的?不過襁褓嬰兒,剛出生幾日,由得他選麼?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冷亦寒便鬆開了手,轉身施展輕功離去,隻字片語都不曾留下!
“哥哥!”司徒甯使勁喊了一聲,試圖喚回哥哥,卻只看到哥哥的背影越來越遠......
一時無助地跪倒在地,司徒甯就像一個剛剛脫離開母親的嬰兒,失聲大哭起來,久久不能平復。
看着這一場類似生離死別的分離,冷沐真雖有些摸不着頭腦,心下卻也莫名地一痛。彷彿在他們倆之間,也有她一份痛苦。
難道她真的是他們之間的小三?不然爲什麼會心痛?
腦中似乎要記起什麼,卻在一陣痛意之後,記憶再次打散。
見丫頭微有異色,寧蠑忙伸手扶好她,“時辰不早了,你該服藥了,咱們回去吧?”
冷沐真先是一點頭,而是一臉無辜地指了指底下的司徒甯,“不管她麼?”
寧蠑肯定地一搖頭,“她武功高的很,受不了委屈!再者你兄長和她的感情事,咱倆摻和什麼?”
確然,這是他們倆的感情事,他們自己會解決,不必她瞎摻和。
想罷,搭着寧蠑的雙肩,由着他摟着自己的腰身,往清心寺而去。
回到院子裡時,辰時的鐘聲一敲,清心寺上下頓時沸騰起來!
寧蠑將溫好的雪水倒在杯子裡,分別從兩隻玉瓶中各取出一粒藥丸,一起遞給冷沐真,“這是保心丸和愈創藥,配合着雪水服下,今日之內傷口便可痊癒了。”
冷沐真細看了看兩粒藥丸,確實是上好的保心丸和愈創藥。配合着雪水服下,雪水的溫度伴隨着一陣清涼,自喉嚨處蔓延至全身。
不僅傷口處疼痛減少,臉上的倦怠之色,也跟着盡除。
寧蠑又從藥箱中,取出一隻藍彩陶瓷小盒,“這是蘆薈潤肌膏,一天一次,沐浴後塗在傷口上,爲除疤所用。”
接過小盒啓蓋,便是一盒透明的糊狀藥膏,冷沐真湊上前輕輕一嗅,十分清香!
還沒收起小盒,外頭便響起一陣通報聲,“晉王殿下到!”
南宮墨?他怎麼來了?冷沐真嫌棄地一白眼,一大早也不嫌起牀困難,竟就屁顛屁顛地來了?!
心想着小姐的氣還沒消,芷蕾自然躲得遠遠的,沒來得及攔下南宮墨。
清瑩聽到辰時的鐘聲,也纔剛起,估計還在房裡洗漱,自然也無暇攔着。
院子裡其他下人,也不是冷沐真貼身的人,自然不知道她的脾性。只知道晉王地位顯赫,不能攔着他,便放行讓他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南宮墨便快步往冷沐真的房間而去,早在昨晚,他就打聽好了冷沐真房間的位置。
只是昨晚儀式結束、天色已晚,極其愛護臉蛋的他,要睡他的美容覺。至於勾引這位家財萬貫的大小姐,等到晨起也不遲!
晨時微風陣陣,輕輕拂起南宮墨的長髮、長袍,又是一路翩翩公子般的走姿,英姿颯爽地出現在冷沐真的房門口,“真兒!”
想着以前她對他的癡迷,一夜不見,她必定思念成疾。一聽他的喚聲,就等不及得跑上前,小女人般躲進他的懷裡。
可惜他想多了,等不及出現的不是真兒,而是楓影......
南宮墨與寧蠑打的交道不多,楓影又纔跟在寧蠑身邊四年,南宮墨一時還認不出來,一臉的期待一時轉爲一臉厭惡,“你是誰?”
出現在他面前的,本該是個家財萬貫的小美女,現在居然換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腦中想象的小美女畫面盡然打破,南宮墨哪能不厭惡?
楓影依舊給對方一個冷峻的輪廓,恭敬地微微一拜,“回晉王的話,在下是寧世子的貼身護衛。大小姐受了重傷,外人一概不見!”
寧世子的貼身護衛,管真兒的事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爲寧世子是真兒的什麼人呢!
如此想着,南宮墨立時氣急,“什麼叫外人?本王怎麼算外人?本王曾與真兒有過婚約,是真兒的未婚夫!”
沒想到他竟沒臉地說出來了,裡屋的冷沐真聽得反胃,剛喝進去的水差點噴出來!
楓影倒沒什麼反應,只當一句平常話地聽着,恭着身子回了一句,“婚約已經取消了,還請晉王自重!”
被一個下人教訓不自重,南宮墨的面子全無,再沒耐心言語,直接動起手來。
楓影的功夫也不弱,幾招下來,盡佔上風!
沒想到寧蠑的護衛,武功如此高強!
趁着還沒被他打敗,南宮墨自覺停了手,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下,“跟你動手,簡直降低本王的身份。既然真兒養傷,不方便見本王,本王就先回去了!”
虧得他打扮了整整半個時辰,爲的就是再次引起小丫頭的注意。
三族雖然不能通婚,但他是獨立出來的晉王,獨居南宮府內的晉王府。即便皇帝不會真讓他們成婚,冷族的財產他也要盡收府邸!
原想趁着真兒受傷,對她多些關懷、讓她感動,沒想到連面都見不到,還被一個下人羞辱了一番!
南宮墨灰頭土臉地離開了院子,冷亦寒繼而進了院子。
伴隨着一陣通報聲,“冷世子到!”
冷沐真不由想起剛剛的情景,立時向楓影一句,“不見!”
一聽她的吩咐,楓影便上前攔住冷亦寒,“冷世子留步,大小姐受了重傷,外人一概不見!”
聽見楓影冷凝的語調,裡屋的寧蠑只覺一陣錯愕,“我的護衛,何時開始聽你的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