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已經跪聽聖旨,唯獨劉笙站在高臺,遲遲不跪,而是質疑宣旨太監的身份,“既是父皇的遺詔,應該父皇最信任的身邊人來讀,李總管呢?”
問罷,絕塵便在旁邊提醒,“太子您忘了?帝青宮那把火,或許就是李總管放的,殺了皇上之後,他便逃之夭夭了,至今還沒有抓回來呢!”
事情過去太久,劉笙真是忙忘了,經絕塵提醒,纔想起來宮裡早沒了李佺這號人物。
見劉笙沒了話,那太監才肅然回問,“太子還有其他問題麼?”
眼見着他手裡拿着遺詔,與劉笙平起平坐地站在高臺。劉笙暗暗想着,這不會是劉麒跟他開的玩笑,聖旨裡頭肯定不是立太子爲帝的內容!
既然如此,劉笙就不能讓劉麒如願了。很快反應過來,劉笙又是一頓質疑,“本太子似乎沒見過你,你是誰?”
那太監臨危不懼、寵辱不驚,顯然在宮裡有一些年頭了,面對劉笙的質疑,恭敬地低首回答,“回太子的話,奴才是皇上近身侍候的人,位於李總管之下!”
既是劉振近身侍候的人,那就可以保管遺詔,也可以宣讀遺詔了。
只是這人低調,連劉笙都沒有注意到,也想不起他究竟是不是劉振近身侍候的人。
還是絕塵眼尖,認出了這個太監,小聲提醒劉笙一句,“這就是前些日子,五皇子推薦去近身侍候皇上的人,還是太子親自批准的!”
經他一說,劉笙纔想起這人。
真是家賊難防啊,原來劉麒早有了籌謀。他安排這個太監去,就是怕李佺有個意外,最後遺詔無人保管!
果然是聰明人,在東宮忍辱負重那麼久,就是爲了今日拆臺、突然弄出一道遺詔,叫劉笙手足無措吧?
劉笙暗暗想着,笑着朝劉麒點了點頭,不過笑不像笑,倒像是一種警告。
劉麒只當沒有看到,跪着擡眸,睨了那個太監一眼,“父皇的遺詔重要,請公公趕緊宣讀吧!”
遺詔的內容,劉笙大致猜得到,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搶遺詔。突然膝蓋後頭被人一踢,劉笙被迫跪了下來,轉眸一看,只聽劉漓冷冷一句,“請太子皇兄跪聽聖旨!”
這傢伙也站上了高臺,看來新帝的人選很明顯了!
劉笙不屑一笑,當着羣臣的面,他有氣也只能暫時忍着。
見劉笙乖乖跪好,劉漓也跟着跪下。他並不知道自己就是新帝,之所以站上高臺,是看劉麒的反應。
劉麒似乎與劉笙對立,還有宣旨的公公,似乎是向着劉麒的。想來劉麒就是新帝,所以劉漓上臺踢劉笙,只是討好劉麒的一種方式。
劉笙奪去了玉璽,玉璽的位置只有劉笙和劉麒知道。劉笙不可能把玉璽交給劉振寫遺詔,所以做這件事的只有劉麒。
若是劉麒,他怎麼可能立別人爲帝,自然是立自己爲帝了!
這是劉漓的想法,可在聖旨宣完的一刻,他徹底愣住了。
遺詔,居然是立他爲帝?!劉漓的驚訝,不知在臉上停留了多久,直到詢問地看向劉麒,心情才平靜了一點點。
劉麒朝他點了點頭,劉漓才反應過來,雙手一擡,接過公公遞來的聖旨。
所有人具是驚訝,新帝居然是劉漓!劉笙則是瘋癲,一把搶過劉漓手上的聖旨,睜大了雙眼,看了看上頭的字,“這不是父皇的筆跡!”
說着,食指一指高臺底下的劉麒,“是你!是你的筆跡!父皇的遺詔,怎麼會是你的筆跡?!”
劉笙第一時間指出了端倪,羣臣自然跟着懷疑。這劉笙與劉麒,一向是合作關係,什麼時候反目了麼?
面對羣臣的質疑,劉麒只是一臉漠然,迴應亦是十分冷靜,“爲什麼是我的筆跡呢?因爲遺詔就是我親筆寫下的,不過父皇過了目、親自蓋上了玉璽。玉璽只有父皇能拿,太子不會說玉璽也是作假的吧?若是作假的,爲什麼作假呢?”
爲什麼作假,因爲玉璽早被劉笙佔有了,劉麒完全可以偷偷拿去,弄出一個假遺詔!
這是劉笙的解釋,卻不能說出口,私自佔有玉璽,那可是篡位死罪,說出來必死無疑!
既然不能說,那就不能說遺詔是假的了,畢竟上頭蓋着皇帝的玉璽。
沒想到最後被劉麒算計了,劉笙一時不知如何辯駁,只能安靜在一處。
劉麒見勢,便首先跪拜新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請皇上登基龍座!”
一有人領話,後頭便有羣臣迴應,“請皇上登基!”
劉漓反應了許久,纔拿回聖旨,向着衆人鄭重點頭,“來人,取朕的龍袍來!”
因爲喪事還沒結束,所以不能實施登基大典。但有些事,需要登基之後處理,所以先讓劉漓穿上龍袍。
至於登基大典,等喪事之後,會有禮部的人,挑選一個最好的時辰舉行。
眼見着皇位被人奪去,劉笙壓在心頭的火越來越旺,下意識想對劉漓不利,不料被趕下了高臺。
這一幫見風使舵的宮人,前一刻還對他畢恭畢敬,這一刻便是冷酷無情,直接一把將劉笙推下高臺,“皇上在此,高臺上豈能容你?”
幸好有絕塵扶着,不然劉笙必定摔下臺來。
龍袍很快被人取來,當衆穿在劉漓身上。
衆人見了龍袍,自然又是一頓跪拜,“皇上萬歲萬萬歲!”
羣臣話落,那位宣旨的公公,又將剩下的遺詔交給劉漓,“這些都是先皇的親筆,還請皇上代爲宣讀!”
劉漓到手一看,這些都是劉振在不同時期寫下的,七七八八十分凌亂,劉漓只能撿着重要的先說,“太子劉笙,預謀篡位奪權,斗膽謀害先皇,實乃不孝不忠。現廢去太子之位,賜劇毒鶴頂紅一瓶,即刻服毒自盡!”
話落,立馬有人上前,要制服劉笙。
絕塵一驚,連忙護在主子左右,“太子監國,可謂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何故這般絕情?”
劉漓的陣勢很大,連劉笙都嚇了一跳,連忙指向劉麒,“我再不孝不忠,也有他的一份,你若是英明國君,最好連着他一起治罪!”
劉麒之所以不當這個皇帝,一來他對皇帝之位無求,二來就是怕劉笙指出他的罪過。到時候皇帝當不成,很可能引得羣臣激憤。
他選劉漓爲帝,就是信得過劉漓,他是知恩的人,自然會報答讓他翻身的人。
劉漓自然不會辜負劉麒的信任,舉着劉振另一份遺詔宣道,“五皇子劉麒,及時識破劉笙陰謀,爲先皇忍辱負重待在劉笙身邊,監視劉笙的一言一行,實乃功臣。”
說着,看向劉麒一笑,“恭喜五皇兄,先皇封你爲定國侯,並賜二等公爵位!”
這是劉振早有的想法,遺詔亦是屬實。劉漓知恩,所以才念出來,如今是他做主,若是不想劉麒得勢,完全可以毀掉這份遺詔。
可他沒有毀掉遺詔,而是選擇念出來,劉麒心下感激,很快跪拜謝恩。
同是造反的人,劉麒居然暗暗預謀,將劉笙矇在鼓裡,最後讓自己大放異彩。
劉笙豈能忍得下這口氣,劉麒謝恩跪下,他便瘋了似地,上前掐住劉麒的脖子,“你這個叛徒,我殺了你!”
如今是劉漓當權,劉漓護着的人,羣臣自然跟着護着,他們都是見風使舵的人。
羣臣之中,不乏武功高強者,紛紛出手阻止劉笙,劉笙很快被隱衛抓捕。
若是劉笙當權,羣臣不會這般熱心,畢竟劉笙的勢力不穩。
而劉漓不一樣,他自己有兵力。還有劉霆的支持,劉霆的帶兵能力、手上的勢力,那可是不可小覷的。
劉霆雖然無緣皇位,但劉漓登基,跟劉霆登基是沒有區別的,羣臣自然見風使舵。
左右被隱衛抓着,劉笙還是不安分,一邊掙扎着,一邊咒罵劉漓,“你以爲憑着遺詔坐上皇位,你的皇位就能長長久久了麼?父皇被害,你袖手旁觀,實爲大不孝,你是要遭報應的!”
父皇被害,劉漓並沒有袖手旁觀。他試過偷盜玉璽,也試過解救劉振,但是一切都沒有成功。
他盡力了,所以無愧於心,劉笙無論怎麼說,劉漓都不會動搖,“賜鶴頂紅!”
話落,便有一名太監上前,將劇毒的鶴頂紅交給隱衛,由隱衛親自餵給劉笙。
絕塵實在瞧不下去,只好斗膽拔劍,與隱衛展開廝殺,“主子莫急,屬下這就救你!”
死到臨頭,還是絕塵最忠心!
聽到這句話,劉笙滿懷感動,與絕塵一起動手,準備殺出重圍。
劉笙貪心,想要趁機殺了劉麒,卻被絕塵阻止,“主子,這個時候,就先想着逃跑吧!”
見這對主僕着急忙慌,要想突圍的樣子,劉漓暗暗起了玩心,故意讓隱衛放了水。
就這麼放走了劉笙和絕塵,劉漓緊接着頒佈通緝令,要全國通緝主僕二人。
宣讀完了剩下的遺詔,又由羣臣檢驗了真假,劉漓便回了帝青宮。
如今的帝青宮,並不是劉振居住的帝青宮,而是搬到了另一座更大的宮殿。
劉麒跟着他過來,亦是一臉着急的樣子,“你爲何故意放走劉笙和絕塵?”
見他着急,劉漓便是寬慰,笑着讓他入座,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皇兄不必擔心,他們逃不出朕的手掌心。劉笙監國期間,咱們受了多少委屈,朕如今要全部還給他。要他先嚐一嘗逃亡的滋味,這還只是開胃小菜呢!”
看劉漓的架勢,是篤定了要報復到滿意爲止,劉麒卻不由擔心,“夜長夢多,臣不得不提醒皇上一句,劉笙可是個狡猾的人,咱們不得不防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如今已經放走了,劉漓還能怎麼辦呢?
劉麒想了一會兒,很快有了主意,“你若要報復,其實不必讓他逃離,直接將他關在牢中,讓他受盡酷刑就行了呀!”
這是劉漓之後的計劃,就在劉笙經歷過逃亡之後。
聽罷建議,劉漓卻搖頭一笑,“朕還是堅持自己的主意,必定要他嘗一番逃亡的滋味。那種慌亂無措的生活,若是叫他錯過了,朕會遺憾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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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親兄弟,這是何必呢?劉麒心裡不忍,卻沒有說出口,他了解劉笙的爲人,對他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既然劉漓有把握,不妨就讓他玩吧,反正劉麒自己平安就好!
冷府那邊,也聽說了劉笙和絕塵逃離的消息。
冷沐真正與寧蠑無聊地折着千紙鶴,聽說了這個消息,纔多了一分笑容,“關鍵時候,絕塵還是挺男人的,居然能殺出重圍,救主子於水火!嗯,果然是好奴才!”
寧蠑還不會折千紙鶴,一邊看着冷沐真折,一邊跟着學習,“先皇駕崩,喪期暫定是一年。你說要折十萬只千紙鶴,成親的時候使用,三百六十日能折完麼?”
冷沐真一聽,不由耍起性子,“我說好奴才,你說什麼千紙鶴呀!”
只顧着專心折千紙鶴,寧蠑自然第一反應就是千紙鶴。見丫頭生氣,才反應過來一笑,“那是新皇有意放了他們,皇宮隱衛之多,憑着絕塵的本事,還不能殺出重圍!”
冷沐真瞥他一眼,“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賣弄什麼聰明?不就是故意放水,然後慢慢折磨他們麼?劉漓的心思,我還能瞧不出來?還挺腹黑的!”
寧蠑淡淡一笑,並沒有對劉漓做出評述,“可惜新皇這一步棋下錯了,劉笙一旦逃出,司徒詳那邊馬上就會收到消息!”
說起司徒詳,冷沐真才驚覺,“對了,今日不僅是劉笙準備登基的日子,也是司徒詳的登基大典。如今時辰已經過了,想必司徒詳的登基大典已經結束了吧?”
寧蠑點頭一笑,“先前親緣檢驗的結果,劉笙幫了司徒詳一回,司徒詳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冷沐真恍然,“你的意思是說,司徒詳猜到今日會有變故,已經派了人過來,要將劉笙帶去凌晟?”
這一切,從始至終,所有人的心思,其實寧蠑早就看透了。如今說來,只當是平常敘話,“還記得先皇太后留下佘江水軍麼?”
佘江.......冷沐真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記得,一共兩萬水軍。數量雖然不多,但都是水軍精英,實力不容小覷。原是劉笙手裡的軍隊,但在祁梟旭和方孝的婚禮上,被司徒詳算計,結果到了祁梟旭手裡。佘江水軍,應該不關劉笙的事了吧?”
寧蠑嘴角一挑,不緊不慢地折着千紙鶴,“佘江水師,看似是司徒詳的算計,其實他早有預謀。他猜到劉麒的動盪不安,所以提前將水師交給祁梟旭,爲的就是保護水師的令牌。若是不交給祁梟旭,如今劉漓登基,第一步一定就是搶佔佘江水師!”
冷沐真恍然一笑,“原來是這樣!司徒詳佔有佘江水師,是爲了給劉笙一個退路。劉笙監國期間,拉攏了許多水師勢力,但是並沒有公之於衆,只有佘江水師是衆所周知的。劉漓剛剛登基,還不知道劉笙的底,也就保留了劉笙如今的水師勢力。”
說着,冷沐真顰眉一想,“司徒詳預謀這些,難道是要走水路進攻洛商?”
寧蠑一笑點頭,“洛商弱於水師,任憑劉漓的兵力強盛,沒有水師亦是廢物一個!”
這麼說來,江山很快又要易主了?
冷沐真想了一下,立馬起身,“我這就去一趟凌晟,讓司徒詳不要收留劉笙,不然劉笙登基,哪有冷族的安穩?”
話落,寧蠑便出手阻止,“即便劉漓登基,冷族的安穩也不會持續太久。還不如讓他們兄弟相爭,咱們可以暫時置之度外。這是司徒詳的籌謀,他不會叫人傷了你的!”
司徒詳果然聰明,遠在凌晟,居然可以隔空操縱一切。
他先拉攏劉笙,而後又縱容劉麒立劉漓爲帝,因爲他知道,無論是誰登基,都會不利於冷沐真。
只有挑起他們兄弟間的戰鬥,冷族纔可以暫獲安寧。
他如今收留劉笙,願給劉笙部分勢力,就是要他們兄弟相戰。劉笙與劉漓開戰,這一場無頭的戰役,可不知要打多久。
一切都在司徒詳的掌握之中,若是劉笙即將勝利,他便操控軍隊打一次敗仗。若是劉漓即將勝利,他便多派一些兵,讓他們勢力持恆。
有司徒詳的把控,這一場戰役,他想什麼時候停就什麼時候停。
司徒詳不像劉笙,他的登基,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一切都是萬無一失的!
冷沐真慢慢坐了回去,繼續去折她的千紙鶴,心也暫時安了下來,“水上打戰正好,省得擾了百姓的安寧。既然司徒詳有籌謀,那就讓他們鬥好了!”
這個世界的人果然不一樣,心思真是一個比一個深!
正折着千紙鶴,千儀琳身旁的侍女便過來傳話,“小姐,廢太子逃離之後,便被凌晟保走。王妃預感戰事在即,請小姐馬上前去北界避難!”
去北界?她從來沒去過北界,真的要去北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