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帝大發雷霆,姝貴妃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馬上向皇上磕了幾個頭,開始苦苦求饒,“臣妾知罪,臣妾也是一時糊塗,臣妾真是隻是一時糊塗,請皇上寬恕臣妾的天真無知!”
皇帝卻一眼不瞧她,“天真無知者懂得殺人,殺的還是自己的侄女?朕真是大開眼界了!”
他不介意雲妃受到誣陷,也不介意割芝馨舌頭的事,卻只在意冷沐真的生死安危。
姝貴妃像是明白了什麼,立時解釋道,“臣妾沒有想過傷害真兒,臣妾只是讓真兒昏迷一會兒。皇上不信,可以請太醫診看,真兒的身子毫無損傷!真兒是臣妾的最愛,臣妾怎麼忍心殺她呢?”
客房內燭光依舊明亮,雲妃突然狂笑起來,“方纔冷大小姐初醒,貴妃說什麼來着?說大小姐欺君,欺君可是死罪,貴妃還說不忍心殺她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聽雲妃發話,劉仲也忙插了一句,“早時貴妃吩咐微臣,微臣也看出了貴妃的狠心。大小姐確實服了毒,但藥無絕對,也有奇蹟的可能。如今便是大小姐有幸,才克服了毒藥,不然貴妃下毒,大小姐必死無疑呀!”
大勢所趨,嬤嬤也不得不落井下石,“貴妃並非真的喜愛大小姐,平日裡皇上在,貴妃才百般討好。皇上一走,貴妃便欺負大小姐。今日客房便是如此,貴妃下令,任何人不許替大小姐收拾。
今日之事,奴婢們也十分不忍。大小姐無辜,貴妃怎麼能利用她來誣陷雲妃?可奴婢們畢竟只是下人,主子有令,奴婢們不得不從。奴婢們本想稟報皇上的,可貴妃禁足,奴婢們實在見不到皇上您呀!”
又見狗咬狗的情景,冷沐真一掃雲妃、劉仲和嬤嬤。
雲妃暫且不說,劉仲等人平時一定都受過貴妃恩惠。受過恩惠,卻不知報恩,關鍵時候還要補上一刀,可見人心這個東西是最假的。
不過這也輪不到她來感嘆,姝貴妃深陷四面楚歌,想必無助得很。
聽着姝貴妃悔恨的哭聲,皇帝恍若未聞地看向冷沐真,目光再次變得溫柔,“沐丫頭,嬤嬤所說屬實?貴妃真的這樣欺負你?”
冷沐真順手將銀針一放,也學着貴妃的眼神,無辜可憐,“姑姑也無惡意,我這做晚輩的,只想着能寬容就寬容了。親人一場,沒必要弄得針鋒相對。”
“你比貴妃懂事許多。”皇帝給予一個肯定的眼神,轉向貴妃,一下變得凌厲無比,“當年老太君推薦你入宮,朕看你孝順、又知體貼沐丫頭,以爲你賢惠純良,才破格直接封你貴妃!
這些年,你無知做錯了事,朕總是原諒你。你卻不知悔改,變本加厲,朕豈能容你?”
“皇上......”姝貴妃哭聲更悽,忙又磕了幾個頭,“臣妾真的知錯了,臣妾一定悔改,一定繼續孝順老太君、一心待真兒好!臣妾知道錯就要罰,臣妾認罰,但請皇上從輕發落!”
畢竟誣陷未遂、冷沐真也沒有真正被毒死,如此,不可能賜死貴妃。
且貴妃是冷家人,她若被賜死,冷族一定有損。皇帝一向看重冷族,不可能叫它受損分毫。
但貴妃實在不懂事,這些年也沒個長進。
皇上沉思了一會兒,才嚴肅發話,“傳朕的旨意,降貴妃冷倩爲充媛,褫奪封號,即日起遷出凰翊宮。
另傳朕旨意,冷族老太君之庶女冷婧,賢良淑德、溫柔大方,深得朕喜愛,今封爲貴妃,封號琴,擇日遷入凰翊宮。”
充媛雖然是正四品,卻是貴嬪之末。對於一入宮便是貴妃的姝貴妃來說,這是莫大的恥辱。
這樣就罷,皇帝居然讓冷婧代替她的位置!那冷婧一向與她爲敵,等她一入宮,只怕沒有她的好日子過了!
封號琴......冷婧也正好擅長琴藝,皇上這是要與她琴瑟和鳴嗎?
冷倩心下一冷,冷婧至今不婚,等的就是進宮。她被封爲貴妃後,一直阻止冷婧與皇帝相見,沒想到還是改變不了什麼。
爲了鞏固冷族的地位,就要在後宮有勢力。老太君不想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宮裡受苦,便限制幾位年輕的庶女成婚,她、冷婧,實質不過一枚棋子而已。
她一早知道,只有僞裝出孝順老太君、忠誠冷族的樣子,自己才能榮寵不衰。
今日失勢,她亦是無奈,唯一的失算,就是不該算計冷沐真。只要不算計冷沐真,不管她怎麼鬧,都不會有事。
現在悔恨,卻已經晚了......
遷出凰翊宮的一刻,冷倩最後看了凰翊宮的牌匾一眼。她知道,這輩子,她再也不能住在這裡了。
冷沐真淺淺一笑,向皇帝謝恩,“多謝皇上饒恕姑姑。”
方纔走時,冷倩都不曾謝恩,她倒懂事!皇帝的目光更多了一分讚許,“三年外出,你確實懂事了很多!這些年你委屈了,好好歇息吧,日後朕會護着你的。”
這句話包含了許多情愫,更讓冷沐真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或許榮親王真的是皇帝的私生子,而她,則是皇帝的親孫女。所以皇帝那麼維護冷族,那麼維護她。
這麼一說,她也不擔心明日的事了。不管程寬是不是她殺的,皇帝都不會傷害她。
如是一夜過去,芝馨已經被刑死在慎刑司,劉仲也被罰了一年俸祿。
凰翊宮易主,宮人也都換了新。
早起,便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端着臉盆、拿着帕子進門,“請大小姐梳洗。”
睜開眼時,眼前已經站了兩排宮女,一排大約十人。個個舉着梳洗的東西,還有的拿着幾件衣裳,陣仗頗爲壯觀。
這伺候的人,都抵得上貴妃了......
冷沐真心下一驚,想着自己正身處凰翊宮,不由跳戲覺得自己就是貴妃。
想想以前在小說裡,看過宮女們伺候妃子,主子何等享受,沒想到自己也享受了一把。
見她睜眼,爲首的宮女便上前,伸手輕柔地扶她起身,嘴角伴着恭敬的微笑,“轎攆已經備下了,小姐梳洗完,就去帝臨宮吧!”
想起昨晚程寬的事還沒解決,冷沐真微一點頭,任由她們伺候完,才上了轎攆。
轎攆早不是第一次坐了,冷沐真也已經沒了新鮮感,只由着轎伕擡着。
忽然想起郎中令的事,她用寧族毒鏢殺了皇宮護衛,皇帝昨晚審了一會兒,不知道寧蠑是怎麼擺平的。
正想着,轎攆已在帝臨宮正殿門口停下。
李佺急急忙忙跑出來,冷沐真還以爲是來迎接她的,誰知行了個禮就又往外衝了。
冷沐真好奇,便出聲喚住他,“李總管這是要去哪兒?”
李佺聞聲止步,難爲情地向她一笑,“奴才正要去冷府呢,昨晚兒遲了,便沒有派人通傳大小姐平安無事,只怕老太君還傷心呢!”
原來是去報平安的!
“那就讓她傷心吧!”冷沐真沒心沒肺地一笑,幸災樂禍似地一喜,“祖母難得傷心一回,等我回去再給她一個驚喜就是了!”
李佺一愣,看了看正殿裡頭,又看了看冷沐真。
想着皇帝對她的寵愛,也不多說什麼,繼而一笑,“是,那奴才省得跑一趟了。小姐快些進殿吧,衆位都等着您呢!”
“好。”冷沐真應了一聲,由李佺引路,往正殿而去。
進了正殿,又是昨晚那樣大的陣仗。
是卻又不是,明面上確實站了昨晚那麼多的人,但冷沐真還隱隱感覺到,暗地裡埋伏着的人,至少有殿內人的三倍。
根據那一股子氣息,冷沐真隱約能判斷,不是御林軍就是郎中令或衛尉丞的皇宮警衛、護衛。
今日居然動用了軍力,看來皇帝是生了清君側的心思了。
不過冷沐真不必爲自己擔憂,因爲皇帝昨晚說過不會傷她。這樣想着,步子也悠閒了許多,純粹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思來的。
皇帝還說過不必在意禮節,所以她並沒有行禮,剛進門,皇帝便給她賜了座,“昨晚睡得可好?”
沒想到皇帝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關心她,冷沐真微微一驚,繼而擡頭一笑,“多謝皇上關懷,臣女睡得很好。”
皇帝滿意地一點頭,又繼續問道,“早膳吃了嗎?”
冷沐真亦是點頭,“宮女一早便備下了早膳,已經吃了。”
“合胃口嗎?”皇帝緊接着又問,像是有道不盡的關愛。
這讓冷沐真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面上卻不表露地一笑,“十分合胃口,多謝皇上關心。”
見皇帝如此寵她,程氏當家人程廣心下不滿,卻沒有宣之於口,只直入主題,“冷大小姐已經到了,皇上可以開始審程寬一事了吧?”
真是倒胃口的一句話,皇帝眉心不悅,卻沒有發作,只恢復了平日的莊肅,“傳莫彥!”
莫彥聞聲,自正殿外進來,健步如飛來到殿中一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進來的一刻,冷沐真清楚地感覺到暗暗的勢力一動,皇帝果然在針對莫家人!
莫彥似乎也感覺到了,但他不能動聲色,只能隨機應變。
皇帝沉聲一應,虛扶他起身,語氣一改溫柔轉爲嚴肅,“昨晚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