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寧蠑漸漸遠去的身影,冷沐真緩緩收回視線一笑,故作未聞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熱情一下被她的問話沖淡,南宮墨的演技一垮,不經意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不過只是一瞬,他便恢復了常態,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我虧欠你太多,我想彌補你,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冷沐真抓抓腦袋深思着,一臉爲難無奈之色,久久纔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虧欠是什麼意思?”
反正外頭都傳她文武不通、廢物一個,偶爾裝傻充愣一下,也挺好玩!
三年過去,他倒忘了她即便回來、接管了冷族,還是廢物一個!
南宮墨忍下心頭的不耐煩,儘量讓自己保持着款款深情,“虧欠就是我辜負了你,以前我對你不夠好,讓你傷心了。”
冷沐真明白似地一點頭,繼續裝傻地嘟嘟嘴,“那彌補又是什麼意思?”
連彌補都不懂?!南宮墨狐疑,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氣他?
雖是這樣想,南宮墨還是耐着性子,溫柔向她解釋道,“彌補就是補償,我讓你傷心了,所以要補償你。”
正聽着,冷沐真雙眉糾結在一起,天真的雙眼眨了眨,“補償是什麼?”
南宮墨勉強一笑,理所當然地轉回話題,“補償就是帶你去醉仙樓,讓你填飽肚子!”
“哦,我明白了。”冷沐真恍然大悟般笑了笑,隨後又換作一臉爲難,“對了,只顧着問,你剛剛說什麼來着?我一下給忘了!”
不管她是真傻還是裝傻,在南宮墨看來,都與耍他無異!
每每面對她,心頭便有一股莫名的怒意,伴隨着殺意而來。南宮墨強忍下怒意,盡力扯出一絲微笑,自以爲傾國傾城,“我問,你想嚐嚐醉仙樓的新菜色嗎?”
“不是不是!”冷沐真忙擺了擺手,換作一臉較真,“你剛剛問的,明明是說什麼虧欠、什麼彌補的!現在又說什麼新菜色,你是不是騙我?”
這廢物,簡直在挑戰他的忍耐底線!
南宮墨不經意間將一手背於身後,像是發泄般,攥拳將力道灌注於那隻手。
舒了一口氣之後,南宮墨又恢復了翩翩公子的笑容,“我豈會騙你?我剛剛說,我虧欠了你,想彌補你,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對對對,就是這句!”冷沐真激動地應和起來,繼而又換作一臉傻樣,“虧欠是什麼意思來着?”
偶時路過的宮人,微微發出竊竊的笑意。在南宮墨聽來,就是在笑他的傻!
這種廢物,就連跟她說句話都費勁,他居然想約她吃飯?!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錯了,一定是晨起太早,還沒睡夠!
“不可理喻!”南宮墨撇下四字,甩袖幾步消失在她面前。
“不可理喻又是什麼呀?是一道菜名嗎?”見他走遠,冷沐真還不忘喊他兩句,他也傻,一心不耐煩直接加快了步伐。
瞧着他的身影漸漸消逝,冷沐真收起傻意冷冷一哼,連個傻子都鬥不過,還想約她吃飯?癡心妄想!
這才感覺到附近的凝香丸,雖然恰到好處地隱藏了,卻還是被她察覺了。
“這麼喜歡偷聽啊?不是嫌我煩嗎?”冷沐真悠悠一句,快步跑到假山後頭,一把揪住偷聽人的頭髮,狠勁揪了一把下來。
“啊!”頹然一聲響亮的喊聲,混濁不乏痛苦。
這聲音聽着熟悉得很,卻不像寧蠑......冷沐真一驚,忙仔細去看那人。
本以爲是寧蠑,誰知居然是冷亦寒!
明明感覺到是寧蠑的,怎麼成了冷亦寒呢?
“哥哥,你怎麼在這兒?”冷沐真緊抓着已經揪下的頭髮,心疼地問道。
冷亦寒捂着頭皮,表情因疼痛有些扭曲,“早晨解了穴道,我便等在這裡,預備接你出宮。”
他還是如此關心她,冷沐真感激地凝着兄長,少不得道不盡的感動。
突然餘光瞥見假山上悠哉悠哉坐着一人,閒閒地甩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巧笑着看着下面的情景。
“寧蠑,你又暗算我!”冷沐真氣急,剛要動手,卻被冷亦寒攔下,“他武功高深,我都奈何不得,你不是他的對手!”
什麼?她不是他的對手?冷沐真不屑一笑,若沒有她的凝香丸,他的功力怎麼可能大進?
不謝她就算了,還處處氣她!
在冷亦寒面前,冷沐真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遂聽話地收了手,怒得瞪了寧蠑一眼,“你賠我哥哥頭髮!”
寧蠑隨手將狗尾巴草一丟,嬉笑着道,“給,賠你!”
狗尾巴草脫了他的手,緩緩而落,準確地落在冷亦寒的頭上,正好補上了缺失。
“你!”冷亦寒一向有潔癖,狗尾巴草這種東西平時碰也不碰,今日竟然居高落在頭上,這是何等恥辱!
第一次見冷亦寒時,便覺得他骨子裡透着高潔,那是一種特殊的高潔,容不下一絲渺小之物。
狗尾巴草更是禁忌,冷沐真忙替他取下一扔,“這混蛋不可理喻,哥哥咱們走,不與他一般見識!”
說着,下意識抓住他的手,直往宮門方向而去。
雖然只是一個不經意間的習慣動作,卻是這具身子,第一次牽他的手。
冷亦寒本還怒不可遏,差點與寧蠑動手。牽手一刻,只覺腦袋頹然間撞上了大石,一下懵了意識,怒意跟着煙消雲散。
眼見着小手與大手合在一起,她不僅沒有抗拒,還主動牽着他。寧蠑眸中閃過一絲驚色,只一閃很快黯了下來,再沒了嘻戲時的笑容。
看着冷亦寒已經懵了的五官,寧蠑雙脣微抿。
若非丫頭沒了記憶,不然不可能跟他這樣親近!不過失去記憶只是一時,不可能一世,只要她恢復了記憶,冷亦寒也不過狗尾巴草一根罷了!
冷亦寒五官、四肢皆是一懵,幾乎是被冷沐真拖着走的。好不容易晃過神來,她已經沒了力氣鬆了手。
轉眸依舊懵地凝向她,只見她滿臉通紅,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哥哥穴道還沒解嗎?”
不就是牽個手嘛,至於把身體的重量全用在手上嗎?她暗藏了內力,只靠蠻勁,好一頓疲累!
難道古代男女,連兄妹之間都不能牽手?
“解了……”冷亦寒愣愣答了一句,眸中還有未褪去的驚異,久久注視了一會兒,嘴角緩緩劃開一分笑意,“可能是穴道剛解,腦子還發昏吧!”
話落,他的手已經主動牽住她,冷沐真依舊沒有反抗,只由着他牽着走向宮門。
遠遠注視着親密的兄妹倆,寧蠑臉色一黯到底。咬牙不再去看,身子一躍,施展輕功走了另一方宮門。
再次坐上香楠木馬車時,突然天色一變,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
香楠木受小雨的催發,幽香四溢,一下充滿了整個馬車,一路飄香。
似乎忘了放開她的手,上了馬車,冷亦寒還是緊緊牽着。
像是兄長對妹妹特別的呵護,冷沐真只覺暖心,也不曾主動放手。
冷亦寒垂目,望着她的手突然黯然神傷,“昨日聽到你被毒害的消息,祖母直接昏了過去。”
“真噠?”冷沐真原本感動的眸子,突然迎上一陣驚喜,繼而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來,“老婆子也有被嚇到的時候,哈哈哈!”
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冷亦寒一臉錯愕,凝向她的狂笑,表情有些複雜。
冷沐真笑停,她雖然不是真正的冷沐真,但人家冷亦寒是貨真價實的。畢竟是人家祖母,又是她給氣昏了,不管怎麼樣,她也不該狂笑不止……
想罷,冷沐真立馬換了一臉愧疚,學着他剛剛的表情哀傷起來,“我剛剛是悲極而喜,哥哥看出來了吧?”
誰悲極而喜,會笑得這麼開心,一點聽不出悲意?
不過冷亦寒也傻,妹妹說什麼便是什麼,輕拍了拍她的手,“你也不用太悲傷,最重要的,你沒事就好。
今日一大早,祖母還病着,父王便走不開。我受命進宮,原打算迎你的遺體回府的,誰知進了宮才知道你沒事,昨晚真是嚇壞我們了!”
不用他說,她也能想象到昨晚的轟動,府裡一定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而薛凝等人,昨晚一定興奮得睡不着覺。她們萬萬沒想到,非但冷沐真沒被毒死,她們還要爲她們所做的事伏法!
想至此處,冷沐真才散了悲傷,正了正色,“薛凝與王琳已經押去了宗正院大牢,我估計這幾天就沒命了。只是冷蓮……”
“此事我聽說了,”插着她說話的空檔,冷亦寒點了點頭,“沒想到冷蓮竟懷孕了,不過你放心,她欺負了你,我就不會讓她好過!”
話至此處,冷亦寒臉上,才露出一絲無奈的嘲意,“今早接到皇上的傳召,她們還以爲有所封賞,沒想到轉眼就快沒命了,真是可笑!”
馬車停在冷府門口,人人都穿着白衣淋雨而來。
見車簾一啓,齊齊跪了下來,頓時哀聲一片,“恭迎大小姐回府!”
冷亦寒先一步下車,伸手扶了妹妹下來,看着眼前的陣勢,一時間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