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堯轉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似乎在責怪張顯能總是說這種明知故問的話,
張顯能不敢吭聲, 立刻乖乖地在前面領路。
“走快點兒,你是不是年紀大了, 成老弱病殘了?”蕭堯冷着臉訓斥他。
張大總管覺得手上癢得不行, 非常想打狗了,但他硬是忍住了。
“皇上,您要不叫龍攆?”他扭頭輕聲提議道。
順勢迅速地看了一眼九五之尊, 皇上的臉上還是那一副冷漠自持的表情, 好像全然不在乎一樣, 但是從他不停想要加快步伐的狀態來看, 他顯然是很擔心。
外加皇上着急直接衝出來了, 都把龍輦一事給忘了, 這徒步自然沒有坐轎子來得快。
蕭堯愣了一下,轉而反應過來之後,覺得臉上有些燙。
他犯蠢了!
看着眼前這個低眉順眼乖巧等着聽吩咐的大總管,蕭堯很自然地就把罪責清算到了他頭上。
“怎麼叫龍輦還得朕親自叫啊?”他冷聲質問了一句, 語氣不善。
張顯能立刻讓人去傳龍輦,同時在心底已經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巴掌,叫你嘴角, 提醒個球, 就讓狗子撒歡跑唄,反正他不嫌累。
“快。”
“再快點!”
一路上,皇上坐在龍輦上指點江山, 不停地催促加快。
四個擡着龍輦的太監跑得氣喘吁吁,一羣宮人跟在後頭也跑個不停,就蕭堯一人坐在龍輦上,異常的閒適。
好容易纔到了賞桃閣,就見殿內外的宮人都是一片沉寂,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
蕭堯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再也顧不得其他,龍攆剛落下來,他就大步衝了進去。
“翩翩。”
他禁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九五之尊是個空是心非的男人,哪怕秦翩翩這麼得寵,都很少聽到他喊自己名字。
每次正常的稱呼都是“愛嬪”,就連不生氣的時候,都帶着滿滿的戲謔。
也只有在牀上情動的時候,才能聽見“翩翩”兩個字,這還是在牀下第一次聽到如此動情的呼喚。
秦翩翩坐在梳妝檯前,聽到他的呼喚也沒有回頭,更沒有起身,而是拿着脂粉在描畫妝容。
旁邊一左一右站着雙胞胎,兩人臉上都是滿滿擔憂的神色。
蕭堯見她好好地坐在那裡,頭都不回一下,不由得停住腳步,眉頭皺得緊緊的。
“翩翩。”他又喊了一聲,悄悄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相比於之前疾步而飛的狀態,現在的他明顯要和緩許多,甚至說話的聲音都降低了好幾個度,就怕把她嚇到一樣。
“皇上,你來了。”秦翩翩這才擡起頭看他,將桌上的眉筆塞到他的手中。
“皇上,嬪妾想一直都漂亮下去,明眸善目,朱脣粉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如您替嬪妾畫眉吧。”她邊說邊拿起桌上的眉筆塞進了男人的手中。
蕭堯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那雙星目就這麼認真地看着她,眸光裡帶着幾分打量的意味。
“不能讓嬪妾一直美到最後嗎?”她笑着問他,眼睛裡卻迷濛着一層水光,透着濃濃的悲傷和脆弱。
蕭堯拿起眉筆,認真地順着她的眉毛漲勢畫了起來。
男人的手法有些生疏,不過好在秦翩翩的眉毛長得好,只要稍微畫上兩筆就行了,不用他自由發揮。
畫好之後,兩人一起看向銅鏡裡的女子,她果然是極美的。
“皇上畫的真好,嬪妾會永遠記住您給我畫眉的樣子。哪怕嬪妾現在就這麼去了,也死而無憾了,畢竟有皇上親自畫的眉——”
她說到這裡,已經開始哽咽了,有些字句說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卻足夠皇上聽懂了。
“皇上,您說嬪妾美嗎?”她看着銅鏡裡的男人問道。
蕭堯俯下-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向自己,兩人四目相對。
秦翩翩看到了男人眼眸中認真的神情,他輕輕點頭,低聲道:“美的。”
蕭堯現在還有些發懵,他只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秦翩翩可能要死了,這樣美的一個女人,難道真的是天妒紅顏要離開了嗎?
他不知道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反應有些遲鈍,腦子似乎也不願意轉動了,身體發冷,卻無悲也無喜。
男人低沉的嗓音剛落下,秦翩翩的眼眶又紅了,這回她終於控制不住地落淚了,臉上卻帶着欣喜的神情。
“有皇上這句話,嬪妾死也高興。在皇上的心中,會有嬪妾的位置是嗎?哪怕這後宮裡進了再多的鶯鶯燕燕,皇上依然會記得有一個叫秦翩翩的桃婕妤嗎?她最喜歡皇上給她畫眉了,身上還有您讓邢嬤嬤畫下的桃花與桃枝,高太后也最喜歡她了……”
她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動情,眼淚大滴大滴的滑下,是她對這個世界的留戀也不捨。
“有的,你別哭。朕永遠會記得秦翩翩。”他擡起拇指去擦她的眼淚,卻發現女人哭得太兇了,淚水洶涌,根本就擦不完。
最後擁她入懷,男人的臂膀很有力,胸膛也很寬廣而炙熱。
秦翩翩感受到了皇上少有的憐惜,當她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時,用力地擠了擠眼皮,把眼眶裡的眼淚擠乾淨。
孃的,溼噠噠的,好難受,睫毛還哭得戳到眼睛裡了,眼淚止不住啊。
“告訴朕,你究竟得了什麼病?”他邊擡手輕撫着她的後背,邊柔聲問道,完全是一副怕嚇到她的模樣。
秦翩翩聽到他這話,哭得更兇了,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了。
實際上她是乾嚎不落淚,誰看誰知道。
雙胞胎已經悄悄地站到了角落裡,兩人瑟瑟發抖地靠在一起,臉上擺出來全是驚恐。
她們的命怎麼這麼苦,之前第一次當差就打了皇太后的親侄女,如今剛“起死回生”第二次當差,竟然遇到桃婕妤玩兒這種騷操作。
全身的血液都在凝結,尤其看到秦翩翩光打雷不下雨表演的時候,她們似乎已經看到第二次死亡在衝她們招手了。
張顯能眼神平靜地直視着桃婕妤,這位主兒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把狗子哄得團團轉。
“你別哭,告訴朕你究竟怎麼了?說出來纔好解決,無論是什麼病症,只要配合太醫醫治,都有痊癒的可能。若是宮裡的這些太醫沒有用,朕給你去民間廣招神醫,所以不要害怕,告訴朕。”
蕭堯聽她哭得更傷心了,想要掰過她的身體直視着她的眼睛,讓她看到自己對她的鼓勵和支持。
不過秦翩翩或許是太過傷心了,根本不願意擡起頭來,一直趴在他的肩膀上,都把他的衣裳給哭溼了。
實際上是秦翩翩的眼淚哭幹了,眼睛還有些難受,要緩一緩才行。
直到她重新醞釀好了情緒,才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因爲她哭得太擰巴了,額前的碎髮都亂了,眼睛也紅的像個受傷的兔子一樣,蕭堯伸手替她理了理頭髮,輕聲道:“朕聽着,你說。”
他邊說邊將手指插-進她的指縫之中,與她十指緊扣。
男人的視線無比認真,秦翩翩咬了咬下脣,無比委屈地道:“薛院判說,嬪妾懷了您的龍種。”
滿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留下來看完桃婕妤發揮全過程的宮人們,都覺得自己已經涼了,默默地在心裡咒罵桃子精今兒又作妖了,而且沒人能夠攔得住。
蕭堯愣了一下,他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無論她說出什麼疑難雜症,自己都要安撫她,說能治好,鼓勵的話都已經在心頭醞釀開了。
“沒事兒的,一定能——”他剛開了個頭,就反應過來了。
整個人都覺得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一瞬間溫柔的表情全消,變得僵冷如冰,他用力甩掉了她的手。
“秦翩翩,你是不是想死!”他衝她吼,猛地站起來之後,伸手就拽住了她的前襟,一把將她提了起來。
“嬪妾不想死,可是嬪妾懷了龍種,您要不要嬪妾活啊?”秦翩翩怕他把自己用力過度給勒死,立刻雙手抱住他的胳膊,跟個樹袋熊似的,雙腿攀上他的腰。
蕭堯立刻擡起另一隻手,用力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她疼得齜牙咧嘴,但就是死死地扒着他不鬆開。
“你給朕滾下來!這次別想糊弄過關,每回都這樣沒心沒肺的,戲耍朕於鼓掌之中,你真是被朕給慣壞了!”他鬆開她的前襟,想要將她扯下來。
但是沒想到此舉,卻更加方便秦翩翩湊近他,順勢用雙手抱住他的脖頸,噘着嘴就要親他。
“皇上別惱,嬪妾親親你就好了。”
“滾!”蕭堯扭過頭去,冷着臉很有原則地叫她滾。
秦翩翩繼續在他身上蹭,兩人推搡的時候,蕭堯一個不慎,竟然被她拽得往前摔,偏偏秦翩翩的兩條腿都是勾着他的,沒有任何支撐的情況下,摔了個結結實實。
幸好皇上的反應夠靈敏,最後一秒伸手蓋在了她的後腦勺上,她是枕着皇上的掌心蹭到地上的。
兩個人摔得那叫一個結實,也多虧了他們踩得那一塊有地毯,所以不至於磨破皮,不過看着皇上那陰沉的面色,也絕對讓人難以靠近。
殿內的宮人嚇了一跳,連忙把兩位主子扶起來。
秦翩翩自知理虧,也不敢再朝他身上靠了。
蕭堯被氣得肝疼,這個女人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成天就爲了這些事兒,把他當個猴兒似的在耍。
“皇上,您別生氣。薛院判說嬪妾是懷了龍種了,嬪妾先是狂喜,終於要做母親了。可是薛院判又說皇上不要龍種,還說到您之前在王府曾經一屍兩命過。嬪妾害怕也會那麼枉死,他說他能提嬪妾隱瞞一陣子,等嬪妾想好了再告訴他怎麼做。嬪妾一想嬪妾懷的是您的孩子,幹嘛跟他說,肯定是跟您說啊,他就是想害我!”
秦翩翩見他冷着臉坐在那裡,一副怎麼都哄不好的模樣,臉上全是一副慌了心神的表情,根本就不用人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出來了。
蕭堯並不搭理她,這女人一貫會胡攪蠻纏。
“皇上,您覺得嬪妾要喝打胎的還是保胎的?”她伸手撫上了他的手掌,帶着些許討好又安撫的意味。
不過蕭堯很快就縮回了自己的手,根本不願意與她發生接觸,明顯是把冷漠進行到底了。
秦翩翩見他一直不說話,索性她也閉上了嘴,就這麼站在旁邊,跟小時候做錯事兒被罰站一樣。
殿內的氣氛很僵硬,顯然皇上這次不是那麼容易哄的,周圍的宮人們都是提心吊膽的,倒是隻有秦翩翩這個當事人,還是一臉茫然的神情。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會消停的人,忽然間整個人就開始打起了哆嗦,不過她硬咬着牙忍,直到最後一直抖個不停,面上全是痛苦的表情。
蕭堯這才注意到她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並不知道她是真是假,不由得擰了擰眉。
“你又怎麼了?別想糊弄朕。”他的聲音壓得有些低,但是不至於像之前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秦翩翩身體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了,她死死地咬住嘴脣,都快要咬出血來了。
“嬪妾肚子痛,肚子好疼啊……”她只是顫顫巍巍地說出這句話來,後面一個字都說不出了,明顯是太過疼痛了,連舌頭都僵掉了一般。
蕭堯一下子有些慌了,不過他被騙過太多次,還是有些不相信,免得自己又出醜了。
他坐在椅子上觀察了片刻,就見秦翩翩痛得受不了了,直接癱倒在地上,整個人痛到抽搐,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一看就不是裝出來的那種。
他不再猶豫,立刻衝上來摟住她,大聲叫人去傳太醫。
“翩翩,你怎麼了?肚子怎麼會痛,是不是方纔摔跤的原因?”他低頭看她平坦的小腹,臉上閃過的表情異常複雜難言。
如果是得知其他女人懷了龍種的話,皇上必定會震怒,從喂藥的太監再到伺候的宮人,都別想討了好去。
但是眼前這個女人是秦翩翩,他還沒來得及往龍種那方面思考,就已經被她精湛的騙術給戲耍了一遍,第一反應竟然是她又騙了自己。
直到如今看她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抽搐,他纔有些反應過來,這個女人懷了龍種。
這個滿口謊言,假正經,與賢良淑德毫無瓜葛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
他沒工夫思考這女人是否合格,因爲他的手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感,她竟然用指甲掐他的手。
秦翩翩的指甲不算長,但是也堅決不短,這麼用力掐他,可把皇上疼得齜牙咧嘴。
“啊——”
“啊——”
兩人一起喊,男聲高亢,女聲尖銳,合在一起,真是一首鑽心的奏鳴曲。
“別掐了!”蕭堯想躲過她的手。
秦翩翩邊痛得哭聲嚎啕,邊一直纏着他的手不放:“嬪妾好疼啊,皇上,嬪妾好疼啊……”
蕭堯覺得心疼,整個人被掐到疼得冒火,你疼掐你自己啊,朕的手也是肉做的啊!
看着他倆這架勢,張顯能默默地背過身去,後面那一對老母豬下崽呢,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太醫趕到的時候,秦翩翩特地從掐狗子的百忙之中擡起頭來,看了一眼。
喲呵,還是薛院判,自動送上門了!
薛院判剛當上院判,就把賞桃閣的差事都攬在頭上,其他太醫也能理解,畢竟桃婕妤是皇上最寵的女人,說不定這位薛院判就是搭上了桃婕妤的東風,才當上了這院判。
他以爲桃婕妤這麼快就想好了要如何對待肚子裡的龍種,無論是去是留,對他而言都是一個把柄抓在手裡,至少以後就能拿捏住這位主兒了。
結果一進內殿瞧見那抹明黃色的身影,當場就想掉頭走,他一定是進錯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桃子精:狗子你猜猜我懷了沒?
二狗子:你懷沒懷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你一定是壞了!
桃子精: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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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們很厲害,今天是久違的評論加更,希望你們繼續走霸道總裁風,別走陽-痿早-泄的路數,現在不流行這個!
你們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大佬大佬大佬!!!給我站起來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