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小東力氣不支倒在了地上,隨後聞到了一股血腥的氣息,他心中一震,呆呆地坐起來,插在小姨身上的刀,汩汩流出的鮮血,瞬間令他撕心裂肺起來。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撲到小姨身邊只是哭,“小姨,你不要離開我!小東害怕一個人!小姨你不要丟下小東一個人不管!”
女子氣息微弱地露出一絲微笑,“小東,答應小姨,要做個乖孩子……”
小東拼命地點頭,哭得越來越大聲。
女人交代完最後一句,終於閉上了眼睛。
“小姨!”小東長跪不起,嚎啕大哭。
李平民一行人到了山腳下,正四處轉悠着,忽然一縷炊煙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莫非這小子躲在這兒了?”李平民靠近洞口,移開了荊棘,果然出現了入口。
衆人依次爬了進去,卻聽得一陣孩子微微的抽泣聲傳來,舉着火把奔過去,頓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一牀破草蓆裹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而火堆旁,早已哭得昏死過去的孩子在睡夢中猶自抽泣着呢喃“小姨”。
李平民上前探了探女人的的呼吸,搖了搖頭,“她死了。”
悲憫的目光看向昏迷的孩子,“這麼小就懂得偷東西侍候小姨,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咱們把他帶回去吧。”有人提議道。
“對啊,咱們全李鎮雖說不富裕,但是輪流一起養一個孩子還是養得起的。”
鎮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着,終於決定把孩子帶回全李鎮撫養。
“後來,小東就被帶回來了,只可惜鎮民們都有孩子要養,因此我就想找你回來商量,能不能給小東在城裡找個好一點的孤兒院,送他去……”李平民覺得這話說出來着實不地道,然而眼下他又沒有餘力養這個孩子,只能寄託希望給城市裡居住的女兒李雅麗了。
李雅麗沉默了片刻,輕聲道:“那孩子現在在哪兒?”
李平民帶着女兒走進房間裡,那個瘦弱的孩子正躺在屋裡的一張牀上,看樣子似乎睡着了。
古奕恆跟隨着走了進去,他探頭看了一眼背對着所有人的小孩兒,忽然走上前,剛要伸手去拍那孩子的腦袋,小東已經一臉戒備地坐了起來。
“你是誰?”小東營養不良的菜黃的臉上帶着一絲警惕。
古奕恆失聲笑了出來,這副小獸的模樣,他只在曾經的軍營裡見過,儘管現在已經不是參謀長了,可他卻仍舊骨子裡喜歡這種帶着倔強模樣的孩子。
如果把帶回去和自己的兩個雙胞胎兒子作伴,也不知道丫丫會不會喜歡,他沉吟了片刻,擡手摸了摸小東的腦袋,微笑道:“放心,我不是壞人。”
李雅麗匆匆走進來,有些歉意地對古奕恆道:“原本今天是想請你來遊玩的,結果沒想到遇上這樣的事情,真對不起。”
古奕恆搖搖頭,定定地打量了孩子半天,做出了決定。
“這孩子,我打算收養他。”
李平民和李雅麗全部都愣住了,小東也愣住了。
這個決定做出後不久,李雅麗跟隨古奕恆一起走了出去,“你跟丫丫商量過了嗎?”
丫丫?他想起走之前與她之間的不愉快,嘆了口氣,“回去再解釋吧。”又或許,丫丫本性那麼善良,即使不用解釋,她也會答應。
一樁天大的事情在古奕恆這裡看來,都不算什麼事情,李平民偷眼看着跟小東聊天的古奕恆一眼,又對李雅麗小聲道:“你可別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提醒過你,這位古先生來頭大又有錢又有本事,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李雅麗垂下頭,嘴角帶着一絲淡淡的苦澀,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呢,關鍵是,古奕恆心裡始終只有丫丫的存在。
她根本就擠不進去他的心裡。
而此刻,古奕恆心不在焉地陪在小東身邊,心裡卻不時地想着丫丫與孩子,他並不知道,此刻身在城中的丫丫,正處在一樁巨大的娛樂風暴中。
不知道爲什麼,丫丫那日與那個叫做薄安的男人的酒店開房記錄被人泄露了出來,記者們抓住這個八卦不放,紛紛趕去酒店採集證據,採訪酒店工作人員,甚至有人胡說八道,說親眼看到丫丫當夜抱着薄安不撒手,一副飢渴女人的模樣。
一時之間,丫丫的形象一落千丈,公司的股票也跌落谷底。
古家的宅子前面成天到晚都圍着記者,水泄不通的情況下,別說出去了,傭人們就連窗簾也不敢掀開。
張嫂與老王憂心忡忡地盯着抱着雙腿坐在落地窗前的丫丫,生怕她一時想不開。
張嫂輕聲對老王道:“古先生去了哪裡?找到沒有?”
老王搖了搖頭,“都問遍了,誰也聯繫不到古先生。”
張嫂氣得跳腳,“這種時候太太最需要先生的陪伴,先生卻不在場,太太心裡該有多麼絕望!”
所有人都在爲丫丫擔心,卻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比任何人都要冷靜。
一個小時之前,徵信社的人回她的電話,告訴她,他們調查到古奕恆現在正在李雅麗的老家全李鎮。
在滿城風雨的時刻,她的先生,卻陪着另外一個女人去遊山玩水了,拋下她獨自一個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一雙小小的手抓着她的袖子,小聲道:“媽咪,我餓了。”
黑暗中,大寶和小寶怯生生地盯着自己的模樣着實令人心疼。
丫丫眼角有些發酸,她伸手摟住兩個孩子,輕聲道:“好,媽咪讓張嫂給你們做。”
懷裡,溫暖的小身子扭動了一下,小聲說:“媽咪不吃,我們也不吃。”
丫丫眼眶溼潤了,她埋頭在孩子充滿奶香味的氣息中,輕聲道:“媽咪吃,馬上就去吃飯。”
丫丫牽着兩個孩子的手朝餐廳走去,忽然扭頭看了一眼門外仍舊熙熙攘攘的記者們,她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繼而衝張嫂道:“張嫂,打電話報警,讓警察轟走他們。”
張嫂愣了一會兒,意識到丫丫開始反擊之後,急忙興奮地點點頭,急忙去報警。
丫丫看着孩子們在餐桌上狼吞虎嚥的模樣,溫柔地伸手撫摸着他們的腦袋,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竟然那麼地依賴孩子們。
古奕恆……此刻只怕正跟李雅麗在溫柔鄉里,根本就不會再想起自己和孩子了吧?她低下頭苦澀地笑了。
她並不知道,此刻的古奕恆,也在想着丫丫。
全李鎮每天晚上熄燈很早,古奕恆早早地躺在牀上,聽着外面傳來細碎的聲響始終不能入睡。
他翻來覆去地過了許久,終於站起來打開窗戶,卻見樓下的院子裡,李雅麗坐在鞦韆上,抱着思思輕聲哄着她入睡。
她溫柔的眉眼令古奕恆露出淡淡的笑意,從前丫丫剛生下兒子時,也是每天晚上都習慣摟着孩子們一起入睡,那時候經常冷落他一個人住書房。
似乎察覺到古奕恆的目光,李雅麗擡起頭衝他微笑,隔空與她四目相對,古奕恆有些尷尬,頓時微微聳肩,裝作不在意地下樓。
“對了,明天該回去了。”古奕恆伸手摸着李思思的小臉,“小東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們放心就是了。”
李雅麗點了點頭,心中砰砰亂跳,她猶豫了片刻,忽然擡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古奕恆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一個舉動,頓時怔住。
隱約間,似乎有風聲從指間穿過,他聽見李雅麗怯生生的聲音,“我可以抱抱你嗎?”
古奕恆俊臉一僵,他還沒有來得及拒絕,李雅麗已經投進了他的懷抱,顫抖着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她知道,離開這裡,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她只想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度過這暫時的孤獨。
古奕恆僵硬了片刻之後,終於伸手推開她,有力地雙手卻被她再次僵持住。
李雅麗顫抖着聲音:“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你不會喜歡我,我也從沒有想過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更加沒有想過要破壞你的家庭。我只是……單純地喜歡你而已。”
她從沒有將這些心裡話說出來,此刻一股腦地說出來之後,忽然覺得鬆了口氣,終於解脫了,從此以後,她都不想再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古奕恆呆了半天,終於明白了她的想法,他震驚地將她推開,一直以來,他都拿她當普通朋友看待,即便是到後來,他也只是對她有些同情而已。
可是喜歡……他卻很清楚地明白,一絲一毫都未曾擁有過。
古奕恆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被一聲哭聲打斷,原來,李思思從睡夢中醒了,小臉上帶着晶瑩的淚珠不停地踢着小腿,要李雅麗帶自己回臥室去睡覺。
李雅麗抱着孩子匆匆從古奕恆面前走過,並沒有留給他一絲半點的時間來拒絕。
古奕恆呆立了許久,腦海裡閃過丫丫曾經說過的話,他終於明白,爲何從一開始,丫丫就會帶着醋意將他與李雅麗之間的普通朋友關係臆想成那樣了。
不怪她,只怪自己太遲鈍,沒有與李雅麗保持距離。
當天晚上,古奕恆就帶着小東開車離開了全李鎮,他忽然迫切地想要見到丫丫。
車內,沉默的小東掃了古奕恆一眼,難得地開口問道:“回去以後,我要怎麼喊你?”
古奕恆薄脣微揚,“隨你喜歡,喊爹地媽咪也行,叔叔阿姨也行,小東,從此以後,你就是古家的一員了,在古家,沒有人會拿你當外人看,你可以重新開始你自己的新生活。”
小東遲疑了片刻,又問道:“不會再過問我的從前?”
“不會。”
“不會再拋棄我?”
古奕恆笑了,鄭重其事地回答:“不會。”
小東總算放下心來,他低下頭,儘管想要若無其事地藏着自己的心思,可嘴角仍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開心的,屬於孩子的笑容。
古家,等待着小東的究竟會是什麼,而丫丫會對這個新加入的家庭成員體諒嗎?
面對未知的一切,不只是小東,就連古奕恆也開始感到緊張。
車子緩緩拐過一條街之後,整條街被記者堵住的道路令古奕恆忽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