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大學畢業之後,沒有回老家,也沒有找到工作,他選擇了去華強市場做業務員,也就是俗稱的“跑街”。
這種活計對於陳帆來說相當於老本行了,雖然幸苦但也能維持生計。每天早出晚歸的憑着自身的努力,陳帆漸漸地也積攢了一些本錢,後來他還是走上了快遞行業,從做代理開始,到自己成立公司,日子一天天的好過了起來。
但是當時快遞行業的競爭已經非常激烈了,陳帆的小公司很快又被大公司給擠垮了。他再次回到了原點,而這一次命運並沒有再給他重頭再來的機會,一輛夜行的渣土車將走在路上的陳帆撞倒了,截肢之後“陳跑腿”成了瘸腿。
周曉龍記得很清楚,當他在火車上得知陳帆的真實身份之後,那種震驚和無奈交織在一起的感受。
陳帆說起往事的時候,眼中噙滿了淚水。當週曉龍說出自己也是鵬城大學畢業的時候,陳帆的眼神,周曉龍一輩子都忘不了,委屈、失落、無奈……幾乎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能在這種眼神裡找到。
他是農民的孩子,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學,可大學畢業後就開始失業……他在學校裡學到的知識對於這個社會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生存”纔是首要的技能,而這種技能學校裡並沒有教給他,還是生活讓他慢慢地重新撿起了求生的本能。
但這種底層打拼的生活根基淺的就好像一層浮土上的雜草。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一場飛來橫禍就能讓他直接返貧。
“漂”這個詞在二十一世紀初的華夏代表着一羣生活在城市中的異鄉客,燕京、海州、惠嶺、鵬城……國內幾個大型都市裡都有着這樣的一羣“漂客一族”。
他們有文化,卻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只能去幹一些沒人願意幹的活兒,或者是在世界500強企業中從事最底層最不穩定的工作。雖然表
面上看人前也有着一點光鮮,但相比起這座城市中的固定人口來說,他們是沒有根基的。
那一幢幢的辦公樓,一條條的街道,沒有一個地方是他們的家,他們的避風港。沒白天沒黑夜的幹活、加班、忍受着老闆或者老闆秘書的斥責,出了成績就是上級領導有方,出了紕漏那就捲鋪蓋滾蛋。
社會保險每月都要交,可真正到了要享受的時候卻要拿出各種各樣的證明文件。甚至乘火車,帶着假肢沒有殘疾證都不能證明自己是殘疾人。
他們簡單而渺小的工作,纔是讓這個時代變得偉大的根基,而他們這些淳樸的普通人,卻在都市中找不到自己可以紮根的土壤。
當那些富二代憑着父輩的福廕,開着敞篷跑車泡妞混日子,卻坐擁億萬家財的時候,當那些外圍女憑着姿色出入海天盛宴的時候,他們在辦公室裡加班卻必須關掉空調,在大街上做活動頂着烈日卻必須西裝革履,心裡僅僅只是想着多賺點錢給孩子買幾本好的輔導資料、給妻子添幾件新衣服或者給早點還清銀行的貸款擁有自己的“家”……
他們並不比任何人笨,也不比誰懶,他們缺少的只是那些帶着“原罪”的億萬富豪在社會變革時期擁有的一個機會!
“周……周部長!協議簽完了,不是說要談談我的創業計劃的嗎?”陳帆有些拘謹的話語在周曉龍耳邊響起,把他從回憶中帶回了現實。
周曉龍笑着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有點走神了。我們的確要談談你這個創業計劃……這個計劃一開始我看到的時候,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不行!”
不行?
陳帆對於周曉龍的評語有些錯愕不解……既然你覺得不行,爲什麼又要我籤這份協議呢?不是說初審通過了嗎?
他心裡想的和孟浩其實是一樣的。周曉龍確定陳帆的創業計劃通過初審之後,他們都覺得這就算完了。接
下來只要幫助陳帆把營業執照領了,租好了場地讓他幹起來就行了。可他卻沒想到協議簽了周曉龍又說這份計劃“不行”了。
周曉龍看着他們兩人的表情笑了笑道:“陳學長,你這個創業計劃是想要成立一家做同城快遞的公司。可這樣的企業我們鵬城也有,而且還有不少。面對他們的競爭,你打算怎麼辦?”
由於同城快遞業不需要太大的資金、技術和人力投入,而且業務範圍僅在城內,所以才造成“土快遞”的急劇膨脹。
目前,“土快遞”的規模都不大,最大的快遞公司幾十個人,中等的十幾個人,小一點的幾個人。他們通過電話承攬業務,使用自行車作爲主要的運輸工具。與所有的服務業一樣,要想在行業內生存下來,人員素質是至關重要的。
由於快遞業是頂烈日、冒風雨、搶時間的苦差事,很少有人願意打這份工,因此目前的快遞業從業人員素質確實不高。但事實上這個行業對員工的要求又相當高。
一件看似簡單的投遞物品,對顧客而言卻是相當重要的,像支票、合同這類重要文件,如果在安全方面出現差錯,輕則導致快遞公司名譽受損,重則要高價賠償客戶損失,這對於生命力脆弱的“土快遞”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
當週曉龍將這些分析一樣樣列舉出來的時候,陳帆的心裡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由於政策的限制,同城快遞市場上的“土快遞”絕大多數都是沒有得到有關部門批准的非法經營者。按照周曉龍的說法,他這個快遞公司首先一個必要的合法條件——營業許可就辦不下來,沒有合法的身份,又如何去創業呢?
“國有郵政企業卻存在服務漏洞,市場縫隙加大,面對着巨大的郵遞業務量私營快遞公司這才能佔有一定的市場份額,這就是快遞行業的商機所在!”一方面說不合法,一方面又說有商機,陳帆都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