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靈沁看着來人,眸色一斂,“細細說來。”
“回大公主,有人闖進了我們的防守之地,打暈了兩名守將,隨後我等就抓到了兩名盜匪,可是,聽海大人說,這兩人眼神有力,落地無聲不像普通的盜匪,便一邊帶了人去查,一邊讓屬下來將此事稟報於公主。”
來人說完退至一旁,靜待南靈沁吩咐。
南靈沁擡起手指,在石牆上輕微一敲,思忖半響,一拂袖,“帶路。”
夜深人靜。
青鄴城寒風呼嘯。
南靈沁看着四下,一個多月前,她就是在這裡刺了宇文曜一劍,也是在那時,雲族靈術在體內上長,她體態更比往日輕盈,一面牆,可在她彈指間灰飛煙滅,說不得哪一日,她就能打開雲族之門。
而這才一月,她就已經奪下了這處城池。
也不過一月間,這裡好像滄海桑田了。
“要過年了呢。”
一路下一城門,南靈沁受着那呼嘯寒風,忽而道。
身後,清夏微微垂頭,仍然是那般不多言多語的樣子,微微抿脣,輕聲應着,“是的,公主。”
“你說,除夕前我們能否攻向北榮皇城。”
清夏想了想,回道,“奴婢相信公主一定可以。”
南靈沁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笑了笑,然後看向前面帶路的人,帶着些催促的意味,“走快些吧。”
“是。”
一刻鐘後,南靈沁到了一處小屋。
兩名男子被戴着手銬腳銬蜷縮在地上,冷風一吹,瑟瑟發抖。
“求求……我們不敢了,放過我們吧……”
兩名男子小聲的求饒。
南靈沁一邊解下披風,一邊看着二人,然後就笑了,“難道,你們的主子叫你們來之前沒有告訴你們,作爲一個盜匪,要寧死不屈的嗎。”
南靈沁一語出,兩人神色一怔,眼神微閃。
“看看你們蜷縮的姿勢……”
南靈沁又搖頭,眸光銳利,“你們真該去好好膜拜一下真正的盜匪,蜷縮得這般娘們兒,簡直就是丟他們的臉,你們……”
南靈沁微一挑眉,上前一步,“是最不受你們主子待見吧,所以派你們來?”
南靈沁一字一句,看着似輕言含笑,可是那種無聲中的霸懾之氣,卻叫兩名男子心頭一涼,那種極力掩飾的東西被一點一點的揭穿直至摧毀。
“行了,說吧,是讓你們聲東擊西,還是說讓你們混入這裡,想套取點什麼?”
南靈沁輕拈指尖,說得雲淡風清,而線話一出,兩名男子面色一變,這下子是真的不用再裝了。
都被人完全看透了,還裝有什麼用。
“聲,聲東擊西。”
其中一名男子囁嚅着道。
“呵!”
南靈沁傾刻間收回落在二人身上上視線,轉身。
門,關上。
“處理了。”
三個字,來自於南靈沁的命令。
這個寒夜,血色早已瀰漫。
清夏幫南靈沁把看披風繫好。
女子雪白的小臉露出來,如同暗夜下的精靈,卻又透着某種莊嚴的肅穆。
“公主,要回去嗎?”
他們此時落腳於青鄴城原城守府。
“不,今夜當是不太平的。”南靈沁笑,眼含深意。
果然,不消半會兒聽海就帶人回來了,說是先前南靈沁在青鄴城各關口所設多處陣法都有人試圖闖入的痕跡,不過沒成功罷了。
“靜觀其變吧,我倒也想看看,是誰這麼不怕死。”
南靈沁話落,帶着清夏轉身離去。
清夏跟在南靈沁身後,那素淨的臉上,似乎比往日多了些什麼,卻最終是閉上了嘴,微垂眼睫,不說話。
聽海到底是經歷過的人,並不放心,當即跟了上來。
“小姐,屬下今夜貼身保護你。”
聽海如今早已是一方將領,帶兵打仗,驍勇不己。南靈沁看他一眼,倒是也沒有反對。
“啓稟公主,你之前特別分出來的鐵將營突然打起來了。”
此時,一人匆匆來報,說話時頭都不敢擡。
南靈沁面色微變,當下足尖一點,不過瞬間,待聽海和清夏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眼前消失。
鐵將營是南靈沁前些日所成的,將隊伍裡一些有特長的將士聚集在一起,將他們的特長的揮到最大,既能爲她所用,又能讓他們真正的展示自己。
南靈沁到達鐵將營時,整個大院裡一片蕭索落敗,空氣中都瀰漫着一股血腥氣味。
緊接着是激烈的廝殺聲。
南靈沁目色一冷,當即一躍闖進去,兩掌風勁一閃,頓如排山倒海般,將原本打得激烈的人豁然分開。
如同一壺清水澆下,醍醐灌頂。
分開的人看着對面的人,又看着身旁,須臾,又看向一襲白衣,站在那裡如同仙子臨世的南靈沁,當即齊聲跪下。
“公主恕罪,屬下等……”
衆人面色難堪,言語支唔。
“行了,不用多話,不怪你們,是有人在這裡設了陣中陣,將你們迷惑了才叫你們互相打了起來。”
南靈沁說話間,目光四下一掃,看這滿是狼藉與染紅的血,還有數十具屍體,面色陰沉,“將他們埋了,全部厚葬,家屬妥安,你們也立即下去包紮,今夜這事就過了。”
“謝公主不追究之恩。”
幾百名將士對着南靈沁磕頭行禮,都是兵將,訓練有序,很快就處理好退下去了。
地面一瞬乾淨,可是空氣中的血腥味在時刻提醒着南靈沁,她死了幾十人。
聽海趕到時,南靈沁已然自鐵將營裡走了出來。
身影清寂得如同高遠之山。
“小姐你想去哪裡?”
“抓賊。”
南靈沁道,語氣冰冷。
聽海跟上,眉色嚴肅。
“聽海……”
南靈沁又忽然停下了腳步,看着他,“你說,當初宇文曜把你送到我身邊保護我,是何用意?”
聽海一怔。
先是南靈沁主動提起北榮太子,再是,就此事問他,這般上些日,從知道真相,知道是宇文案屠盡了他張家那一刻,他就在想,既然在當初是想要控制他,將他留在身邊,那爲何又要將他派到靈沁小姐身邊呢。
這不是很冒險的做法嗎。
而且,如今想來,從靈沁小姐進入天機殿,讓他跟着得到了關於張家的消息這一切一切,好像冥冥之中就跟安排好了似的。
“而且,當年這……”
南靈沁看着聽海,眸光謹慎而飄遠,“許怡然說,當年宇文曜憑藉八歲之齡獨闖天機殿,毀了天機殿許多信息,可見他之能力,也就是說在明知道你是張家養子,一心想爲張家報仇的情況下,他後來卻並沒有去天機殿將關於張家的一切消息給毀了,這不是給自己留隱患嗎。”
聽海聞方驚然,是的,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而唯一能解釋的是……
“靈沁小姐,會不會太子從那時起……就,就想着,遠離你。”
聽海輕聲道。
“對。”
南靈沁眸中忽而放出冷笑來,“你說,他對我到底是真心,還是利用呢。”
聽海沉默下來。
“走吧,說不得一會兒還要出什麼事。”
果然,南靈沁話剛落,便見前方夜色下,許怡然親自前來。
“小沁,西背角最隱蔽的關口被人破了,不傷一人,卻有破陣痕跡。”
南靈沁好像並不意外,對上許怡然些許複雜沉暗的目光,倒是一派自若,“方纔鐵將營的人被陣中陣所迷,自相殘殺,死了數十人,而這裡……既然能破了關口的陣法那就非等閒之輩,完全可以知一解九,破了其他處陣法,叫青鄴城亂起來,可是對方卻沒有,還不傷一人,倒是,挺有意思……”
南靈沁神色怔然,若有所思。
許怡然看着南靈沁,清潤眸光有些微惆悵。
自從那日傷了宇文曜,靈力大爆發之後,小沁就好像變了,她會笑,會說,有時候看上去,還和曾經一般,一般快活。
可是,她周身,她眼底,那種不想被人窺探的霧氣,好像更濃了。
她將自己緊緊的封鎖了。
幾人還未有動作,南鳳凰那極標誌性的紅影也在傾刻間落下,美眸流轉,瀲灩之光,卻隱有不安。
“南靈沁,有人闖入,方纔和我交手了。”
“可有看清門路?”
南靈沁問。
“全是殺招。”
南鳳凰道,神色微冷,“看來北榮連輸多次,這下子是想要扳回來了。”
“扳回來?”
南靈沁冷笑,“到我手裡的東西,豈能再還回去之理,這青鄴城我要定了,這北榮,我也要定了。”
輕輕一句話,飄在寒夜裡,如此擲地有聲。
許怡然只是癡癡的望着南靈沁,南鳳凰倒是鮮少的嘆了口氣,有些潑冷水的意味,“我總感覺着謝聃聆不想當皇帝,你估計得當女皇。”
這般大言不慚而顛覆天下人認知的話,怕是也只有現代穿越人士南宮行雲的女兒才能說得出來。
許怡然都明顯呆了下,看着南靈沁微微一怔的神情,忽然間覺得,他和小沁之間開始有了距離。
不,或許,距離一直都在。
到達她的心的路他如何也找不到入口。
“他會當皇帝的。”
南靈沁道,沒有特別說什麼,已當先向前走去。
“誒,你去哪裡啊,有人闖了進來,我們還至今沒有抓到啊。”
“我這就去抓。”
南鳳凰一愣,幾步跟上去,“你知道在哪裡?”
約莫半個時辰後。
南靈沁的站在城守府大門口,而在她面前,戰衣鎧甲,站着近百名身挺背直的將士。
“這城內四下我都設了陣法,幾日來一直安好無事,可就在方纔不久,有人無聲無息便闖了進來,不止是不費吹費之力,更可說是熟門熟路,所以,我們這裡有內奸。”
聚集了人,南靈沁很直接。
南靈沁一語落,四下皆靜,所有人都不明意味又神色震驚的看向南靈沁。
“而在場的你們,就是當時我吩咐下去佈陣之人。”
一句話,四下氣氛又嚴肅起來。
“所以……方纔在最開始事出之時,出了營地的,沒有現場之人作證明的,就是最佳懷疑對象……”
“噗——”
南靈沁話剛落,一旁剛拿着一個蘋果啃着的南鳳凰頓時面色一變,看着南靈沁瞳仁都睜大了,“不是我。”
“你?”
南靈沁看着她。
“我在此之前是出去了,可是我就是出去遛達了一圈。”
南鳳凰擺手。
南靈沁卻極其嚴肅起來,“可是你有絕對的動機做這些事情。”
“什麼?”
如果說,方纔南靈沁不過是開玩笑,那麼現在,她的表情已經極其凝重,“南鳳凰,你是南齊公主。”
南靈沁語氣從沒有過的嚴肅。
南鳳凰再不正經此下也正經了,手上蘋果瞬間脫了手,對上南靈沁的視線,一臉正色,不太服氣,“你,竟然懷疑我,我可是南齊公主,爲何要害自己人。”
“因爲餘輕逸啊,你愛他,所以出賣我們極有可能。”
南靈沁道,字字句句,好像就已經在給南鳳凰定了罪名。
南鳳凰神色一變,看着南靈沁,眸光倏然冷下,“南靈沁,你是故意的嗎?你明知道,我和餘輕逸……我不會出賣南齊,就像他永遠也不會出賣北榮一樣。”
“凡事總有例外。”南靈沁神色堅決,不爲所動。
四下將士也沒曾想到會這樣,就這樣僵滯的站着,大氣不敢出。
許怡然站在南靈沁身旁,輕斂眉宇,不發一言。
氣氛一時間壓抑得讓人難受。
“不是我,我再說一次。”
南鳳凰面色發青,明顯生氣了。
“來人。”
南靈沁已然吩咐,當即,冥瀾等人出現在他身側。
“把鳳凰公主帶下去,送回南齊帝京,交由父皇審問。”
“是。”
“等一下。”
南靈沁身後,清夏忽然上膽一阻,而後看着南靈沁,“公主,奴婢覺得,鳳凰公主絕對不會做出此事,此事,得明查。”
清夏在給南鳳凰求情。
南靈沁好清冷的目光倏然落在她的身上,“清夏,你一向謹言慎行話不多的。”
“奴婢是鳳凰公主找來伺候大公主你的,奴婢自當感恩鳳凰公主了,也不想公主和鳳凰公主之間鬧出嫌隙。”
“是嗎,那你方纔去了哪裡?方纔,聽海以輕功而至,到達鐵將營,待我們回來時,你並不在,你是在我聚集了所有佈陣將士之後,你方纔到的。”
聽着南靈沁那倏然冷下的語氣,清夏眉睫微微一顫,當下要退後。
可是聽海的劍,已經直接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說,你是誰?”
南靈沁的語氣,到底還是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