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這次離京,雖然低調,但他一直備受關注,也知道他講去的地方是哪裡。
朝野上下,對這次倭國之事頗有些雜音,私底下議論紛紛。
不過,現在大明政務繁雜,各項事務都在準備,一旦準備好,還要開大議,進行表決,以一種‘萬衆一心’的形式通過,向天下宣示。
這是年後的事情,現在還在景正二年,大明朝野都分外忙碌。
大明北方,遼東現在雖然是冬天,卻依舊阻擋不了這裡的一片火熱。
即便是冬天,各處開墾,打獵,開山通衢隨處可見,甚至一些漁船現在還破冰出海,捕撈魚蝦,晝夜不停。
遼東相對來說是一個自由的地方,這裡是從‘空白’上建立,絕大部分地方沒有大明兩百多年的沉珂,體制建立,政策推行以及未來的發展,都相對容易的很。
庫頁島。
尤世威現在是副總兵,駐紮在庫頁島,他現在在基地裡,看着眼前桌上的海圖,臉角冷冽,目光炯炯。
他身邊是三個都尉,也在看着海圖,其中一人道:“大人,咱們庫頁島駐兵總共五千人,若是要取下這蝦夷,兵力有些不足,是否該請熊大都督調兵增援,或者給曹總兵發信言明?”
“不行!”
他話音一落,另一個都尉果斷反駁,道:“大人,咱們駐守在這裡已經兩年了,一點軍功沒有,整日開坑荒地,修築軍工,如果咱們現在求援,只怕會讓上面有想法,即便不派人來替換我們,功勞簿上也會失色幾分。”
“沒錯,倭國野心勃勃,侵我大明之心不死,皇上震怒,誓言剷除倭國!若是我們這個時候怯弱,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只能守在這裡,一點功勞都沒有!”
“可是,我們只有五千人,再留兩千駐守,只能帶走三千人,船隻有十幾艘,勉強運送兩門大炮,這個我們要如何戰?若是戰敗,壞了皇上大計,那歸罪下來非同小可!”
“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不打吧?”
“要是抗命,軍法處會直接處決我們校尉以上所有人!”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
尤世威沒有理會他們,一直看着海圖,等他們停下來,才漠然道:“軍情處那邊的情報是怎麼說?”
一個都尉擡手,道“大人,目前蝦夷的藩主是鬆前公廣,是第二代,今年四十歲,性格相對懦弱,但很有能力,蝦夷比前一代強盛不少。石高名義上是一萬,但蝦夷地廣人稀,物資相當多,商貿頻繁,只怕有四五十萬,人口不好算,因爲是雜居,可調用的武士,軍情處估計最多在五千左右。他們的藩廳在福山城,城不大,幾門大炮就能炸開,與陸奧藩隔海相望,兩藩關係親密,若是我大軍征討蝦夷,陸奧藩必然會馳援……”
一衆聽着直皺眉,這麼說,這蝦夷怎麼更不好對付了?
“不過,”這個都尉有補充道:“蝦夷本土甚少捲到諸藩國的內戰中,又有陸奧藩做屏障,想必不管是防禦工事還是心理都不怎麼樣,若是奇襲,將有大用!”
衆人雙眼一亮,齊齊看向尤世威,道:“大人,咱們就來奇襲吧,若是一舉拿下福山城,陸奧藩反應過來,等他們再渡過海,我們已經有足夠的把握應對了!”
“沒錯,若是他們知道是我大明出兵,定然會有所猶豫,說不定還會按兵不動,請示德川幕府,這其中的時間,足夠我們站穩腳跟!”
“大人,曹總兵已經接任討倭使,我們也收到命令,雖然是讓我們準備,但我們若是能在提前查探清楚,命令一到就拿下蝦夷,必然是大功一件!”
“大人,不如我們再進一步,暗中抓一些蝦夷人,刺探清楚蝦夷更多的情況,尤其路線等,以備將來所用!”
尤世威在遼東多年,作戰經驗豐富,也在軍院‘深造’過,是一個相當沉穩,有銳氣的領將。
他聽着衆人的吵吵嚷嚷,忽然直起身,沉聲道:“戰前的必要準備一定要充足,軍情處的情報要認真查覈,另外,派人潛入蝦夷,刺探必要的情報。我們的士兵數量不足,所以要速戰速決,用閃電戰!武器,我已經回信給曹總兵,會從朝鮮給我們調配足夠的火藥以及十門滅虜炮以及一艘運兵船……要密切觀察天氣,若是有大霧,是掩蓋我們行動的最好機會!蝦夷人會用一些短小的火槍,甲冑要發放給所有士兵,我們大明士兵,每個都很重要,決不能輕易折損……”
“遵命!”一羣都尉聽着,猛的一直身,沉聲應道。
每一個都目光炯碩,羣情激奮。
庫頁島在迅速準備,曹變蛟的的船隊很快到了朝鮮,而後直接入漢城。
曹變蛟見了南朝鮮國王,簡短的招待後,便與秦翼明密談。
秦翼明駐紮在朝鮮多年,對朝鮮,倭國瞭解最深。
將軍府。
一番客套後,秦翼明話入主題,道:“倭國比幾十年前強盛太多,德川幕府控制力超過了豐臣秀吉,若是他們再次入侵朝鮮,我大明將付出更大的代價,也不會立即結束,這對我大明現今情況來說,是相當不利……”
曹變蛟做了朱栩六年的禁軍統領,對大明情勢遠比秦翼明瞭解。大明現在不能接受一場沒有時間表的戰爭,需要集中精力處理內政。
曹變蛟認真的點頭,示意秦翼明繼續說。
秦翼明道:“倭國的形勢,如同商周時代的分封制,雖然德川幕府能控制住,但控制力有限,並非是一統的國家,各藩國心思各異,敢怒不敢言,暗地裡的手段層出不窮。他們的關係錯綜複雜,哪怕是局內人都未必能看明白。這些年,軍情處,朝鮮基地,朝鮮等都用了不同方法對倭國進行滲透,現在,對馬島已經七七八八,想要拿下來,做爲後勤基地很容易……”
對馬島在朝鮮與九國島之間,進可攻退可守,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戰略要地。
秦翼明已經大致看出曹變蛟的性情,直接繼續道“島原之亂,實際上是有兩個因素,一個是天災下的橫徵暴斂,另一個就是基督教,倭國對基督教大肆屠殺,引起了恐懼,現在亂民大部分都皈依了基督教。亂民在肥前,肥後兩藩聲勢浩大,以天草四郎爲首,也就是四郎時貞,德川幕府派來的板倉重昌糾結了各國的大家族,第一次是一萬多人,第二次是四萬,後來是七萬,但都敗了,敗了三次,聽說德川家光震怒,已經決定替換他,估計新任的討逆很快就會到肥前國,名字叫鬆平信綱,據說這個人有些本事,要小心……”
“另外,近年倭國各處發生了十幾起變亂,都是企圖推翻德川幕府,規模雖然不大,但說明倭國內亂很多,德川家還沒能完成對倭國的徹底統治……”
曹變蛟默默聽着,對倭國有了大致印象,心裡模糊的輪廓更清晰了一些。
等秦翼明告一段落,曹變蛟才道“我今晚就啓程,前往濟州,整肅艦隊,然後去薩摩藩見左良玉,樺山久守,大人有什麼建議嗎?”
秦翼明稍做沉思,道“濟州島是海軍重要基地之一,駐紮有三千人,十艘中艦二十艘小艦,加上你的十艘中艦,艦隊就有七萬人,足以封鎖關門海峽,在海上也是無敵,我並不擔心。我擔心的是,德川幕府是否會狗急跳牆,倭國還是有些實力,若是他們拼力發展海軍,再次入侵朝鮮,在我大明如今情況下,可能會帶來不小麻煩,不是皇上想要的……”
“他們不會有機會!”
曹變蛟語氣平靜,透着斬破鋼鐵的堅定。
秦翼明看着曹變蛟,知道他有計劃了,沉默了一陣,道:“還有,薩摩藩,左良玉,他們都未必可靠,你心裡有數。”
這件事曹變蛟來之前,在大元帥府已經有人提醒過他,他道:“這幾年海軍剿來的海盜以及各處招募的流浪武士,外加薩摩藩自身等等,在鹿兒島,左良玉手裡起碼有一萬倭國士卒吧?”
秦翼明道:“應當只多不少,對了,我朝這次征討倭國,朝鮮還有琉球都希望派兵參與,協助我大明滅掉倭國。”
曹變蛟點了下頭,道:“我看過朝鮮的御軍了,我最多給他們一千的名額。”
朝鮮的軍隊確實很爛,爛的入不了曹變蛟的眼。
秦翼明也知道,曹變蛟之前是禁軍統領,眼光不是一般的高,點頭道:“我會與朝鮮國王言明。估計倭國那邊會加快動作,很可能會在明年二月份想要結束島原之亂,你要抓緊時間。”
秦翼明畢竟算是前輩,曹變蛟給足了尊重,道:“好,我摸清情況便統調四周部隊,進行試探。”
秦翼明沒有多言,曹變蛟不論是官職還地位實則上都高過他,有些話不能說的太多。
當晚,曹變蛟便馬不停蹄的離開漢城,轉道去濟州島,然後再去鹿兒島。
在這個間隙,明朝京城的政務運轉到了最高點,會議不斷,哪怕是朱栩也不能偷閒片刻。
六十多位議員的加入,是對內閣政務的一個考驗,不管是集思廣益,還是吹毛求疵,都讓內閣的一系列計劃更加完善,細緻,具有可行性,也迫使內閣做事更加認真,更有規劃。
同時,年底了,還穿插着各種祭祀,一系列的升旗儀式,國歌聲在京城四處迴盪,久久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