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跟着點頭,道:“當今天下,能勸服皇上的,也唯有太后了。”
大明上下都知道,張太后與朱栩的亦嫂亦母,小時候是寄養在坤寧宮的。
靖王也是心裡一定,環顧衆人,道“大獵還有一天結束,皇后娘娘誕下皇子,當普天同慶,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恭賀一番?”
畢自嚴等也想再去確認一番,與孫承宗對視一眼,沉吟一聲,道:“王爺說的有理。這樣吧,我,孫閣老,靖王,還有傅大人,我們四個人去,人去太多,難免人多口雜,大獵還要有人主持,京城的政務也不能耽擱,”
衆人倒是沒有異議,這件事便定下來。
畢自嚴又追加一句,道:“白谷,你回去之後,找一趟曹公公,劉公公,讓他們記錄在案,還有,這件事要不動聲色的傳出去。”
衆人心神一凜,默默點頭。當今手段奇絕,要是出什麼變數也不奇怪。他們要做的就是行成大事,以免萬一。
在朝廷這邊大鬆一口氣的時候,龔鼎孳帶着人已經到了揚州府,卻沒有第一時間現身,而是悄悄在進行調查。
此時,揚州府的一干官員早就被看押,是江蘇右參政馮江峰在主持,並調查一切事情。
揚州府衙,後院,馮江峰正在審揚州府原知府,府丞等人。
這些人都是一副無比冤屈的表情,跪在馮江峰面前,一言不發。
馮江峰性格剛硬,行事凌厲,坐在椅子上,身後都是刑獄司的捕快。
他目光冷峻的盯着爲首的,一身勞服的揚州知府,寒聲道:“老老實實,一字一句的將所有事情給本官說清楚,你們應該清楚,這件事就算放在平時也是一件有損朝廷顏面,國體尊嚴的大事情,說錯,瞞了一個字,本官敢保證,你們一族三代,一個都跑不了!”
揚州知府楊學坤渾身一顫,面上苦笑,頭磕在地上,苦笑道:“馮大人,不是下官做的。當日在畫船上,確實有"jinv"作陪,但上岸後就被本官趕走了。那秦通判說是要會友,獨自走的,下官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如何死的……”
馮江峰看着跪地的四任,臉色相當難堪,道“你揚州府的人都死了嗎?一個大活人帶着兩個"jinv"回來,還吃了春藥,最終脫陽而死,居然一個人都沒看到?”
楊學坤頭磕地,看不到表情,但話音裡都是苦澀,道:“馮大人,下官是被人設計了,這件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嫁禍給下官,馮大人,你要明察啊……”
馮江峰冷哼一聲,道“方巡撫還時常誇讚你,說你行事大膽謹慎,是做大事的人,還準備舉薦你擔任參議,卻沒想到,你是這般糊塗!”
楊學坤現在是一萬張嘴也說不清,只能跪在地上喊冤,道:“馮大人,下官……真是冤枉。”
楊學坤理屈詞窮,無可奈何,從內到外都是無奈與絕望。
這個時候,一個府丞出列,道:“馮大人,只要找到那幾個"jinv",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馮江峰頓時冷哼一聲,道:“知道是別人設的局,那幾個"jinv"還能活着嗎?不能就朕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幾個人頓時如同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突然的他們完全沒有反應。他們這些日子仔仔細細的思索,他們發現,與周通判的往來,太正常了,沒有一點破綻可循!
他們也不是捕快,哪裡知道什麼線索。
馮江峰看着幾人,語氣越發冰寒,道:“不管這個案子的真相如何,你們幾個是百死莫贖,等死吧!”
馮江峰怒氣衝衝,轉身就走。
他是真的怒了,怒小人背後算計,怒這幾個混賬完全不能指望,怒這件事後果太大,他們江蘇巡撫衙門都扛不住!
馮江峰一走,楊學坤等人立即被人押送着,看護到後院。
他們雖然是戴罪之身,但這個案子還得欽使來查,他們只能看護着,還不能做什麼。
馮江峰現在是火燒眉毛,急不可耐。這件事在整個江左是沸沸揚揚,整個江蘇官府都顏面掃地,若是不能儘早處置,風波更大,朝廷都未必壓得住。
人言可畏啊!
他也沒有立即返回應天府,坐鎮揚州,籌集各方力量,企圖一舉破案,解決這個大麻煩。
入夜,龔鼎孳這個時候正在小秦淮上泛舟,張菉,楚江寒兩個反貪局掌丞陪着。
小秦淮,自然是南京秦淮河而來,兩岸燈紅彩綠,歡聲笑語,河上花船鱗次櫛比,琴瑟瀰漫如波。
張菉坐在龔鼎孳身後,目光警惕的看着前面,低聲道:“大人,基本查清楚了,背後之人做事相當乾淨,一點首尾都沒有露出來,別說刑獄司那些人了,即便是我們也查不出絲毫線索。”
楚江寒出自皇家政院刑科,學習的都是更爲先進,全面的偵查手段,接着說道:“大人,那周通判去的青樓名叫清菊園,那兩個"jinv"已經失蹤,但確實是這個清菊園的人,前來"zhaoji"的,根據畫像描述,應該也是周通判本人,但這裡說不通。”
龔鼎孳現在頗具官儀,端坐不動,望着前面,淡淡道:“周瑾堯是京城多年,是受過訓練的,即便外派,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zhaoji",還待會兒揚州府衙。”
“是。”楚江寒三十出頭,面色方正,頗爲俊逸,神態從容,思索着道:“這件事確實蹊蹺,縱觀整個案子,下官認爲,突破點不在府衙,而在這小秦淮上。”
龔鼎孳一怔,道:“此言何解?”
楚江寒躬身上前,低聲道:“大人,這作案之人非同一般,他們行事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一點線索都不留,下官判斷,這些人要麼出自朝廷某些衙門,要麼就是受過特別的訓練,他們雖然行事謹慎,但必要的踩點還是要做的,下官相信,當晚他們也在河上,並且離周通判的畫船不會太遠。”
張菉跟着道:“大人,下官這就派人去查。”
龔鼎孳擺了擺手,道:“這樣查太費時間了,我們等不起。”
楚江寒的官職雖然不大,但誰都明白這個案子是上達天聽,驚天動地的大案,滿大明的人都在盯着,確實不能拖延。
他想了想,道“大人,這個案子沒那麼容易破,這個案子不破,這件事也沒法善了,咱們沒有其他辦法。”
張菉看着龔鼎孳背影,謹慎的告誡道“大人,這個案子非同一般,也不能排除那些人還要做別的案子,不能拿揚州府那些人充人頭。”
龔鼎孳望着前面的花船,站起來,啪的一聲打開扇子,姿態翩翩,風流倜儻,慢悠悠的道:“我們在明,他們再暗,這個案子不能拖,也不能漫無目的的去查,既然有了突破口,那就放出風聲,裝個口袋,等人來鑽吧。”
楚江寒是聰明人,一點就透,立即大喜道:“大人高明!下官這就讓人準備,我們就說河上有人看到後面的人臉,然後保護起來,等他們來滅口!”
龔鼎孳微笑,自信滿滿的道:“嗯,小心一點,這些人不是以前那些簡單貨色,一定要抓活口。還有,不能孤注一擲,要說揚州府完全沒有一點線索,我是不信的,裡面肯定有內應,做好袋子後,同時在揚州府佈局,將這個內賊找出來。”
張菉臉上出現崇敬之色,道“是,下官等這就去做!”
龔鼎孳目光在小秦淮兩岸掃過,神色頗爲感慨。
他當年也是江左出名的才子,秦淮河上他的身影也是踏遍每一個角落,不知道多少名妓爲他瘋狂。
但是現在,他已經修身養性,遠離這些,做一個潔身自好,道德君子了。
楚江寒看着龔鼎孳的背影,他對這位上官已經有些瞭解,等了一會兒,道“大人,你是不是還有別的招?”
張菉一愣,也轉頭看向龔鼎孳的背影。
龔鼎孳看着河水,過一陣子道:“這些人來歷不簡單,手段通天,想要佈置這樣一個完美的案子,費的力氣一定不少,我打算去找些人,摸摸底。”
楚江寒知道龔鼎孳出自江南,在這裡底蘊相當身後,若有所思的道:“那,我們三管齊下,分頭行事。對了大人,還請不要單獨行事,不管去哪裡都要帶上足夠的侍衛,他們既然敢對欽使出手,也不差我們。”
說到這一點龔鼎孳面色凝重,道:“嗯,你們拿着我的手令去見江蘇總督魯欽,借兵五百……不,不要去總督府,我親自去駐軍那,找盧象升借,這件事一定要足夠保密!”
楚江寒,張菉心神一凜,有些驚愕。
楚江寒微做猶豫,道:“大人,沒那麼嚴重吧?”
龔鼎孳搖頭,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我在京城就聽到一些風聲,南直隸,尤其是神龍府不太平,咱們奉旨而來,必須圓滿而歸,這件事要萬分小心。”
楚江寒明白了,這是一些他接觸不到的事情,便沒有多言。
龔鼎孳的花船很快靠岸,三人徑直走向揚州府方向。
就在他們走後,一個花船也悄悄口岸,船上三個人都在暗中,看着龔鼎孳三人走了,這才上岸。
三人一身的緊身衣,都是一副大戶的看家戶丁模樣,但身形精壯,神態冷靜,臉上有着煞氣。
“他們這是要去揚州府?”
“沒用的,兩個"jinv"已經被沉河,他們找不到任何證據。”
“只要這個案子不破,這件事就不會了結,京城那邊已經炸鍋,據說已經有數百封彈劾奏本入了內閣。”
“恩,不要驚動他們,我們只要看着事態發展就行,千萬不能露出馬腳來。”
“好,走,這裡不能多待。”
三個人說着,便快速上岸,轉瞬消失中黑夜裡。
龔鼎孳三人沒有進揚州府,而是入了府兵衙門,這裡是總督府直轄,外人很難插手進來。
沒多久,朝廷欽使抵達,要從總督府借兵查案的事情,傳遍了揚州府,繼而蔓延下整個南直隸。
暗中的人都在冷笑,想要看着龔鼎孳的笑話。
馮江峰以及整個南直隸的上下官員都在看着,這個案子干係太重,他們都希望儘快破案,又不能親自插手,以免事態升級,落入口實。
但是,一連三日,龔鼎孳等人都躲在衙門裡閉門不出,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彷彿消失了一般。
馮江峰按照禮節當天就去拜訪了一次,卻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被搪塞而出。
馮江峰是急躁之人,眼見龔鼎孳不上心,他一天十遍的催促着刑獄司破案,將一羣人都快逼瘋了,滿揚州府的查案,抓人,可依舊一點線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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