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章 在乎帝心

在另一邊,大元帥府同樣燈火通明,晝夜不息。

秦良玉已經從孫承宗手裡接過帥府的日常管理權,領導者九處二局,對帥府的架構,人事,進行重新的調整,梳理。

這一次,曹文詔,熊廷弼等人也在,衆人合力,對帥府進行革新。

大明的軍制,朱栩歷來是託付給孫承宗一個人,其他人極難插手,爲的就是確保軍隊牢牢控制在他一個人手裡!

時過境遷,朱栩需要一個體制健全,奮發向上的多軍種軍隊,這就需要各種人才參與到管理層。

經過多天的會議與改革,孫承宗是長鬆一口氣,將秦良玉,盧象升,曹文詔,熊廷弼,楊嗣昌幾人邀入他的府邸吃飯。

孫承宗多喝了幾杯,朗笑着道“不怕你們嘲笑,這幾年我日干部支,力有不及,本想與畢景會一起致仕,但皇上不允,這一次由你們在,我發現確實是老了……”

曹文詔年近五十,依舊壯碩,哈哈一笑,道:“元帥,你這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沒少在皇上面前給我使絆子吧?”

現在朝局已定,朱栩確實沒有讓曹文詔接替孫承宗,由此孫承宗不介意曹文詔的調笑,笑道:“不止是你,秦副元帥我也說了不少壞話。”

秦良玉滿頭白髮,坐在衆人之間,絲毫不顯突兀,聲音堅韌又清朗,道:“我就不計較了,反正多元帥一個不多,少元帥一個也不少。”

聽着秦良玉的話,衆人都是搖頭失笑。

當初傳言秦良玉要接替孫承宗,不知道鬧出多大風波,朝野的dànhé奏本,講理進讒的人如過江之卿,數之不盡。

盧象升看着幾人談笑無忌,道:“今年或許會更多,一個總兵,背後不知道站着多少人,牽扯多少達官貴族,士紳豪門。”

熊廷弼道:“我琢磨着,除了遼東,老盧你的麻煩最大,其次就是我了,副元帥,明天我要登門叨擾,您可不要嫌煩?”

熊廷弼接替秦良玉,出任四川大都督,接管周邊六省的軍務。

秦良玉輕輕點頭,道:“四川的情況最爲複雜,若是熊大都督有需要,我可以派馬祥麟協助,他對情況比較熟悉。”

熊廷弼大喜,道:“那最好不過,多謝副元帥。”

孫承宗聽着幾人的話,道:“我們不同於政務,相對簡單一些。只要凌厲,果決的處置,軍隊之外,自有孫白谷去管。”

秦良玉道:“此次清理,除了禁軍,兩大營,巡防營由兵部着手,其他的,皇家軍團,騎兵,步兵,包括海軍,都在內。總兵四十六人,副總兵一百九十六人,用半年時間,甄別他們,並進行重新調配、整肅,確保高層的純潔,乾淨,忠於皇上!”

孫承宗放下酒杯,道“穩一段時間,明年就可以開始進行都尉一層的甄別,這一層人數相當多,又最爲中堅,關鍵,要逐步推進,不要引出亂子,一到兩年是必須的,而後,就可以對下層校尉進行清查,兩年時間應該可以收尾,前前後後,五年,差不多就能完成軍隊的徹底改造,打造一支新式,精銳,強大的海陸軍!”

這次的清理計劃,不止是爲了配合‘新政’,去除舊患的同時,也是要與大明舊式軍隊進行徹底的切割,打造新式軍隊!

自然,清掃計劃是孫承宗等人的,切割與新建是朱栩一直以來的計劃。

秦良玉以及幾位大都督點頭,這些天他們就是爲這些事情在做計劃,佈置,等年沐一過,他們正式宣誓,述職後,就會向皇帝辭呈,各自履職,開始執行計劃。

軍隊這些人比孫傳庭等人還有緊迫性,早已經迫不及待。

元宵節一過,大明彷彿才邁入景正六年,一股緊繃,不安的氣息在朝野流轉。

新任的朝廷高官,包括孫傳庭在內的新內閣,秦良玉在內的副元帥,大都督,正式在議會,對着大明列祖列宗排位宣誓就職!

這也標誌着,內閣正式的進入孫傳庭時代。

就在孫傳庭宣誓的第二天,朝報發表了一片白話文文章,是給天下人看的,這篇文章充滿了huǒyào味,強烈的進攻性。

標題是黑色大字:‘新政’是一場不容失敗的戰爭!

文章列明瞭大明面臨的的十大問題,內閣誓言要突破桎梏,完成目標,並且擺出了一系列的準備方案。

這是明晃晃的宣戰,粗暴直接!

不同於以往的畢自嚴時代,那個時候,朝廷一有風吹草動,天下沸然,反應激烈。面對孫傳庭,迴應的是一片安靜。

隨後內閣,六部一系列官員的調整上任,不斷充實着新內閣的權力與權威。

在景正六年,二月初一,廉政反貪局局長,督政院院正,大理寺寺卿,吏部尚書四人,在內閣簽署《反貪戰書》,四部門將協力打擊貪腐,用三年時間,打造一個清廉的官場!

二月初二,這一天,大理寺開庭。

新改革的大理寺,審判庭有一個主審,四個陪審。

他們審的第一案,就是魯王的‘貪贓不法,行爲狂悖’。

不說魯王那些舊賬,就是在宗人府,接過平王一大攤子,這些年做過的手腳,稍微一查就能連根拔起,牽累甚多。

還有一個,就是晉王,這位幕後之人分的也不少,現在羈押在天牢,等着乾清宮下旨剝奪爵位,刑部好送審。

主審的名叫陸正行,是皇家政院三期的生員,是汪喬年從政院調來的衆多學生之一。

陸正行翻閱着厚厚的卷宗,擡頭看向站在大堂內,一身枷鎖的魯王。

他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負責堂記的師爺,他拿着一張張狀紙,大聲宣讀。

林林總總,共十六條,大多是涉及貪腐,瀆職。

大堂內只有師爺的聲音,堂內椅子上坐着四十多百姓,一樣安靜。

師爺讀完,轉頭對陸正行示意,而後坐下。

陸正行擡起頭,看向一臉枯槁,生無可戀的魯王,淡淡道:“朱壽鋐,關於刑部指控你的罪名,你可有辯解?”

被關了一個多月,魯王是想的明白,心裡鬱結,面上嘆了口氣,道:“是我觸怒了皇上,才遭此一難,什麼罪民我都認了,只請你轉告皇上,魯王一脈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曾有叛心,與其他人不同。請皇上看在列祖列宗以及我這些年的苦勞上,讓魯王府有個體面……”

陸正行一拍驚堂木,沉聲道:“朱壽鋐,你要弄清楚!你是不法在前,處置在後,休要攀扯皇上!本庭再問你一次,是否認罪!”

魯王仰天,長嘆一聲,道:“認不認又有什麼區別,你判吧,是坐牢還是流放還是戍邊?”

陸正行合上卷宗,道:“既然你認罪,本庭也省事。現在本庭宣佈,魯王認罪,三天後開庭,宣判。退庭!”

本以爲是一場大戲的審判,以魯王的認罪,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中休庭。

第二天,經過內閣再三上疏,乾清宮終於下旨,以晉王朱求桂‘行爲不軌,殊途難測’爲罪名,除爵!

旋即,刑部將朱求桂從宗人府押出,送入天牢,又過一天,送入大理寺過審。

朱求桂比魯王乾脆,他知道,現在再如何掙扎也無用,打錯算盤的結果就是滿盤皆輸。

孫傳庭新內閣的開端,是以兩位親王除爵爲開端!

朝野更加安靜,不知道多少人在考慮自身,想法設法的自保。

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孫傳庭穩住內閣,一道任命砸下來,內閣,六部的大部分中間官員被調整,內部調劑還好說,但大部分是被外放,明升暗降。

京城是什麼地方,天下首善之地,誰不擠破腦袋往京城來,若不是放到肥缺,那都是妥妥的流放性質,將來沒有機會再回去了。

這自然在京城引起軒然dàb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各種路數都找上了門。

這一天,周應秋剛剛出門,原吏部都水司員外郎噗通跪在他身前,大聲哭嚎道:“大人,您不能不管下官了!下官跟着您十幾年,任勞任怨,從來沒有求過您,可這一次,下官不能不來啊,下官九年五十九,還有兩年就致仕了,現在要發配我去雲南,這是是要我葬骨在邊陲之地,兒孫不好擡棺啊……”

這位是聲淚俱下,哭的肝腸寸斷。

這不是第一個找周應秋說情的,但還是第一個堵門跪着的。

他面無表情,擡頭看去,果然,巷子拐拐角角不少人頭猛的縮了回去,而後閃閃爍爍。

周應秋神色毫無波動,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打個報告去吏部,我說個情,讓你提前致仕,在京城養老。”

這位員外郎一愣,繼而大哭道:“大人,下官不是畏懼艱遠,而是太過突然,下官沒有準備,還請大人勸說孫閣老,急政緩行,操之過急,適得其反啊……”

說的是情真意切,有理有據。

周應秋哪裡不清楚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想保住官位,賴在京城不肯走。

他看着已經過來的馬車,道:“好,我會在內閣會議上提一下,你安心上任吧。”

這位員外郎滿臉漸乾燥的淚水,聽着周應秋的話,差點又哭出來,衝過去想要抱緊周應秋的大腿,被侍衛擋開。

周應秋沒有多耽擱,上了馬車,直奔內閣。

周應秋在一堆侍衛的護衛下,走向皇宮,出了巷子,確保沒有人聽到,周應秋的幕僚,幕僚司副主事,楚勻騎着馬,隔着窗簾,道:“東家,近來京城上下官員羣青不穩,朝政多有堵塞。”

周應秋坐在馬車內,不動如山,道;“不用去管,新任命的那些官員到位了嗎?”

楚勻道:“阻力不小,有很多人從中作梗,尤其是那些被調離的人,據說,還有人照常去衙門,如過去一樣處理事務,沒人能阻止。另外……一些部門大人的態度有些曖昧,在縱容。”

周應秋目露冷色,道:“我在遼東呆了幾年,他們都忘了我的手段了!你待會兒去找包理遊,以內閣的名義,通知所有這次遷調的人,必須在今天之類離開,否則以抗命,瀆職的罪論處!讓刑部點齊人手,準備抓人!”

楚勻神色微變,道:“東家,這樣一來,得罪人的就變成我們了,與您清名有礙,在內閣的地位也會收到影響……”

周應秋語氣平淡,道:“你不懂,按我說的去做吧,對了,告訴我們的人,嚴格按照內閣的要求行事,若是誰在這個時候拖我的後腿,休怪我不念舊情!”

周應秋任吏部尚書多年,他的門生故吏,提拔的人,在這個時候,慢慢都進入了五品到三品的高位。

在朝廷中,若說誰的勢力最大,無疑就是周應秋。

楚勻會意,道:“學生明白了。”

周應秋坐在馬車內,神情冷然,眼神銳利,過了一陣,他又道:“你盯着朝野,不管是我的人,還是傅閣老,亦或者其他人,如果有明顯的結黨痕跡,立即告訴我,如果我不在,就告訴畢閣老,孫閣老,不能耽擱分毫,知道嗎?”

楚勻這會兒聽出味道了,走近一點,低聲道:“大人,真的需要這麼認真嗎?”

楚勻是周應秋的幕僚,掌管在他內外通訊,是一個關鍵人物,沉吟片刻,周應秋道:“我與你說一點,你心裡有個分寸。孫傳庭的這些改革,很多人都說是是大勢所趨,但這‘大勢’是怎麼來的,‘趨’又是怎麼回事,你心裡應該明白。在這個時候,誰要是跳出來反對孫傳庭,等同於反對皇上。‘新政’是皇上多年的心血,關乎功德,自不必多說。還有一點,就是,朝廷的地位,未來的升遷去留,不在朝野所謂的清名,而在帝心!”

楚勻頓時恍然大悟,道:“多謝東家提點,學生明白了。”

周應秋漠然的‘嗯’了聲,道:“你是天啓三年的進士,跟在我身邊也是屈才,等過了今年,我便安排你外放,眼下要謹慎,不要出差錯。”

楚勻連忙抱拳,道:“學生謝東家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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