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輝府,後衙。
知府與通判,同知三人縮在桌邊,愁眉不展的的聚集在一起,都是一臉焦慮。
通判陳靖庸看着知府,道:“大人,也不能這樣躲着,璐王要是真怒,拆了咱們這衙門,也沒處說理啊……”
同知趙耀也道:“是啊,大人,總得審一下,將事情遮掩過去,現在正是麻煩的時候,不能讓人抓到把柄。”
天下誰不知道,宗室王爺們大都入了京,沒有入京的就那麼寥寥幾個,而璐王,就是其中最大的那個!
督政院,宗人府,六部都下了文給衛/輝府,要求他們儘快勸服璐王北上。
知府是一箇中年人,瘦長臉,有個小鬍子,他揪着鬍子,沒好氣的看了眼兩人,道:“怎麼判?青樓爭風吃醋,判那個宋獻策入獄,要是讓朝廷知道,這不是告訴他們我偏幫璐王,不讓他入京,我這官還做不做了?”
陳靖庸眼睛一轉,湊近低聲道:“大人,那各大五十大板,趕出去?”
知府擡眼看了他一眼,道:“那璐王能罷休?他要是鬧將起來,倒黴的還不是我?”
陳靖庸與趙耀對視一眼,不能判宋獻策,也不能各大五十大板,總不能判璐王吧?
後衙糾結難斷,前衙內,朱常淓站在那,表情冷漠的望着宋獻策。
宋獻策此刻也頭皮麻,不敢看璐王,心裡翻騰,想着脫身辦法。
他身邊的朋友,走近低聲道:“我有個同鄉在陝/西,若是衙門偏私,就逃走。”
宋獻策點點頭,沒有說話。
璐王府,長史沈典急匆匆的跑進佛堂,道:“王妃,不好了,小王爺被衙門抓了。”
李王妃正低頭誦經,聞言臉色微變,猛的站起來,道:“你說什麼?是誰來了?”
沈典一怔,連忙道:“不是朝廷,是在青樓與人打架,被衙門抓了。”
李王妃心裡一鬆,神色也慢慢平靜下來,眉頭蹙了蹙,板着臉道:“那勞煩長史去一趟衙門,將常淓領回來,今後關起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外出。”
沈典嘴角動了動,道:“王妃,怕是要你親自去一趟了,現在,衛/輝府也是兩難。”
李王妃看着沈典,一會兒後輕輕點頭,道:“那好,我親自走一趟。”
沈典這才眉眼微鬆,要是衛/輝府藉機鬧大,上奏朝廷,朝廷就有了理由,強行要求,甚至‘抓捕’璐王進京了,不過有王妃出面,衛/輝府也不得不做出妥善的了結。
衛/輝府後衙,三位大人還在想着辦法,久久都沒有出去,只是這樣拖着。
“大人,不好了,李王妃來了!”忽然間,一個衙役跑進來喊道。
這一聲,將三人都喊的心驚肉跳,差點跳起來。
陳靖庸一揮手,不耐煩道:“出去出去,沒看大人正煩着了嗎?”
知府確實很難受,右手在臉上搓來搓去,看向趙耀道:“說說吧,再不說,我們想回家種地都不成了!”
趙耀苦笑一聲,道:“大人,李王妃都來了,再躲下去,就不合適了。”
知府當然知道,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陳靖庸。
陳靖庸咬牙,道:“大人,要不就裝病吧,由我們應付?”
知府雙眼一亮,道:“這個主意好,對對,快去快去,就說本官受涼了,臥牀不起。”
說着,他就脫衣服,向裡面走去,不時還呻/吟兩聲。
趙耀與陳靖庸對視一眼,陳靖庸嘴角抽了抽,他也不知道腦子那根弦不對勁,居然說出這麼個辦法。
兩人儘管無奈,也只得來到前衙。
李王妃坐在下面,正優雅的端着茶杯喝茶。
趙耀與陳靖庸慌忙過去,擡手道:“下官見過李王妃。”
李王妃放下茶杯,擦了擦嘴,神色淡淡道:“衙門的茶太難喝了,你們晚些時候去王府,拿些雨前龍井。”
衛/輝府衙門確實有很多地方要仰仗璐王府,但這個時候,他們兩人也只得擺手,道:“謝王妃,下官不敢,接下來,審案?”
李王妃見那知府沒露面,心如明鏡,神色淡淡道:‘審吧。’
衙門上,朱常淓站在李王妃身後,對面是宋獻策三人。
與此同時,在衙門不遠處的兩個轎子裡,魏忠賢與那林姑娘都在望着衙門口。
林姑娘收回目光,看向魏忠賢,頗爲恭敬的道:“公公,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魏忠賢走出轎子,站在那,望着衛/輝府那衙門,漠然一笑,道“雜家,要端了這個衛/輝府!”
林姑娘嘴脣抿了抿,沒有再開口。說到底,她也就是幫愛兒做點事情,沒有任何資格與東廠提督提什麼要求。
事情很簡單,也很好審理。
宋獻策也認罪,難處,就在在於如何判。
趙耀與陳靖庸對視,遲疑良久,還是陳靖庸上前,大聲道:“宋康年,毆打璐王,實乃大罪,念在其認罪態度較好,璐王傷勢不重,判處一年徭役!”
這個判決,可輕可重,關鍵還是看關心的人怎麼想。
比如,李王妃就不滿意,神色冷淡的看向陳靖庸,道:“陳大人,毆打宗室王爺,就這麼輕輕放過了?”
陳靖庸頭上冒着冷汗,心裡哆嗦,他怕判重了,讓人誤以爲衛/輝府是與璐王府一起的,強笑着道:“王妃說錯了,這一年徭役,乃是重罪,聽說去的人,十有**都沒有回來……”
宋獻策一聽,頓時大怒,喝道:“昏官,青樓乃風雅之地,爭風吃醋在所難免,我又沒有下重手,何以要我的命!”
陳靖庸心裡大罵,這宋康年也是混賬東西,若是現在糊弄過去,日後再暗中調換,隨便做點事情放了他就是,現在揭穿了,他可就下不來臺了!
趙耀在一旁也看的直着急,偏偏這是個死結,沒辦法解開。
李王妃不理會宋獻策叫囂,站起來,道:“那就好,我會派人跟着,希望陳大人沒有欺瞞我,璐王府今年的稅賦,還沒有統算。”
陳靖庸一聽李王妃拿這個威脅他,不由得心裡一顫,雙目瞪向宋獻策,心裡琢磨着,只能委屈這個宋康年了。
宋獻策哪裡看不出陳靖庸的眼神,氣急而笑,吼道“好好好,真不愧是青天白日的大老爺,這案子斷的真好,宋某佩服!”
陳靖庸既然做了決定,也不拖泥帶水,一揮手,幾個衙役,就要拖走宋獻策。
宋獻策兩個朋友一急,衝着陳靖庸道:“你們如此草菅人命,就不怕我們上告嗎?”
李王妃走過來,看了眼宋獻策,只見他衣衫襤褸,形同乞丐,又瞥了眼他的兩個朋友,淡淡的冷哼一聲,邁步就要走出去。
陳靖庸與趙耀目送李王妃,心裡格外沉重。今天的事情要是傳出去,只怕衛/輝府是黃泥入當,不是也是了。
兩人的目光又轉向宋獻策,只見他高擡着頭,一臉冷笑的看着兩人,眼神裡閃爍着一些危險的光芒。
李王妃仰着脖子出了府衙,目光淡淡,心裡暗自冷笑,一個小小的知府衙門,有何資格審理他們宗王?
沈典鬆了口氣,只要他們佔着理,就有足夠的理由與朝廷周旋。
朱常淓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些,心裡可惜的是今天沒有進那林姑娘的閨房。
‘也不知道,她走沒走……’他一邊走,一邊心裡嘀咕。
走了幾步,李王妃瞥了眼朱常淓,帶着一絲厲色的輕聲道:“今後回府就不要再出來了,我會讓人看着你。”
朱常淓心有不甘,可向來不敢與李王妃頂撞,含糊的應了聲。
“李王妃,好手段!”
幾人剛要走進轎子,不遠處,一個人緩慢的走了過來,臉上掛着奇怪的笑容。
李王妃等人都是一怔,待那人到了近前,還是不認識,沈典上前擡手道:“這位兄臺,你是?”
來人自然是魏忠賢,他單手負背,以一種欣賞的眼光打量着李王妃,她的姿色雖然比客氏差了些,可這手段,卻高明不少。
李王妃被魏忠賢的眼光看的極不舒服,冷冷道:“你是誰?你……不是衛/輝府人?”
這句話落下,沈典,朱常淓都是一驚,他們現在風聲鶴唳,就怕朝廷用強,一直都派人盯着四門,摸查陌生人。不過衛/輝府四通八達,又不能嚴格盤查,還是難免有遺漏。
魏忠賢微微一笑,道:“不錯,雜家,乃東廠提督太監,魏忠賢。”
這句話落下,所有人都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從未想過,朝廷居然將東廠的提督太監給派來,這是有多重視他們璐王府!
還是李王妃頗爲有定力,很快冷靜下來,看着魏忠賢,淡淡道:“怎麼,東廠提督太監,見到璐王也不用行禮的嗎?”
魏忠賢手裡的琉璃珠緩緩轉動,單手負背,傲然而立,笑道:“這可就要看看,璐王想不想讓雜家來行禮了。”
李王妃臉色一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話音一落,東廠的番子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直接衝入衛/輝府,轉眼間,衛/輝府的知府,通判,通知等等一干人,全都被押了出來。
李王妃花容失色,身軀一顫,站立不穩,差點倒下。
“母妃,母妃……”
朱常淓一驚,慌忙扶住她,神色也驚慌起來。
璐王府身在衛/輝,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衛/輝府來辦,以往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現在全都抖摟出來……
朱常淓,沈典等人都是冷汗涔涔,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