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師,不知不覺間,與天啓年間已然不同。
熾烈如火的黨爭已經消散不見,取而代之是朝野上下,齊齊對於新皇的不滿。
小皇帝胡亂興兵,廢除內閣,驅逐正人,任用奸佞,除了還未成年無法荒/淫/無/度,昏君該乾的事都已經做完了。
這個時候的各種文會,書社遍地都是,又好鍼砭時弊,以往都是抨擊黨爭,謾罵奸邪爲要旨,現在,卻都是一副不可明言的昏君當道,奸佞橫行的黑暗時期。
一輛宮裡出來的馬車,悄無聲息的出了西華門,向西行去。
四周不動聲色的跟着無數禁軍,將馬車圍繞在中間。
馬車內,朱栩搖着扇子,依舊滿頭大汗。
傅昌宗看着朱栩滿臉是汗,神色憂慮道:“皇上,正如你所言,近年來天氣是越來越怪了,冬天奇冷,夏天怪熱,還不到七月,怕是今年的旱情要進一步加深了。”
朱栩點頭,他這體格,冬天怕冷,夏天怕熱,有點動靜就渾身冒汗,挑着簾子向外看了看,還在京城內,滿大街人來人往,熱氣騰騰。
傅昌宗也順眼望去,恰好就看到了惠晉商行的分部,一個漢子在熱情的推銷着茶葉。
傅昌宗心有所動,道“皇上,今後的生意怕也是不好做,要早作打算。”
朱栩放下簾子,道:“嗯,朕知道……戶部要密切關注着旱情,賑災要及時,對於敢對賑災物資動心思的,要敢殺敢埋!”
傅昌宗應着,雙眼平靜的看着朱栩,不知道爲何,近日來,他總覺得朱栩戾氣見長。
馬車晃悠了一下出了城,然後就很平穩的行駛起來,度也快了不少。
‘可能是近來壓力太大吧?’
傅昌宗心裡想着,轉移話題,笑道:“皇上,這新路真是好,又硬又平,有了這種路,下雨天也不妨礙行路,不管去哪裡,應該都方便的很了。”
馬車下的自然是水泥路,雖然這種水泥路遠不如後世,但對現在的大明來說足夠用了,以現在的材料,人力,物價,哪怕修建一條從京師到應天的水泥路,也用不了二十萬兩,
由工部牽頭,派遣培訓好的,熟練築路的官員到各地,有地方配合,徵調民力,多頭並進,修起來快的驚人。
朱栩對徐大化做的這件事倒是很滿意,笑着道:“這個沒有什麼難度,我已經讓工部將築路的方法傳給了各州府,命他們聯絡豪紳,捐錢納銀,多多修路,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傅昌宗也笑着,道:“這種事,想來各地州府都會很熱情。”
朱栩嘴角含笑,現在的大明還是有不少真心用事的地方官的,他們也熱衷於在地方積攢名聲,做些實事。築路是向朝廷交待的政績,還能刻碑留名,活脫脫就是一道不會磨滅的‘功績薄’,稍有些心思的官員,都不會放過。
朝廷出錢,修築聯絡各個重要城市的官道,再有地方修築州府之內的,聯絡上官道,一張四通八達的道路網,會在悄無聲息間鋪遍大明。
若是哪裡有戰事,即便是陰雨連綿,一輛輛碩大的馬車,帶着一車車兵卒,甚至是大炮,飛奔馳援,那個場面,朱栩想想都覺得激動。
驢噓噓~
忽然間,馬車一晃,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前面駕車的曹變蛟回頭,低聲道:“皇上,前面有民夫在挖河。”
朱栩挑開簾子,向外面望去,一眼看不到頭,到處都是民夫,穿着短卦,一車車的淤泥被從河道挖出來,然後推向遠處。
傅昌宗也看到了,轉頭道:“皇上,不止是京城,幾乎沿着長江,黃河所有主幹,支流都在清理,欽天監預測過了,最近一個月都沒有雨水,今年夏天的雨,怕要都集中在八月了。”
朱栩默然,小冰河最顯著的特徵,就是雨水集中短暫,形成大澇,然後就持續乾旱,萬物不生。
朱栩放下簾子,坐在馬車裡,想了想,道“通知各地,雨季來的時候,要想辦法存水,不論是建立水池,還是打井,總之,不能缺水,尤其是陝/西,河/南,山/西,江/西,山/東等地。”
傅昌宗應了一聲,隨着天氣越來越旱,他也認同朱栩的想法,對未來的災情,進行了嚴肅的推測。、
等民夫過去了,曹化淳駕着馬車繼續向西,他們要去火器局的基地。
與此同時,璐王朱常淓也出了十王府,走進皇宮,進入武成閣。
武成閣與文昭閣相對,也並稱‘文武二樓’,武成閣放着着朱家歷代皇帝的牌位,還有書樓,其中就有永樂大典。
武成閣一處廂房被改爲議事堂,二十七位一字親王按照‘官階’,‘輩分’等依次排序,朱常淓被安排到了平王的右下手,他的左下是晉王。
督政院的政務很籠統,並沒有實際權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除了都察院偶爾轉過來幾件‘有悖官禮’的案子,其他絕大部分時候,也都是無所事事。
所謂的‘有悖官禮’,比如官員狎妓被御史抓到了,夜宿青樓,當街打架等有失體統的事,被御史揪着不放,又不能較真的去處置,最後都會推脫到督政院來。
平王知道朱栩是要他看住這些王爺們,不讓他們惹是生非,坐在那,挺着肚子緩看一圈,笑呵呵的道:“大家都在啊,今天比較齊,沒人告假,那什麼魯王,德王,吉王,待會兒出宮去我那,今天有一場好戲,你們肯定喜歡……”
衆人都沒有說話,習慣了這位督正,或者宗人府宗正的‘沒譜’。
璐王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眼見衆人都若有若無的打量他,又都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態,也學着爲垂着頭,眯着眼,彷彿神遊天外。
平王眨了眨眼,雙手放在桌上,胖胖的臉上如同一個沒脾氣的富家翁,笑呵呵的道:“今天也沒有什麼案子,咱們就先聊聊,呵呵。”
其他人都沒有接話,尷尬異常。
好在平王也習慣了,他看向衡王,笑道:“衡王,你之前不是說要俸祿嗎,我之前跟信王說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補下來。”
衡王是萬曆二十四年襲的王位,現在垂垂老朽,睜開眼看向平王,勉力的笑道:“謝王爺。”
其他人這個時候也睜開眼,嘴角劃過一絲笑意。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況,朝廷逼他們交出那麼多膳田,能拿回來一點,也足以讓他們開心半天。
這個時候,一直彷彿在閉目養神的朱常淓睜開眼,環顧一圈,咳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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