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感帶着一點點的擔憂,花非樓看着鬱凝,脣角稍稍勾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米成一條縫,此刻雖然奔波,卻是十分享受。
片刻,鬱凝似乎睡夠了,捲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花非樓一怔,伸手將桌上的茶遞到了鬱凝跟前,桃花眼中柔情漣漣,他脣角一勾,道:“睡了一路口渴了吧?喝點水吧。”
鬱凝呆滯了一下,看着花非樓,她面上動了動,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伸出了手接過了杯盞。
她也真的是渴了,整杯的茶喝下,鬱凝才喘了一口氣,她將杯盞放在桌上,擡頭看着花非樓,道:“你是誰?我們要去哪裡?”
花非樓一怔,看着鬱凝面上雖然疑惑卻並沒有驚慌,他脣角微微勾起,一雙桃花眼中含笑卻不輕佻,伸手將馬車的車簾拉開看了一眼外面,道:“我是花非樓,是你的朋友,我們去桃源谷,你得了病,我們去那裡給你治病。”
鬱凝看着花非樓,見他英俊風流其餘非凡,心裡頓了頓,似乎是在全身感受了一下,道:“我並沒有什麼不適,怎麼會有病?”
花非樓看着鬱凝一臉的迷茫,強忍着將她拉進懷裡的衝動,微微一笑,道:“你的病還沒有發作,等……”
話還沒有說完,馬車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阻礙,猛地晃了一下,停了下來,花非樓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探,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卻感覺脣邊一處柔軟,頓時心裡一顫。
鬱凝被馬車的晃動驚嚇,只感覺面前的人朝着自己壓了過來,下一秒觸及他的味道,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眼前這張放大的臉。
猛地將花非樓推開,鬱凝似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往裡面縮了縮,心裡還撲通撲通的跳,剛剛被貼上的脣瓣還帶着一絲酥酥麻麻的感覺。
“對,對不起!”花非樓身子站穩看着鬱凝臉上說不清楚的表情,他心裡一頓,本想着給她一個美好的開始,卻沒想到又成了如今這樣的情景,他皺了皺眉頭,小心地觀察着鬱凝的面色。
見鬱凝面上除了剛纔的本能的反應並沒有惱怒,他的心裡似乎也落下來,掀開車簾朝着外面喊道:“怎麼回事!”
車伕將繮繩拉住,馬車這才穩住了,看着馬車前面的女子,剛要轉頭跟他彙報,卻見花非樓已經掀簾子出來了。
“你已經決定了!”
眼前的苓嬪,不,是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的綠茯,她站在馬車正前方,看着花非樓下了馬車,她脣角勾了勾,面上擠出一絲笑。
花非樓一頓,面上的神色變了變,看着綠茯的一臉的強顏歡笑,他嘆了一口氣,道:“我先將她送走,過幾天便會回來接你走。”
擡眼看着花非樓身後馬車裡掀開的一角,綠茯苦笑一下,隨即面上很快恢復平靜,她收回目光看向花非樓,道:“不用了,這些天朝堂變動,國都三王雖然將手中的兵權叫了出去,但依舊留有餘,如今鼎泛大肆操練軍隊,恐怕不就便會有一場大戰,你,還是帶她去一處幽靜的地方尋求平靜吧。”
說話之間,綠茯將手裡的包裹扔給了花非樓,花非樓接住,打開看着包裹裡那些他之前送給綠茯的東西,心裡不由得一震。
擡起眼皮看着綠茯面上的苦澀,花非樓脣邊抖了抖,心裡也不是滋味,但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儘管他知道他們之間沒有利用,卻依然難以抵擋心裡泛酸。
“等着我,我一定會來接你的!”花非樓手裡拿着綠茯的包裹,死死地攥住,卻不敢再看她的臉。
綠茯沒有回答,只是面上勾起一抹笑,這笑中有幾分苦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從來都知道,在乎,便是刻不容緩,對於花非樓這句“過幾天便會回來接你走”實在沒有辦法期許什麼。
輕點腳尖,一身淡綠色如草靈一般消失在眼前,花非樓看着綠茯遠去的身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女人走進他心裡,就連綠茯也是,到如今他才知道,原來最難還的,就是情債!
“那是誰?”
看着花非樓帶着一個包裹進了馬車,鬱凝打量着他面上的神色,問道。
花非樓頓了一下,看着鬱凝面上一驚沒有了剛纔的尷尬,他伸手將綠茯給的包裹放在一邊,道:“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鬱凝“哦”了一聲,看他臉色不對,便再也沒有多問,她想不起來任何,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家人,原本是想問花非樓的,但是如今看着他沉悶的臉色,她有些不敢問。
隨着車伕在馬屁股上狠狠地抽一鞭子,馬車便動了起來,車轍在路上留下不深不淺的溝壑原來越長,很快,便穿過了那片叢林。
用過早膳,溫穆颺便去了公主府,墨瀲索性也就在古芳齋看看這幾個月的賬本,伸手去端茶,卻發現桌上的茶已經喝完了,墨瀲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坐了一個時辰了。
起身在屋子裡舒緩的動了動筋骨,窗外照進來的陽光灑在地上,帶着一片金燦燦,墨瀲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的鳥鳴蟬唱,心裡似乎很豁亮。
輕喚一聲,錦嬤嬤和素兒很快便進了屋子,聽着墨瀲的吩咐,兩人收拾了一下,便隨着墨瀲在古芳齋四處轉轉。
店裡的夥計們見墨瀲來,做事格外的認真仔細,墨瀲看着,心裡也倒是滿意,這古芳齋自墨瀲接手以來,經營更是紅火,原本每月最多盈利六千兩,如今竟然月月都是上萬兩,加之墨瀲的賞罰制度,店裡的夥計更是勤奮努力。
“都說了不能這麼掃了,這屋子裡都是繁瑣的物品,弄得到處都是灰,清理都是很麻煩的!”
遠處傳來一聲帶着怒氣的責罵聲,將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徐掌櫃看墨瀲面色稍稍變了,緊忙走了過去看看。
“怎麼回事?”徐掌櫃走到吵鬧的兩人跟前,問道。
“徐掌櫃!”
兩人同時跟徐掌櫃招呼,面上都是帶着一絲憤怒。
“到底是怎麼回事?”徐掌櫃看着兩人,面上帶着幾分威厲,他朝着屋裡看了一眼,見地上並沒有什麼殘片,心裡不由得定了定神,還好沒有打碎什麼東西!
這兩個夥計都不面生,一個是在古芳齋七八年的李玉德,一個則是剛進古芳齋不久的宋清源。
聽到徐掌櫃問話,李玉德看了宋清源一眼,面上帶着憤怒道:“這裡灰塵都是用擦的,連地面都不能輕易帶起灰,他卻是上來就拿着笤帚掃,弄得一屋子灰,這要是落在那些繁瑣的珍品上,要十分的麻煩,小的看他新來不知道告訴他,誰知道他卻是一副老爺的樣子,不但不改,還說小的欺負新人!”
李玉德一邊說着,心裡的那股子委屈勁兒便翻了上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清源,帶着幾分冷意。
徐掌櫃看這宋清源,面上沉了幾分,道:“不是說你不準進前廳嗎?!”
宋清源頓了頓,扭頭看了一眼李玉德卻沒說話,轉過頭對徐掌櫃道:“是他說前廳人手不夠,讓我過來幫忙的。”
徐掌櫃面色一頓,看着宋清源,面色沉了沉,顯然是不相信他說的話,道:“胡說什麼,李玉德是七八年的夥計,這點分寸都不懂嗎?”
看宋清源還要說話,徐掌櫃擺了擺手,道:“行了,你去後廳,以後沒什麼事不準到前廳!後院有新到得木柴,你去劈了。”
說話之間,墨瀲已經到了跟前,兩個夥計看到墨瀲,緊忙行禮,隨着墨瀲擺了擺手,這才起身。
瞧着徐掌櫃的眼色,宋清源頓了頓,最後還是退了出去,走過月亮門的時候,他回過頭看了墨瀲一眼,怔愣片刻,似乎又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轉身走了出去。
“沁側妃,這,真的不是小的叫過來的,小的剛纔出去了一下,回來就看到他在這裡打掃了!”李玉德似乎面上還是帶着委屈,見墨瀲面上帶着笑,忙說道。
墨瀲點了點頭,緩緩地擡腿進了屋子,看着滿屋子的東西都是用特定的盒子裝着,低頭看了一眼地上,她脣角微微勾起,帶出一抹淺淡的笑。
打賞了李玉德一些碎銀子,算是安慰老員工,墨瀲便帶着衆人走了出去。
徐掌櫃見墨瀲面上並沒有不悅,一直提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看你這墨瀲往後院走,他緊忙跟了上來。
“那個宋清源如何?”墨瀲一邊走着,看着徐掌櫃跟來,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徐掌櫃一頓,擡眼看着墨瀲,想起剛纔的事情,心裡不由得動了動,道:“宋清源這個人做事倒是很細緻,人也算是沉穩,不過他剛來還不太懂規矩,我會慢慢教他的。”
墨瀲看着徐掌櫃,點了點頭,轉過走廊的拐角,看見宋清源一身粗布藍衣正蹲在地上喂狗,墨瀲一頓,片刻,擡腳便要過去。
“沁側妃留步!”
見墨瀲就要往裡走,徐掌櫃緊忙攔在了她的前面,道:“宋清源這隻狗兇猛異常,根本不讓生人靠近,沁側妃還是小心爲妙。”
聽着徐掌櫃的話,墨瀲倒也沒有堅持,只是在一邊看着,見宋清源將切好的肉放在狗的盤子裡,那狗便快速地張口咬住了那肉,只片刻,原本整塊的肉便被它撕成了碎片,帶着點點血漬的碎肉落在草地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
看着狗美美的吃完了整塊肉,宋清源這才滿意的起身,扭頭卻看到墨瀲和徐掌櫃,他面上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對墨瀲和徐掌櫃行了一禮,便要走。
“古芳齋向來人多分工細,有些時候難免會出現矛盾和分歧,這是壓力,你可承受得住?”
墨瀲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宋清源身子頓了頓,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他點了點頭,轉身,去了雜物庫,劈柴他從來沒有做過,但是如今,他卻不得不用他場面撫摸玉器瓷器的手去觸碰那些粗糙的東西。
看着宋清源離開的背影,墨瀲面上帶出一抹淺淡的笑,片刻,她轉過身,去了密室。
錦嬤嬤和素兒在她身後跟着,面上帶着一絲疑惑,看墨瀲往密室走,便緊跟了上去。
密室伺候的丫鬟已經換了一撥,墨瀲進去看着夕顏已經在午休了,也沒有多打擾,只是坐了片刻便回到了房裡。
錦嬤嬤端過來水潔了面,伺候着墨瀲睡下,這才離開,門口素兒見錦嬤嬤出來,將她手中端着的盆接了過來,兩人便往外走,沒走兩步,素兒突然停了下來,警惕地看着四周,面色有些陰沉。
“怎麼了?”錦嬤嬤看着素兒面色陰沉,心裡不由得一動,問道。
原本緊繃着的心放鬆下來,素兒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們走吧。”
素兒沒有多說,錦嬤嬤也不再問了,兩人端着東西往外走,在她們身後,一道黑影閃過,便很快的閃進了墨瀲的房間。
墨瀲原本就沒有睡着,感覺到一絲陌生的氣息,她的雙手緊繃起來,袖下的指縫中早已在無聲之間藏好了銀針,只是,原本進到屋內的冷煞氣息並沒有衝着她來,四處安靜地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黑影在屋內晃了一圈,很快便從窗戶飛了出去,他全身包裹着黑布,墨瀲並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只是印象裡,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全身的緊繃放鬆,墨瀲依舊是閉着眼睛,只是腦子裡卻將這幾天的事整理了一遍,看似沒有什麼聯繫的幾件事,之間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繩子一般,將這些事情串了起來。
傍晚時分,溫穆颺從宮裡回來接墨瀲,素兒和錦嬤嬤緊忙收拾着東西跟着上了後面的馬車,一路上,素兒都沒有說話,不似之前的沉寂,如今她面上還帶着幾分硬冷。
“你新招了一個夥計?”溫穆颺一手攬着墨瀲的腰,一手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撫摸,溫熱的氣息從口中噴出來,她伸手摟緊了一分。
墨瀲往他懷裡靠近了幾分,點了點頭,道:“看着他手藝不錯,當日精仿的贗品一眼便看出來了,我們正缺這樣的人,我便先讓他留了下來做雜事。”
溫穆颺一頓,聽着墨瀲的話,原本要說的話便嚥進了肚子,伸手摟了摟墨瀲,溫穆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到了王府,墨瀲依舊睡着,溫穆颺不忍心叫醒她,便一直將她抱到了清越小築。
“如蘭姐姐,王爺回來了!”
一個小丫鬟的聲音飄進耳中,如蘭猛地一激靈站起了身,看着門外跑進來的丫鬟,心裡頓了頓,道:“別慌,王爺很少來琉璃閣,應該不會這麼快發現的!”
一邊說着,如蘭安慰着從丞相府帶來的幾個陪嫁丫鬟,雖然心裡也是打着鼓,但是面上依舊極力地保持着鎮定。
只是,話剛說完,便聽到溫穆颺的聲音,她心裡不由得大驚!
“恭迎王爺!”如蘭迅速地掀了簾子迎了出去,本來心裡還在盤算着說辭,但是看到溫穆颺身後跟着的一個丫鬟,心裡猛地一顫,想要出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妃去了哪裡?”溫穆颺走近琉璃閣,看了如蘭一眼,直接進了屋子在桌前坐下。
如蘭一路提心吊膽的跟着走進來,聽到溫穆颺問話,心裡不由得一顫,雙膝癱軟就這麼跪了下來。
“王妃到底去了哪裡!”溫穆颺看着如蘭的面色,他不由得沉了臉,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着,卻讓如蘭不由得心裡一跳一跳的。
“回……回王爺,王妃……”如蘭心裡快速地想着,眼睛擡起來看着溫穆颺,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決定一般道:“昨天夜裡王妃被人劫走了!”
“啪”地一聲手掌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溫穆颺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如蘭,全身散發的陰寒氣息幾乎將人都吞噬,一雙冷眸之間仿若冰凍千年,讓人不敢直視。
“王妃被劫走了,作爲大丫鬟你不盡快派人稟報本王,卻偷偷讓人去丞相府送信,誰給你膽子!”溫穆颺的雙眸之間帶着噬骨的寒意,他死死地盯着如蘭,將她的神情收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