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淡然一笑:“這屋子裡憋屈,還是外面寬敞些。”
說着話,徑自走到了廳裡,直接坐在了首位上。
“娘娘有什麼話儘管說吧,青羽坐在這裡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柔貴妃臉上笑容頓了頓,卻笑的越發溫雅:“還是青羽小姐想的周到,廳裡可不就寬敞多了麼。我們都出去陪青羽小姐說話吧。”
說着話,自己先站了起來,朝着文青羽走去。
文青羽坐着半絲沒有動彈,只拿一雙眸子眨也不眨看着柔貴妃。
柔貴妃笑容僵了一僵,卻也只能坐在文青羽下首。臉上再度掛上溫柔的笑容。
“青羽小姐就要大婚了,以後與本宮便是一家人。本宮自當與青羽小姐多親近些纔是。”
“娘娘客氣了,不知今日宣青羽進宮所謂何事?”
文青羽對伍明月實在半點喜歡不來,見她說話繞來繞去,索性便直接把話挑明瞭。
柔貴妃眸光閃了閃,臉上笑容卻半絲不曾變化。
“本宮叫御膳房裡準備了些糕點,不知送來了沒有。不如,請兩位妹妹去看看可好?”
麗嬪率先站了起來:“臣妾告退。”拉着良貴人躬身退了出去。
柔貴妃這才笑了一笑:“青羽小姐即將大婚,眼看着跟本宮就是一家人了。前翻多有得罪,還請勿怪。”
文青羽挑眉:“怎麼娘娘原先得罪過我的麼?”
柔貴妃笑容一僵,卻瞬間又恢復了慣有的溫柔:“以前的事都不要再提了,今後青羽小姐還是該與本宮多親近些纔是。”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多親近?以爲她是傻子麼?
那一口一個本宮說的,生怕誰忘記了她的身份一樣。能有多親近?
文青羽低頭,緩緩把玩着手腕上一隻白玉鐲子:“娘娘的意思,青羽聽不大明白。”
柔貴妃似是完全聽不出文青羽話語中的疏離,款款起身,親手爲文青羽斟了一杯茶。
“你我都與蜀國脫不開干係,自當比別人親近。青羽小姐若是不嫌棄,還請飲了這杯茶,自此後一笑泯恩仇。”
天青色的冰裂瓷杯子光可鑑人,碧油油的茶水清澈見底,嫋嫋暖煙中一片茶葉嫩尖翻滾沉浮,空氣中暗香浮動。
文青羽擡頭,柔貴妃一雙水眸溫柔陳靜,瞳眸深處看不到半絲算計。
文青羽笑了一笑,素手一擡,半空裡噠一聲脆響,茶水香氣瞬間消失。
柔貴妃挑眉,臉上笑容一頓。水眸眨也不眨盯着蓋上蓋子的茶盞。
“抱歉。”文青羽嘆口氣:“最近身子不好湯藥不斷,郎中說了,不得飲茶免得衝了藥性。”
“青羽小姐果然還是記恨本宮。”柔貴妃淡淡一笑:“終歸是不肯領本宮的情?”
文青羽聲音清淡,眸光不曾離開過腕上玉鐲。
“娘娘誤會了,青羽的確不能飲茶。”
“本宮以前做的的確過分了些,難免的叫青羽小姐心中防備,這原本也怪不得你。”
柔貴妃聲音頓了一頓,笑容中染上一抹淒涼冷色。
“本宮不過禁足一月,這宮裡便將奼紫嫣紅開遍。宮裡一貫拜高踩低,本宮再與表哥疏遠,便只能叫親者痛仇者快。”
文青羽默聲不語,秋雲染進宮,大選在即,柔貴妃這是終於決出了危險,想來找人結盟的麼?
“青羽小姐對我防備本也是我咎由自取。若是換做了我,這杯茶此刻也是斷不肯喝的。”
文青羽眉眼中含一抹淡淡的笑,並不接口。
柔貴妃將茶盞端了起來:“今日,這杯茶本宮便直接喝了。方纔的話,青羽小姐只管當本宮沒有說過。自此後,明月再不會叫表哥爲難。”
說罷,柔貴妃揭開杯蓋,將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眼角似有淚光一閃。
那一抹無聲清淚,到底叫文青羽心中酸了一酸。說到底,伍明月也不過就是被父兄和心愛的男人共同推出來的一顆棋子而已。她若是肯不叫洛夜痕爲難也不是不能原諒。
“不用喝了。”
文青羽伸手,將她手中茶盞奪過。房間裡一絲淡淡吞嚥聲響過,杯子裡的茶水入了喉。
“柔姐姐,點心拿來了。”
宮門打開,柔貴妃腳下突然一軟,身子向着文青羽狠狠砸了下去。
“噗。”
天地間一蓬血雨閃過,文青羽衣襟上綻開一朵血色大麗花。紅色赤血蠶絲的衣裙越發的豔麗無雙。
“啊……”
刺耳一聲尖叫,咣噹一聲杯盤落地,頃刻間粉碎如塵。
“阿爹。”
文青羽眼底閃過一抹冷色,耳邊響起低柔微弱的女子吟哦。
“救……我。”
柔貴妃一雙手如同堅韌的水草,一把緊緊攥住文青羽。扯着她一同向地面倒去。
文青羽嘆口氣,人不能心軟,心軟果然要遭報應!
文青羽凝眉,轉身。一把將柔貴妃按在身下。
噗通一聲悶響,柔貴妃結結實實砸在打磨極度光滑的地板上。文青羽則毫不客氣壓在了她身上。
眼看着,柔貴妃雙眸一番,脣角邊溢出更多的鮮血。
宮門大開,終於響起一聲歷喝。
“這到底怎麼回事?”
耳邊聽到呼嘯風聲,半空裡明亮刀光一閃,森寒的殺氣夾雜着刺鼻血腥瞬間而至。
文青羽收肘,起身。無奈柔貴妃人雖暈了過去,雙臂卻死死抱着她,一時半刻不得掙脫。
刀影瞬息而至,文青羽嘆氣,翻身。一縷青絲被刀風捲起,半空裡激盪。飄了幾飄,終於靜止。
一柄彎刀停在柔貴妃背上不到一寸,卻再進不得分毫。
“南疆郡王這是做什麼?”
陰暗低沉的男子聲音威嚴中帶着些許不滿,響起在文青羽耳畔。
文青羽勾脣一笑,手指不知在柔貴妃哪裡點了一點,那緊緊纏繞着她的手臂終於鬆了下來。隨即,翻身而起,彎刀刀鋒再也無法將她籠罩。
屋子裡,連胤眸光陰沉,看着利落翻滾的那一抹豔紅身影,眼底裡閃過一抹複雜流光。
文青羽起身,隨手拍拍身上灰塵。起落間將房中衆人神情盡收眼底。
柔貴妃被她拿來墊背,那一下子磕得不輕,這一次是真的暈了過去。
她身邊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手中提着把彎刀,臉色非常精彩,勝過身上斑斕的綵衣。
良貴人一張嬌俏的小臉則白的沒了半絲顏色,一雙眸子裡赫然盡是驚駭。
“臣女,見過皇上。”
文青羽朝着連胤施了一禮,卻是半絲眼風不曾給過顯然怒極了的南疆郡王。
連胤眸色閃了一閃,沉聲開口:“青羽小姐可否解釋一下,眼下是怎麼個境況?”
文青羽撇了撇嘴:“就是皇上看到的這個境況。”
她幽幽嘆口氣:“臣女貌似,也許,大概,是被人陷害了。”
連胤噎了一噎,陰鬱的眸子眨也不眨將文青羽看在眼裡。似是想要看透,那豔麗無雙的嬌柔女子,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另一邊,南疆郡王終於將手中彎刀撤了回來,一張臉孔陰沉如墨。
“陷害?你當本王是傻子麼?”南疆郡王一雙眸子如鷹,看人的眼神鋒利如鉤。
“明明是你意圖謀害本王的女兒,哪裡有人陷害你?”
文青羽不在意的看他一眼:“不知郡王哪隻眼睛看到我謀害你女兒?”
“本王兩隻眼睛都看到你謀害本王的女兒。”
“是麼?”文青羽微微一笑:“敢問郡王,您女兒在哪裡?”
南疆郡王噎了一噎,他已經準備好了今日要好好教訓眼前的女子。哪裡知道,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於是便指了指地上的柔貴妃:“我女兒自然在這裡。”
“這不是柔貴妃麼?您說柔貴妃是您女兒?”
南疆郡王咬了咬牙:“自然是的,大週上下誰人不知,天朝的皇上娶了我南疆的明珠。”
“這隻怕不對吧。”文青羽淡然一笑。
“我大周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低柔清冷的女子聲音,在奢華的明月閣寢宮裡緩緩流淌。
“柔貴妃既然已經嫁給了我們皇上,從她出嫁那一日起,便已經不再是您南疆郡王的女兒,而是我大周正二品的貴妃。入了宗祠,進了玉蝶。即便是死,她的牌位上刻得也是連氏。跟您南疆郡王還有關係麼?”
眼看着南疆郡王一張臉孔越發黑了幾分,文青羽勾脣一笑。
“郡王口口聲聲說躺在這裡的是您的女兒,您致柔貴妃於何地?致我大周皇帝於何地?致千萬年來的先賢禮法於何地?”
文青羽一聲冷笑:“還是說,在南疆郡王的心裡,大周貴妃的身份遠遠不及郡王愛女來的尊貴,此番前來,是要貴妃娘娘跟我們皇上和離的麼?”
南疆郡王徹底變了臉色,明知道她胡攪蠻纏,偏偏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
連胤眸光越發的複雜,似乎再也無法將視線從那明豔清冷的女子身上移開。
“本王……外臣不是這個意思,請皇上不要誤會。”
南疆郡王聲音微啞,終於還是開口向連胤解釋。
“郡王不必憂心。”連胤微微勾了勾脣角:“青羽小姐一貫喜歡開玩笑,郡王的衷心朕明白。”
“青羽小姐還是說說看,柔貴妃怎麼突然吐血昏迷?”
“皇上若是不介意。”
宮門外突然傳來一聲低悅慵懶的嗓音,明明清冷如天邊雲朵,卻一下子叫聽的人失了神魂。
文青羽心中一動,洛夜痕,他怎麼來了?
宮門口天青色的頎長身影越來越近,就見那絕世無雙的男子勾脣一笑,緩緩說道:
“您其實可以稱呼青青爲榮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