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身後卻傳來一聲極其黯啞低沉的女子聲音。
聲音很是微弱,若非門口這兩人功力深厚,幾乎根本不能聽見。
蓮霜終於醒了!
雲開一愣,迅速轉身進了屋子,文青羽卻慢悠悠走了進去。
“少主。”牀榻上蓮霜一張臉孔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整個人彷彿都成了一張薄透的白紙,風一吹便能給吹破了。
那一雙眸子也極是黯淡,再沒了往日半絲神采。卻定定的只看着他,並沒有去看牀邊一臉急切的雲開。
“請允許蓮霜跟隨您回燕京,少主若是覺得不再需要蓮霜,蓮霜便回去烏峰山。”
她的聲音雖然低沉氣力不足,每一個字卻說的很是清晰。
“蓮霜,你胡說什麼?”雲開皺了皺眉。
蓮霜似乎這才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暗淡的眸子微微掃過雲開。
“雲長老的厚愛蓮霜心領,但如雲長老心中沒有蓮霜一般,實際上蓮霜的心裡也並沒有你。蓮霜心中只有少主,保護少主的安危纔是蓮霜該做的事情。跟你呆在德溪,又算怎麼回事?”
她這話說的極是流暢,卻也極是無情。雲開眼中終於閃過一絲不悅。
“你說什麼傻話,你跟我已經……況且你如今……”
“雲開。”文青羽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朝着他幾不可見搖了搖頭。雲開立刻會意,知道文青羽是不讓他說出蓮霜功力盡失的事情。雲開臉色一沉,便也不再說話。
文青羽看了看蓮霜:“有什麼事情,你們自己商量吧。商量好了告訴我結果就行。”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房間,心底裡卻溢出一抹嘆息。
雲開剛纔關心則亂,並沒有感受到房裡氣息的變化。她卻早就覺察出蓮霜已經醒了。
所以,她纔會問他那個問題,是不是愛蓮霜。
暗月閣這四個長老自打到了她的身邊,便對她一心一意。她自然也希望他們能有好的歸宿。但前提是,大家必須都得到幸福。
是以,她要讓雲開當着蓮霜的面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至於蓮霜聽到後留或是不留,則該由她自己決定。
她反手關上了房門,緩緩走到憑欄處,素手按在欄杆上向着樓下看去。
這一眼,便看到了大堂裡一身銀色衣衫如夢似幻的絕美身影。此刻,那人正坐在桌子邊,桌上則擺着滿滿一桌的美食。
而時時跟在他身後那十二個掌燈的侍女卻不見了蹤跡,反倒是靈刃和易了容了飛影飛玄坐在他旁後的桌子邊正在吃飯,看氣氛極是熱鬧。
洛夜痕的對面則坐着一個黑衣惹火的妖嬈女子,不用看正面也知道,那人該是飛鸞。
那樣完美到極致的玲瓏嬌軀,還有資格跟洛夜痕同桌而食的,怕也就只剩下大蜀芙花公主飛鸞了。
“王妃若是關心完了你那英俊的屬下,便也下來用膳吧。”
聲音並不是洛夜痕的淡然悠揚,雖然同樣的低悅慵懶,卻是子車焱的冰冷無波。
文青羽默了一默,這人不見了一會而已,這是怎麼又得罪他了?這麼說話是什麼意思?
聽聽那稱呼,王妃!他這麼叫自己,不覺得彆扭?
洛夜痕擡頭,半塊金色面具似乎也因爲那一張絕美的容顏而憑添出了無限榮光。
“王妃看來不餓,這蟹黃豆腐,蜜,汁雲腿,荷葉胭脂雞都撤下去倒了吧。”
文青羽嘴角一抽,誰說她不餓?她一大早就起來了,然後又在迴風谷一場惡戰。回來後又很是擔心雲開和蓮霜,幾乎一天滴水未進。她不餓?她餓的能吃了一張桌子。
可惡的死妖孽,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就要將桌子上的菜吩咐人都倒了?還好巧不巧都是她最愛吃的!
“慢着。”她一聲輕喝:“我看誰敢動我的菜!”
洛夜痕挑眉:“王妃不讓動,是餓了麼?”
文青羽點頭:“餓。”
“我看未必。”洛夜痕脣畔緊繃,沒有半絲笑意:“餓的話怎麼不見下來吃?”
下一刻,天地間劃過一道流光,文青羽竟然直接翻身從欄杆上跳了下來。清風一般,便落在了洛夜痕身邊椅子上。
“你看,我不是來了?”
洛夜痕拿着象牙筷的如玉長指頓了一頓,似乎沒想到她居然直接就從樓上跳了下來。
文青羽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開始猛吃。
四周傳來清晰響亮的咀嚼聲,顯然是靈刃和飛影飛玄正在拼命完成着自己的用膳大任。
只要不是瞎子,誰看不出來榮王此刻大約是不高興的。所以,惹得榮王不高興的罪魁禍首,大約就要不好過了。
不過,主子的笑話是能看的麼?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能,還是快點吃完飯,快點離開是非之地的好。以免殃及池魚!
文青羽正吃着飯,碗裡卻突然多了一塊雞肉,而那雞肉竟然是小心去了骨頭的。
她擡頭飛快的掃過身邊銀衣清雅的男子,見他玉白手指靈活翻飛。一塊雞肉便給剃掉了骨頭送到她的碗裡,而從始至終人家的動作都極度優雅和完美,竟半點不見粗俗。
她低下頭,扒拉了兩口飯,終於想起些什麼,含糊不清的問道:“你吃了麼?”
眼看着神色冷峻的某人,緊繃的脣角終於微微鬆了一鬆,輕聲說道:“沒有。”
文青羽立刻放下手裡的筷子,飛快的盛了一碗米飯放到他面前。
“你今日該也是一直沒有吃飯的,快點吃吧。”
洛夜痕緊抿的脣畔便又鬆開了幾分,文青羽卻並沒有注意到對面男子身上氣息的變化。又將一碗湯推向了他。
“餓的狠了不能立刻吃飯,先喝點湯吧。”
這一次,他脣畔終於勾起了一絲笑容,面具下那一雙鳳眸裡流淌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溫雍。
飛鸞這才終於低低笑了一聲:“我可以吃飯了麼?”
文青羽扭頭,眼底有一絲疑惑:“吃,誰還不許你吃飯麼?”
飛鸞朝着洛夜痕撇了撇嘴:“還不就是他,你沒有出現以前,這桌子上的東西,他是不許人碰的。”
洛夜痕皺了皺眉:“這裡,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聲音中有難得一見的冷冽,飛鸞聳了聳肩:“你瞧見了,他對我就是這樣的沒有禮貌。哎,我真是命苦!”
說罷,站起身嫋嫋婷婷朝着飛玄那一桌走了過去。過去之後想也不想一屁股坐在了飛玄旁邊,然後,極其自然的將飛玄剛剛盛好的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的湯給端過來喝了。
飛玄臉色瞬間青了,飛鸞卻朝着他勾脣一笑,媚眼如絲笑容魅惑妖嬈。
“人家也餓了一天,餓的狠了不能先吃飯得先喝湯。謝謝。”
於是,在飛玄不住抽搐着脣角的注視下,飛鸞心安理得的喝湯。
靈刃們先是靜了一靜,卻瞬間爆發出一陣鬨笑。飛玄的臉由黑轉紅,但眼底卻分明有一絲不虞。
文青羽收回視線,清眸中也終於染上一絲笑意。一回頭,卻看到洛夜痕金色面具下的鳳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深沉。
那深沉叫她有一種叫她看不懂的心悸,不過一轉眼他眼中的沉思卻半絲不見。文青羽撇了撇嘴,只當自己看花了眼。
洛夜痕卻驟然起身,一把將她扯了起來。他用的力氣極大,幾乎將文青羽整個人都扯得離開了凳子。
“你幹什麼?”文青羽口中還含着半塊沒有嚥下去的蜜,汁雲腿,叫他猛的一扯,幾乎給卡在了喉嚨裡。
洛夜痕低頭,眼底深處有一絲深沉:“爺吃飽了。不是有句話叫保暖思……我們該去做些什麼了!”
這一次文青羽真的給噎着了,驚恐的瞪大了雙眼,清眸之中滿是不信。
偏對面男子面具下半張臉面色蹦的極緊,看不出半絲喜怒。但那手中的力道卻用的極大,顯然剛纔那一番話絕對不是隨便說說玩的。
她咬了咬牙:“洛夜痕,我在吃飯。”
微涼眼風一掃,完全無視了她還剩着半碗的飯:“你吃飽了。”
“沒有吃飽。”
“吃飽了!”
“沒有!”文青羽心中閃過一簇怒火,這貨是哪根神經不對了?鬧這麼一出是要幹什麼,於是,語氣便不由的很是堅決。
洛夜痕回身,鳳眸中噙着寒涼,卻陡然間低頭。將那玫瑰般嬌豔的一張脣瓣在她白玉般耳垂邊擦過。
“沒吃飽麼?回房,爺讓你慢慢吃!”
轟,一抹紅暈自文青羽耳垂邊升起,烈火一般迅速燒到了她的全身。一張臉都幾乎紅的能滴出血來。
下一刻,洛夜痕脣瓣勾了一勾,大掌一用力竟將文青羽直接給扛在了肩頭。
“洛夜痕。”雙腳的驟然懸空叫文青羽瞬間回過了神:“你放我下來。”
“進了房間,爺自然會將王妃放下來!”
大廳裡,靈刃和凌雲軍衆人的面色瞬間詭異。一雙雙眼睛無聲交流,內容豐富而熱切。
飛鸞一雙媚眼微微眯着,朝着飛速消失在樓梯上的兩人掃去,眼底迅速閃過一抹了然。然後,便眨也不眨看向了飛玄。
飛玄身子猛的一哆嗦,立刻低頭,幾乎將一張臉都埋在了碗中。但那耳根的嫣紅卻已經充分暴漏了他的緊張。
房間裡,洛夜痕將文青羽一把扔在了牀上。力道看上去很大,文青羽卻半點不覺得疼痛。
一雙清眸盯着頭頂客棧牀榻上的帳子,微微有些發愣。等了半晌,卻並沒有聽到房中有什麼動靜。
她疑惑中扭頭看去,卻見那銀色神秘絕美的身影正坐在桌邊,修長如玉的指尖捏着一盞茶,瀲灩的鳳眸卻盯着那一杯茶,眼底分明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寒意。
她一咕嚕從牀榻上爬了起來:“洛夜痕,你是消遣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