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默然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恭敬的回道:“兒臣也認爲六弟不是那種人,但爲了公平起見,還是給他一個機會的好。”
短短几句話,就認定了玄王是戴罪之身,晉王還真是好心思,風無邪暗暗冷笑。
楚帝思量再三,決定派人前去查看,爲了以防萬一,派了兩位重臣,共同前去,就是爲了以防有人在從中作手腳。
腳步聲漸遠,許長卿微微挺直了腰桿,在接到李元英的眼神後,更加趾高氣揚。
風無邪卻懶得理他,看到君夜離額上的血跡還未乾後,頓時心中有些悶疼。
“皇上,事情還未查明,可否讓長英給玄王包紮一下傷口?”
其實楚帝的心中早已經後悔,只是礙於面子,一直未發話,聽到風無邪這麼說,便道:“去帶玄王下去包紮。”
風無邪和君夜離謝過皇恩後,兩人退了下去,在偏殿給他處理起傷口來。
因爲有宮人跟在左右,倆人不方便說話,只能用眼神交流。
“殿下,傷口只破在表皮,無需擔心。”風無邪的眼眸黑亮,裡面透出來的自信,讓人無比心安。
事情已經辦妥,這次定要那些人栽一個大跟頭。
君夜離點頭:“我本就未放在心上。”
帝王冷情,他又不是沒有領教過,那些跳樑小醜只不過是他踏腳的石,更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額上的血跡順着君夜離白皙的額頭流下,漫過了他的眼角,看着着實有些恐怖。
可是細看之下,卻又有一絲異樣,明明只是一個小口子,怎麼就會流血不止?
風無邪湊上前,細細的聞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見身旁有宮人便斂了神色。
用清水將君夜離額上的血跡清洗乾淨,又取來了紗布將傷口一圈圈的包好。
見那兩名宮人低垂着頭,風無邪又給他多纏了兩圈,只是這麼一個小動作,卻惹得君夜離眉頭上挑,眼神詢問她這是何意。
就那麼一個小傷口,居然還拿紗布纏上,這是不是有點誇張?
風無邪撇了下嘴角,當然打的是親情牌啊。
無論哪個父親見到自己的孩子受傷,肯定都會心痛,更何況這傷是楚帝親手打的。
到時候一看到君夜離額上的紗布,心裡的愧疚就增加一分。
君夜離徹底的無語了,有心想說不用這樣,卻看到從外間進來一名宮女,說讓他們倆上殿呢,也只好作罷。
臨出門時,風無邪伸手攙扶住了他的手臂,雖然君夜離認爲大可不必這樣,但卻沒有推開風無邪的手。
兩人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態,重新走入了殿中,頓時吸睛無數,尤其是許長卿,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開雜貨鋪了。
只是一個小傷口,竟然包紮成這樣,真是誇張。
反觀宮默然,倒是一臉淡定,只是眸中射出的寒光,讓人遍體生寒。
風無邪將這些目光統統排斥在外,直視着前方,掌上卻暗暗用力,等君夜離察覺到不對時,他的身子已經晃了兩晃,差點
摔倒在地。
好在風無邪扶住了他,君夜離回頭,便對上風無邪慌亂的眼神:“玄王殿下小心,你剛剛失血過多,有些頭暈是正常的,並無大礙。”
君夜離眼前一花,人已經由風無邪扶了起來。
衆人都些愕然,還以爲是玄王故意裝虛弱,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楚帝面上雖然沒有慌亂,但心裡卻急的不得了,總共就這麼兩個寶貝兒子,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見玄王要跪下行禮,急忙道:“算了,你就站着聽吧。”
君夜離低聲謝過恩,便被風無邪攙扶着站到了一旁。
楚帝便問那兩名查看糧倉的大臣:“糧倉裡的糧是否是發黴的糧?”
兩位大臣互看一眼,面露難色,還未說話,就聽到許長卿道:“兩位大人不必害怕,只要如實稟告,皇上肯定不會爲難你們的。”
許長卿以爲是這兩位大臣礙於玄王的身份,纔不敢說話,可他又哪裡知道這兩位大臣的猶豫。
他們倆都是許長卿的門生,如果照實說了,就是陷恩師於不義,如果不說,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楚帝在這時卻是不耐煩了:“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互看了一眼,最終下定決心,如實稟告:“啓稟陛下,糧倉裡的糧全都是新糧。”
此言一出,許長卿的臉頓時蒼白一片,以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了那兩位大臣。
“這,這不可能,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明明都是壞掉的糧,怎麼一眨眼之間,就變成了好糧?
許長卿看向高大人和劉大人,兩人心虛的一低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再看風無邪正以一種清冷的目光看着他,目光說不出的讓人心悸,心口一滯,差點兒一口氣沒有喘上來。
事到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想要朝宮默然求助,誰知他卻轉過了身去。
許長卿的腦中轟鳴一片,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滴落,現在的他簡直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剛剛義正言辭的說糧倉裡的糧是壞糧,現在卻被現實打了一個耳光。
他緩緩向風無邪望去,眼中充滿了憎恨,本來想借此事打壓玄王,向晉王示好,卻沒有想到,全被風無邪給攪合了。
“許長卿,你好大的膽子。”殿上一聲震怒,如響雷炸在許長卿的耳旁,他的身子一哆嗦,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他的門生不敢出來說話,他的同僚離他遠遠的,大勢已去,他輸了。
“臣,罪該萬死。”
楚帝萬萬沒有想到,許長卿竟然捏造事實污衊皇子,而他剛纔就是聽信這個小人之言,還打傷了玄王。
一時間,楚帝心中的恨意達到了空前絕後,恨不得將他和李元英殺之而後快:“污衊皇子,惡意中傷,你們這是犯了死罪,來人,將許長卿和李元英打入死牢。”
許長卿和李元英放棄了掙扎,任由待衛押了下去。
只是臨走之時,許長卿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宮默然,而他卻始終低垂着眉目,似乎與這硝煙瀰漫的朝堂,有些格格不入
。
而朝中另一些回過神來的大臣,現在卻如打了雞血一般,回過了神來,紛紛向皇上告發許長卿的其他罪狀。
不僅如此,有的還連帶出了他門下學生的一些事情,但大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風無邪暗自冷笑,這可真成了破鼓萬人捶了。
楚帝的臉色陰沉的可怕,眼神銳利的掃了一眼朝中的重臣,並沒有因爲他的揭發而顯得高興,他強壓下胸口翻涌的怒意,疲憊的說道:“剩下的事,就交由大理寺去查吧,單憑一個大學士就想翻起這麼大的浪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此言一出,滿朝的文武百官,心都跳露了半拍。
這是要徹查到底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倒黴呢。
楚帝說完這句話後,便對風無邪和君夜離兩人道:“朕今天隱些聽信了小人之言,錯怪了你們,如果不是長英郡主足智多謀,還不能將這些蛀蟲挖出來,風無邪功不可沒,朕特命你爲侍郎,過幾日你就到戶部報道,跟着老六學點東西,至於老六,先把兵部和戶部管起來,等朕心中有了人選,再行定奪。”
楚帝此言一出,滿堂譁然,雖然先前也有過女子爲官的先例,但如此高調的提升一個人,還是頭一份。
一想到從此以後,這個女人就要和他們平起平坐,所有人的臉都變成了豬肝色。
可是今天楚帝震怒,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捅馬蜂窩,只得將心中的鬱悶狠狠的壓下。
面對其他人的驚訝和震驚,風無邪卻似早已經料到會如此,不喜不悲的將聖旨接下,謝了恩。
只是在退出朝堂的時候,身邊的冷哼聲不斷,面對個個趾高氣揚的朝中大臣,風無邪也只有苦笑。
她,這是犯了衆怒呀。
唯有宮默然依舊溫潤如玉,只是眸中的溫情早已被淡漠所代替:“恭喜恭喜,風侍郎能得皇上重用,以後必定鵬程萬里。”
風無邪打着官腔道:“謝王爺謬讚。”
眼前掠過一片潔風的衣角,帶起的風颳的人臉生疼,風無邪脣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昂首挺胸,大步的走了出去。
日暮西斜,夕陽在雪地上投下大片的金黃,風無邪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終於引石橋上的那人回首張望。
他一身黑色,就連身上的大氅也是純黑,只餘胸前一片銀絲纏繞的並蒂蓮,分外嬈妖。
白皙的臉龐溢滿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如黑曜石,看着迎面走來的風無邪,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大了。
“來了。”
風無邪點點頭,將掌中的紙條用內力摧毀,見這裡四下無人,一片寂靜,不覺微微皺眉:“爲什麼叫我來這裡?”
見他不爲所動,風無邪只好提步上橋,雖然這裡無人,但她還是注意分寸,在離君夜離身前一尺的距離站定。
循着君夜離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一片廢棄的屋檐,幾乎被雪壓的看不見邊角,如果不是冷宮那兩個字如此醒目,任何人都想不到,這裡或許還有活人存在。
這是一片被人遺忘的角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