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凝兩手抄進袖裡,點頭道:“看起來不像嗎?”
蘇涵納悶,這個可從來沒聽左慕跟他提起過,她不是作家的家奴,能認字就不錯了,居然還懂醫。
人羣裡七嘴八舌地道:“造孽啊,這都是報應,去年他家的妾也是難產而死,聽肚裡懷着的還是個男孩兒,這次又輪到了他女兒,你看着人就是不能作惡。”
“我看就是活該,他們家不讓咱們全鎮的人活命,老天爺就不讓他們家留後代。”
卓慕凝心道:“還有這麼一回事。”
她巴拉開人羣,“借過,讓讓,謝謝。”三兩步上前,一擡手揭下了榜單,疊吧疊吧塞進了袖裡。
所有人齊齊向她看來。
一個好心的大媽道:“孩,你不是這裡人吧,我告訴你,這個刁家可不怎麼好對付,若是你沒有十成的把握,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卓慕凝錯了搓鼻,怪不得大家都不敢揭這榜單了,即便是有心想試一試的人,也會被治不好的嚴重後果給嚇得望而怯步。
卓慕凝嘿嘿一笑,不多。
蘇涵道:“你真要去?”
此時已經容不得他們再考慮,一旁守着的刁家家丁走了過來,將一衆看熱鬧的人驅散,道:“跟我們走吧。”
瞧瞧那大爺的氣勢,一點求人的樣都沒有。
卓慕凝也不知道自己爲何這麼手癢,一定要管這檔事。
於是三個人好好的客棧住不成,只能跟着家丁去了刁家。
刁家的宅建在山腳下,氣勢恢宏的三進院兩層樓,飛檐廣出,雕樑畫棟,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進了什麼官宦之家。
卓慕凝四處瞅了瞅,咂摸咂摸嘴,這也就是在這個交通閉塞的鎮上,這宅的建法十分越矩,可謂是大逆不道,天瑾的房屋建造都有嚴格的規定,普通的百姓人家即便是再有錢也不能按照這個模式來建房的。
幾個家丁將他們給帶了進去,那個刁老爺腦滿腸肥,正在定力來回的踱步,看樣十分焦急。
卓慕凝前腳剛踏進去,就聽見他抄起個茶杯摔了出去,恰好在她的腳邊砸開,“你們這幫飯桶,我讓你們去找的接生婆呢,去請的大夫呢!”
對面一個廝戰戰兢兢地回道:“先前好的那個婆從虞都趕過來不少也得兩三天的時間,恐怕……恐怕來不及啊。”
刁老爺幾乎要被氣炸了,衝過去對着那個廝就是兩耳光,“我女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讓你們陪葬。”
卓慕凝掩面輕咳了一聲,刁老爺這纔將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道:“你是誰?”
家丁趕忙上前跟刁老爺耳語了幾句,之間刁老爺的目光在卓慕凝的身上狐疑地略過,不一會兒,又像是燃起了希望一般,快步上前,道:“你真的可以幫我女兒?”
卓慕凝道:“勉力一試。”
罷,她就見刁老爺的臉色十分難看,道:“若是你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隨便來戲耍我們,刁家是有錢,可也不是你們這種人可以鑽空的。你也不出去打定打聽,我刁永鑫是什麼樣的人。”
卓慕凝笑道:“已經打聽的很清楚了。實不相瞞刁老爺,我聽聞令嬡的情況十分嚴重,剛剛在蓮花鎮上一個敢揭這張榜的人都沒有,若是我再不接,令嬡恐怕情況只會更糟,刁老爺如今還用這樣的話來嚇唬我,就不怕我現在就後悔嗎?”
刁永鑫一聽,似乎也反應過來,覺得自己剛剛的確是態度強硬了些,而卓慕凝的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她現在是自己唯一的救星,若是她也走了,那自己的女兒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位刁老爺不愧是個油滑的人,竟然能在一息之間轉變了態度,立刻討好得到迎上來,道:“三位裡邊請。”
刁永鑫的目光在卓慕凝的肚上徘徊了一下,然後又看向了站在卓慕凝身後的兩個人,道:“這兩位是?”
卓慕凝道:“我相公,家僕。”
蘇涵微微衝刁永鑫點頭示意。
此時他們已經繞過了花廊,來到內室,遠遠的卓慕凝就聽到裡邊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然而這叫聲只持續了短短的時間,便再無聲息了。
正前方的一個房間的門打開,裡邊的人進進出出,道:“不好了,姐又昏過去了。”
而在門口徘徊着的這一衆人種,卓慕凝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大抵是這位刁老爺的長輩和女婿。
卓慕凝快步上前,對身後的兩人道:“你們在這裡等我。”
伺候在外面的丫鬟婆,似乎都對卓慕凝的到來感到詫異,看着刁老爺也跟在身後,便將所有的疑問都吞進了肚裡。
卓慕凝進了房間,便被一股難聞的氣味給頂了一下,一股厚重的腥臊味。
躺在牀上的人奄奄一息,臉色蒼白,頰邊貼着濡溼的髮絲,目光渙散,而她隆起的腹部更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伶仃極了。
她似乎連喘氣的力氣都已經消散了。
一個產婆顫巍巍地立在牀前,面如死灰,似乎要是牀上的人嚥氣,她也就不用活了一般。
卓慕凝道:“我來吧。”
產婆如蒙大赦,一下退到了一旁,將最顯眼的位置讓給了她。
卓慕凝扶了扶腰,坐了下來。
她於產科略有涉獵,雖然她的主要專業是醫藥,可是這些東西卻是興趣愛好,沒事的時候拿來看一看,也別有一番滋味,只是卓慕凝第一次見到血淋淋的現實,當時在醫學院的時候剖的都是死屍,氣不喘血不流,即便是用活體動物做實驗,可動物終究只是動物。
卓慕凝偏頭想了一會兒,這個孩已經在產道卡了天。露出來的一點皮膚有些發紫,卓慕凝淨手之後將孩給推了回去。
產婆大驚失色,這可是他們整整努力了一天的結果,孩纔好不容易生到這個程度,如今這個人竟然就這麼講孩給送了回去,他們的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產婆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個門外漢,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要騙刁老爺錢的,便怒道:“你到底會不會接生,若是不懂,便不要在這裡耽誤事了。”
卓慕凝擡眼看了看她,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