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凝每次到李家孃的時候都覺得麻煩她不好意思,便會給這幾個孩帶些吃食,如今這幾個孩聽到卓慕凝的聲音,都覺得分外親切,一股腦的從裡屋跑了過來,撲進卓慕凝的懷裡。
“蘇夫人……嗚嗚……”
幾個傢伙哭得可憐兮兮的,卓慕凝道:“你們這是怎麼了,你們的爹孃呢?”
幺是李家孃的女兒,她抹了一把眼淚,道:“爹打了娘,現在正在裡屋呢。”
她的話音剛落,李長貴便晃晃悠悠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滿身酒氣,指着他們幾個問道:“你們是幹嘛的?”
卓慕凝道:“我是隔壁住家的,前些日剛剛搬來,你是不是對你娘動粗了?”
李長貴“哼”一聲,道:“她是我老婆,我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審美時候輪到你來管了,你要是不想惹什麼麻煩,就老老實實的滾回去。“
蘇涵道:“這位仁兄,你這樣就不對了,她是你的結髮之妻,而且你們的孩還這麼,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而一定要用這種方法解決呢?”
李長貴完全是個不講理的潑皮無賴,他纔不管這一套,二話不就要把人往外哄。
卓慕凝道:“你先讓我去看看你娘怎麼樣了,她若是被你打出個好歹,卻沒有及時救治,到時候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我看你怎麼交代。”
李長貴一撇嘴,道:“我跟誰交代,我需要跟什麼人交代?”
“你這算蓄意傷人,你真的以爲天瑾沒有王法了嗎?”蘇涵喝道。
從來街坊們的描述來看,李長貴就是一個混人,但即便是這樣的人,他也有懼怕的地方,比如李長貴就怕官。甭管他有沒有做虧心事,只要是一見到官老爺,便腿肚抽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蘇涵不知道他這句話已經誤打誤撞地戳到了李長貴的軟肋上,繼續道:“你趕快讓開吧,我娘懂醫術,可以幫她看看。”
李長貴冷哼一聲,想到倒貼上門來的人不用白不用,便一閃身讓開了通路,讓他們幾個過去了。
房間裡邊一片凌亂,四處都散亂着他們剛剛打鬥時推落的傢俱,桌椅板凳被掀倒在地上,油燈也翻了房間裡邊黑漆漆的,勉強能看清李家娘倒在地上。
二忙摸索着又將燈給點亮了,卓慕凝扶起李家娘,問道:“你覺得如何,可是有什麼地方難受的嗎?”
李家娘搖了搖頭,道:“沒,就是剛剛絆了一下,腦袋磕在地上,暈了過去。”
房間裡漸漸亮了起來,油燈的光芒驅趕了此處的黑暗,李家娘帶着淚痕的臉在燈光下顯現出來,她哭得一張臉有些蒼白,嘴角掛着血絲,額頭磕破了一個角。
卓慕凝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覺得似乎沒有什麼大礙,便道:“我扶你起來,可以嗎?要不然你到我家裡去坐坐吧。”
李家娘看了眼自己這已經七零八落的家,心裡邊猛地抽疼了一下,她不想麻煩卓慕凝,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不出那個“不”字,而是緩緩點了點頭。
卓慕凝身不太方便,便讓二攙扶着李家娘,帶着幾個孩一塊出了房間,此時李長貴已經不知所蹤,似乎怕他們幾個找他的麻煩一樣。
卓慕凝給李家娘細細地處理了傷口,好在她平時就喜歡鼓搗這些東西,醫藥箱在家裡常備着,此時應急最方便不過了。
忽然,李家娘“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卓慕凝以爲是自己剛剛處理傷口的時候下手重了,便問道:“怎麼了,是我弄疼你了嗎?”
李家娘搖搖頭,道:“不是,只是我有點控制不住,剛剛倒是沒什麼,只是這會兒卻怎麼也止不住了,讓你笑話了。”
無論是在什麼時代,每天都有無數的女在忍受着家暴的折磨,卓慕凝覺得遇人不淑這句話實在是過於沉痛,怎麼會有這樣一羣禽獸不如的男人,他們慣於在家裡作威作福,將女人隨意打罵,當做奴隸一般。
而且在這個時代,女人即便是受了委屈也無處理,沒有居委會,沒有調解處,甚至連法律都不站在女人這邊。
卓慕凝輕輕的保住了李家娘,讓她在自己的懷裡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只是哭完了之後,她將何去何從?
蘇涵看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傷心,不禁輕輕拍了拍卓慕凝的的肩頭,讓她不要傷心過度。
李家娘道:“蘇夫人,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被李長貴打罵,從來都是抱着頭捱過去就好了,也沒有人管過她,問過她,她以爲這次還是一樣,可是卓慕凝卻來了,那一刻,她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覺竟是這多少年來從未有過的貼心。
可是然後呢?她以後被打,卓慕凝還會像今天這樣來救她嗎?她都已經被打得麻木了,他們以後一定也會對這種事情習以爲常吧,或許那個時候他們只會輕描淡寫地安慰她幾句。
李家娘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儘管她試圖在李長貴不在的時候快快樂樂的生活,儘管日過得清貧一些,可是她依然能從中找到樂,做一些手工活來維繫一家人的生計。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似乎還是有希望的,她多希望自己今後的每一天都如此度過,可是好夢總會有醒來的時候。
每次當李長貴喝醉了酒回來伸手要錢,她才發現以往是自己太過天真,無論她多麼想要忘記,她永遠都得面對現實,面對他周而復始的打罵,勒索。
沒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性,從此她遠離這個男人,即便是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李家娘覺得這樣的情形恐怕只有在夢裡才能出現吧。
卓慕凝當然不知道在自己抱着她的這一段時間裡,她的腦海中已經瞬息萬變閃現過了這麼多的念頭。
卓慕凝拍拍她的後背,道:“今天晚上你若是不想回去就留在我家吧。”
李家娘抽噎了一會兒,卻是止住了哭聲,她抹乾眼淚,道:“不了,我讓幾個孩先在你這裡打擾一下吧,我可能沒有辦法好好照顧他們。該面對的我還是要去面對,即便我在你這裡逃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還是要回去面對那個家的殘破,與其有這一晚上的偷安,倒不如現在就去面對。”
李家孃的話冷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