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柔手底下的冤魂又豈在少數,青筠、秦艽……現如今,她不過是向死在她手底下的冤魂贖罪罷了。
“景王妃可是有憑證?若是無憑無據,如此胡言亂語只怕會落人詬病。”寧森月自是絕不承認景王妃口中的設計陷害。
景王妃冷哼一聲,“本妃死了女兒,如今向兇手討回公道又有何錯?本妃一再心慈手軟,這才釀成如今大錯,寧森月,今日我定要你爲雪柔陪葬。”
寧森月眸光一寒,心頭涌上不安,眼角餘光則是時不時掃向街道盡頭。
街道車馬雲集,往來行人數不勝數,可那熟悉的身影卻是始終未曾出現。
寧森月嘴角輕翹,挑釁一笑,“難道景王妃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無視我雲升國法,胡作非爲嗎?”
此言一出,寧森月明顯見到景王妃的神色一頓,可下一秒,她又是義無反顧的對着身後的護院說道:“出了差錯,本妃自會一力承擔,爾等無需憂心。”
護院面面相覷,心存不安。
恰好此時,一道蒼勁有力的男音破空傳來,隱隱透着一股濃濃的擔憂。
“王妃,切勿動怒。”
來人正是當日景王妃買通的官吏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匆匆趕來,見王妃聲勢浩蕩,其後更是尾隨着數十護院,心下更是惴惴不安。
他本就因着暗中替景王妃周旋穆雪柔一事心存不安,生怕出了錯漏,叫此事捅到皇上跟前,皇上龍顏大怒,他官位不保。
可如今,事情好不容易被壓了下來,穆雪柔雖是死了,可皇上也不曾追究,他本想着此事該息事寧人,卻不料今日一丫頭送來口信,景王妃因穆雪柔一事在太和醫館前鬧事,他心下不安,這才前來一探究竟。
如今親眼見着這一幕,禮部侍郎險些昏厥過去,若是景王妃今日在太和醫館前鬧事一事傳到皇帝耳中,此事涉及到皇室顏面,皇帝必然會追查到底,而一旦深究,想來多半便會牽扯出他暗中替景王府周旋穆雪柔一事。
景王妃一見是禮部侍郎,心下怒焰更甚,景王妃明面上雖不曾怪罪他,可心底卻多少生出芥蒂,她當日花費重金,且允諾禮部侍郎一個條件,這才使得禮部侍郎同意替她暗中周旋此事,救得穆雪柔一命,然而,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料及,此事竟是出了差錯,禮部侍郎確實成功劫走了囚車,也成功將穆雪柔安置在安全之處,可她不明白的是,爲何僅僅是一夜的功夫,穆雪柔竟是會死於非命。
“不知大人來此所爲何事?”景王妃稍稍比了一個手勢,示意身後的護院暫且住手。
禮部侍郎鷹眸半闔,不悅地掃了一眼景王妃身後的護院,他躬身作揖道:“微臣見過王妃。”
“王妃這般動怒,只怕會驚嚇到無辜百姓。”禮部侍郎話中有話,意在提醒。
景王妃心下暗暗琢磨着禮部侍郎此言,半晌後方才道:“此乃本妃與安平郡主
的私事,還請大人莫要插手纔是。”
禮部侍郎聞言,立刻心有不悅,若非此事興許會牽扯到他暗中替景王妃周旋穆雪柔之事,他斷然無瑕前來阻止景王妃這般送死。
禮部侍郎聞言,當即便說道:“還請王妃能與微臣借一步說話。”
禮部侍郎與景王妃行至一側巷道,將事情利弊與後果一一向景王妃挑明,“此事好不容易得以息事寧人,若是王妃再這般鬧下去,只怕會將事情鬧大,屆時,不但王妃報不了仇,反倒是會將自己拉下水。”
景王妃自知禮部侍郎是擔憂他替自己周旋穆雪柔一事會被鬧得人盡皆知,心下冷嘲禮部侍郎如此貪生怕死,嘴上卻哀慼道:“若非雪柔慘死,我也斷然不會如此失去理智,那寧森月害死我的女兒,大人叫我一個母親該如何冷靜?”
禮部侍郎心存不解,他曾聽聞,那穆雪柔並非景王妃的骨血,可景王妃這般卻又是爲何。
“王妃,此事事關重大,若是讓皇上查到您曾與微臣私下勾結,定會惹得龍顏大怒,屆時,牽扯的不僅僅是您女兒的性命,只怕您也會有性命之憂。”禮部侍郎唯恐一旦與景王妃撕破臉,這喪失理智的女人會做出更加不可理喻之事,事到如今,他只得一步步慢慢誘導,興許能令景王妃怦然醒悟。
景王妃一怔,面上閃過些許猶豫,禮部侍郎見此,心下暗暗慶幸,緊接着趁熱打鐵說道:“王妃莫要因一時得失而枉顧性命,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安平郡主無權無勢,事到如今又無王府庇佑,您今後要她的性命豈非輕而易舉之事。”
景王妃心下略有鬆動,可一想到寧森月是何等狡詐,心下又徘徊不定,若是寧森月是一般對手便罷,可此人城府極深,屢屢從刀口下脫逃,景王妃心下又是生出幾許不安。
“大人是不知那寧森月何等狡猾,只怕若是本妃今日饒過了她,日後便再無置她於死地的機會。”言罷,景王妃又一次目光堅定地轉身,好似要前去與寧森月秋後算賬。
禮部侍郎心下一驚,眸底迅速掠過一道憎惡,從前他怎會不知這景王妃是這等婦人之仁。
“王妃莫要忘了,這京中可不僅僅是您一人對安平郡主如此憎惡,德慧郡主對安平郡主恨之入骨,若是您能說動德慧郡主,微臣想着,您扳倒安平郡主便會又多一層勝算。”禮部侍郎斂下心中不悅,故作心平氣和與景王妃商議,不到萬不得已,他是斷然不敢與景王妃撕破臉。
景王妃原本擡起的步伐一滯,她緩緩轉過身,目視着刑部侍郎,紅脣輕啓,輕聲呢喃,“德慧郡主……”
待景王妃從巷道與刑部侍郎一同走出之時,景王妃展露在面上的慍怒已是煙消雲散。
寧森月即刻便知曉,刑部侍郎定是勸動了喪失理智的景王妃。
景王妃款款來至寧森月身前,微仰着下頜,眸中透着一股勢在必得。
寧森月亦是回以得體一笑,二人皆是不曾言語。
“今日一早起身本妃便覺着身子有些不適,本妃聽聞安平郡主醫術過人,想着前來讓郡主把把脈,卻不想這才一來到醫館門口,渾身的不適像是消失了一般,如此一來,本妃便不在此打攪郡主了。”景王妃隨口尋了個託詞,將今日的囂張跋扈一筆帶過。
寧森月嘴角輕揚,眸子含笑,舉止恭敬有禮,她朝景王妃福了福身,隨後才道:“若是王妃不怪罪本郡主多嘴,本郡主便好意提點一句,王妃到了這個年紀,保持心情愉悅,心平氣和,會青春永駐,鳳體康健。”
景王妃又豈會不知她此言意在嘲諷自己今日此舉。
“承蒙郡主金言,本妃日後定會好生調理,修生養息,方能活得長長久久,瞧着那一個個罪該萬死之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景王妃落下此話後便不再逗留,徑直離去。
寧森月見景王妃走後,便將視線落在刑部侍郎身上,她福了福身,施了一禮,“今日多謝大人及時趕來。”
刑部侍郎瞧着寧森月這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便知曉此人定是城府極深之人。
想起今日前來府上通報之人,刑部侍郎猜測着此人多半便是寧森月派遣而來,他雖不甘這般被一個弱女子利用,可卻又不得不落入她布好的局。
“郡主無需多禮,今日本就是王妃有欠深思熟慮,驚擾了郡主,不過現下既已是息事寧人,郡主便不必將此事聲張了吧,否則,若一旦深究此事,查出些見不光的東西來,對郡主的名聲不利。”刑部侍郎旁敲側擊地提點着。
他倒是並不擔憂寧森月會刻意將此事鬧大,藉以打擊景王妃,今日一瞧寧森月這等姿態與氣場,以及她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本事,便知曉此人定非意氣用事之人。
果真如刑部侍郎所料想一般,寧森月盈盈一笑,說道:“王妃歲數已高,一時間頭腦發熱實屬正常,本郡主雖不是聖人,卻也是自小讀聖賢書,這等氣度還是有的。”
如此一來,她便是答應不會將此事聲張。
刑部侍郎稍稍鬆了一口氣,得到寧森月允諾後便不再與寧森月寒暄,隨即離去。
青莜見景王妃與這從未有過交集的刑部侍郎走後,這才上前對寧森月道:“郡主,那景王妃不曾傷到你吧。”
寧森月淺淺一笑,“好在你來得及時,今日多虧你了。”
青莜自是愧不敢當,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郡主視青莜如同親姐妹,青莜自是誓死維護。”
寧森月見過往行人愈來愈多,她這般與青莜杵在門口也確實有些怪異,便道:“不必再這兒杵着了,與我進去吧。”
青莜微微垂下眸子,低聲應了一聲,她至始至終皆是跟在寧森月身後,直至來到寧森月房中。
寧森月見她頗有心事,便笑着問:“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青莜一向是不藏心事的人,從她一從刑部侍郎府上回來,寧森月便察覺她的怪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