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二人各自感嘆之際,沈秋君與程秀梅的相處,倒是輕快許多.
程秀梅因爲小時相處過的情分,一見到沈秋君便覺得親切,又見她又比小時候更加的明豔動人,心裡便有種美人惺惺相惜的情懷.
又看沈秋君行事大方周到,卻是極清新自然,心胸坦蕩,不似藏有心計之人,也不曾有一絲矯揉造作之態.
也只有在和睦幸福的家庭中,才能養出如此光風霽月的可人兒吧,程秀梅如此感嘆道.
沈秋君則是有心與程秀梅交好.
程秀梅相貌不俗,才學也是有的,亦是個有心機城府的人.
程父不算是個敬重發妻的人,這其中雖然程夫人也要負一點責任,但因其後宅侍妾多,爭風吃醋的陰私事也就多了,再加上庶子庶女的利益之爭,處於後宅中的程秀梅便決不是?諄ㄒ歡?
現在沈秋君最憷頭的就是有心機城府的人,她不想讓自己活的太累,故不喜與有心機的人深交往.
而她之所以仍會高看程秀梅,是因爲程秀梅雖有心計卻不陰狠,而且還有點道德潔癖的人.
程秀梅既有心機,則善與人周旋交往,能得到衆人喜歡,但一旦她發現那人有不符合她心中道德的行爲,便立馬冷了下來,再不與之深交往.
這一點與二姐及自己在某種程度一定的相似之處,更何況前世她與二哥也是琴瑟相合,感情極好,只是因爲夾雜着自己,纔會偶生口角,故沈秋君現在還是樂於與未來的二嫂搞好關係.
二人既然都有心,自然很快便成了知己相交.
沈秋君看着程秀梅身上的衣裙雖是極名貴的衣料,然樣式卻有些不合廄時興的,便出言相邀.等過幾日一起選衣料做春夏衣裳,以備來日廄各府夫人小姐相聚遊玩.
程秀梅也知秋君意思,便忙笑着應了.
這時,卻有小丫頭來稟道:六皇子來送東西了.
原來二門上的人見沈夫人此時正忙着招待友人,無暇理會其他,又因得了沈秋君的囑託.說是六皇子來了告訴她一聲,她有要事要尋六皇子說話,便直接來回了沈秋君.
程秀梅微皺了眉頭,對沈秋君說道:";他害得妹妹還不夠嗎,怎麼今日還敢上門來.那樣的惡毒陰險的小人,真該一棒子打出去.";
沈秋君聞言,心裡便有些不悅.但也知秀梅是關心自己,只得笑道:";他還是個孩子呢,但凡有個人護着他,他也不會如此行事,得個惡毒陰險的名聲來!";
程秀梅聽了,便不再言語,沈秋君的話倒說到她心坎裡去了,如果父親能護着她母女二人.她一個閨閣少女,也不會因那些烏七八糟的事而污了眼.
沈秋君又笑道:";況且總是皇子,侯府可不敢不敬!他又是個執拗性子.無意損壞了我二哥的東西,本不讓他還的,可他道那是我二哥心愛的東西.若不還上,心裡不得安生,這才一件一件地找尋了還來.";
程秀梅不由暗自點頭,六皇子倒不仗勢欺人,聽着也似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外面傳聞皆是撲風捉影,未必真實,況且又是他心愛的東西,自然還是還回來的好!
沈秋君便請程秀梅去自己院裡歇息,笑道:";我還要去二哥院裡簽押驗收呢,得過一會才能來陪你,失禮之處,還請姐姐不要見怪.";
程秀梅雖覺得由沈秋君親自去見外男不妥,不過聽沈秋君一口一個孩子地,且六皇子確實年紀也?痔鄧蚣胰飼鬃鄖┭?頓覺他也只是個任性執拗的孩子,便笑道:";你我姐妹何須如此客氣,先打發走了那位貴人要緊.";
沈秋君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程秀梅則坐在靠窗的小塌上喝着茶,隨意看着.
但見沈秋君的房中高懸玉簾繡幔,所用物什非金既銀,卻又不落俗套,古玩玉器亦是陳列有當,果是富貴非凡,一新設甚至比沈夫人的正房還要貴重些.
程秀梅暗在心中謀算:扶玉果然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便是經歷了令家族蒙羞的金家事件,地位仍是未有絲毫變動,看來以後必還要好好與這位小姑相處,幸好扶玉品性高潔,不同於尋常庸脂俗粉,且如今二人又交好,想來以後身份換了也不難相處.
這邊沈秋君進了沈昭寧的院子,笑道:";六殿下還在嗎?";
六皇子這次能順利進到二門,本還慶幸不已,可在這裡足足等了兩盞茶工夫,心裡的耐性便磨光了,以爲又要白走一趟,正生悶氣呢,忽聽到沈秋君的話,不啻於久旱聞春雷,急忙跑了出去,果見沈秋君笑盈盈走來,暴躁的心便如被灑了甘露一般,全身熨貼不已,臉上也帶了笑出來.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那張人畜無害滿是笑容的臉,心裡一陣恍惚,這六皇子是必要先定一個人做他心靈上的依靠嗎,前世是李瑤琴,雖然這個還有待商榷,今生則是選中了自己.
六皇子已經反客爲主,讓着沈秋君進到屋裡坐下,這才笑道:";本以爲我臨行前,見不到玉姐姐呢,看來老天垂憐,還是想讓我得到玉姐姐的祝福呢!";
沈秋君的心便一下提上來了,忙問道:";你要去哪裡?什麼時候起程?";
六皇子見沈秋君如此關心自己,更是喜得見牙不見眼,一雙丹鳳眼雖眯成一條線,可仍可見其中閃耀的光芒,他忙答道:";我要跟三哥奉命一起去南邊,尋一位飽有名聲隱居了的老儒,差不多三五天就起程,大約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回來.";
沈秋君不期然想起前世之事,她沉吟道:";你必須去嗎,能不能推掉,你現在還?噬弦參幢卣嬤缸拍閎グ觳釷?能偷個懶不去嗎?";
六皇子凝神看着沈秋君,想了想,說道:";最近玉姐姐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做嗎?若果如此,你可以說來聽聽,我可在臨行前給他們交代妥當.";
沈秋君搖頭道:";我沒什麼事,你此次真不能推掉嗎?";
六皇子便看向兩側的丫頭們,那些丫頭則只看着沈秋君,沈秋君見了,便揮了揮人,丫頭們這才慢慢退出去.
六皇子看了眼站在門前的小成子,這纔看着沈秋君低聲說道:";過幾日會有一批死士出師,按照之前的計劃,我要去見他們一面,也算是再收買一下人心,若是無故不到,怕是不妥.";
沈秋君心中驚駭,她萬沒想到六皇子會將此事告訴她,也就意味着六皇子的老巢其實是在南邊的秘密全然暴露在她的面前.
六皇子竟然對她如此坦誠,現在她沒有時間去細想,他是出於什麼原因,至少這份全然的信任不能不令她動容.
沈秋君知道這事不是她能阻止的,便默默自荷包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六皇子,說道:";這裡面是辛先生調配的上好傷藥,你且貼身收着,萬一有什麼不妥,說不得就用上了,也解得一時之急.只願你永遠不要用上.";
六皇子眼中便帶了狂喜,簡直是語無倫次地說道:";這是玉姐姐專門讓人爲我調配的嗎,我一定要用上,不,我會好好收着的,永遠都收好的.";
沈秋君忽然眼睛有些溼潤,這種情景與當日自己收到賢王自太醫院求來的藥膏何其相似,她忙心神一凜,不,怎麼會相似呢,當日自己是被情迷了心竅,而六皇子不過是太少得到他人關心,況且當日是賢王夫妻算計自己,而自己對六皇子卻無算計之心.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半日情緒仍是平復不下來,不由嘆道:";你真是個傻孩子!";
六皇子卻笑道:";玉姐姐是好人,在玉姐姐面前,我便是傻子,也傻得放心!";
沈秋君不由被逗笑了,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此去務必要小心,若是可以,請求皇上多派些人來護衛你們,若是見事情不好,記得不要硬抗,保命要緊.";
六皇子兩眼亮晶晶地看着沈秋君,只管答應着,至於沈秋君說了些什麼,他哪裡還能靜下心來細聽.
一時沈秋君簽收了六皇子還來的玉器,六皇子便央求道:";玉姐姐先暫停步,讓我先走出院子好不好,就這樣目送,就當廄亦是有人在盼我回來.";
沈秋君聽到這句話,忽然覺得心似被針扎一般,她低下頭來,輕聲道:";好吧,你先行,我就在這裡看你出去.";
六皇子臉上便漾起了笑容,忙帶着小成子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向後看,果見沈秋君正站在門前看着他,六皇子忽然捨不得就此大步走出院子.
隨着六皇子頻頻回頭,沈秋君見他的步子越來越?揮上肫鵯笆賴淖約?在最後時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她頭腦一時發熱,終是把心一橫,叫道:";殿下,請止步,我還有話要說.";
沈秋君話喊出了口,心裡卻已經有了悔意,可是看到六皇子已經跑回來,正一臉笑意地看着自己,她心裡暗歎一口,終是垂下眼簾,快速說道:";在南邊有一處綿延數十里深山老林,那應是你們此去的必經之路.若是有人在那裡設伏只怕你等不會輕易便全身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