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聽綠蝶說的,碎玉軒裡都這麼傳。大家都說蕭……嫵姐兒的娘犯了大錯早就被王爺給賜死了,所以王爺這麼些年才任由她當個丫鬟一樣被人使喚。”
“是麼?”唐韻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碎玉軒裡住的不過是我那些庶出的妹妹們,最大的也頂多十二歲吧,父王那一輩的事能知道的這麼清楚?”
“這……”彩雲略一沉吟,有點拿不準突然變的魔鬼一樣的大小姐究竟是什麼意思。
“空穴來風,必有出處。”
唐韻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流水般淡然:“我想,上一輩子的事情自然得有個足夠有分量的人才瞭解的清楚不是?你可要想好了,這事情最早是從哪裡來的?至於碎玉軒麼……”
她低頭盯着自己瑩白如玉的指甲:“還不夠資格傳出那樣的話來。”
“今天與我們說起這事的時候,紅月也在。這事應該就是紅月先提起的。”
唐韻聲音緩慢悠長:“應,該,啊。”
“眼睛。”火魂突然湊到彩雲耳邊,飛快說了兩個字。
彩雲立刻斬釘截鐵說道:“就是她。”
唐韻看向蘇媽媽:“紅月是誰?”
蘇媽媽躬身說道:“是林側妃桂園裡的一個二等丫鬟。”
唐韻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個丫鬟,那麼,該也是聽人說的吧。”
彩雲只覺得春末夏初的天氣冷的徹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冰涼黏,膩的貼在身上。
“彩雲,你說呢?”
“是……是聽人說的。”彩雲悄悄擡手擦了擦額角汗水。
“那麼,是聽誰說的呢?”唐韻一臉苦惱。
彩雲臉色一垮,幾乎要哭了出來“奴婢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奴才,這種主子之間的事情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原來是主子說的麼?”唐韻微笑着說道:“紅月既然是桂園的丫鬟,桂園的主子還能有誰?”
彩雲打了個哆嗦,終於明白過來唐韻話中的意思。
“火魂,弄好她的眼睛,叫她畫押。”
彩雲只覺的長長舒了口氣,幸好大小姐不再追問了,她可是死也不敢順着大小姐的意思說出林側妃的名字來。
於是,剛剛能看見點光亮,便飛快的在蘇媽媽遞過來的紙上按了手印。
“大姐姐。”蕭嫵直到這時候纔敢開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急什麼呢?”唐韻將彩雲劃過押的紙拿過來看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秋晚,你帶幾個人,將這個東西還有這兩個人送去世子院子裡。”
秋晚看一眼已經昏死過去的綠蝶,眼中有幾分遲疑:“要是世子問起來,奴婢該怎麼回話?”
唐韻幽幽嘆了口氣:“什麼都不必說,送去了只管回來便是。他……什麼都不會問。”
秋晚眼睛眨巴了半晌方纔哦了一聲,招了招手,讓秋彩和秋喜擡着綠蝶,秋扇壓着彩雲出了聽雨閣。
才走了不到半盞茶秋彩便急急跑了回來:“小姐,小姐不好了。”
蘇媽媽皺眉,聲音一沉:“大小姐面前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秋彩身子一抖迅速放緩了腳步,垂首端肩蓮步輕挪。沒走了幾步卻又再度小跑了起來。
“咱們院子叫人圍住了!”秋彩聲音本就相當洪亮,這一嗓子顯然又憋足了勁,直震得唐韻耳膜生疼。
蘇媽媽挑眉:“行不漏足,喜行不言色。當罰戒尺三下,伸手。”
秋彩嚇的一縮脖子,連要說的話都給忘了。
“行了。”唐韻緩緩抿了口茶:“她來的日子淺年齡又小,慢慢調教也就是了。說說吧,出了什麼事?”
秋彩長長舒了口氣,飛快地說道:“院子外面來了好幾位小姐,秋晚姐姐才帶着我們一出去就被圍上了。眼看着就要動手。”
“打起來了麼?”
“啊?”秋彩一愣,這問題聽起來怎麼那麼……
“吃虧了麼?”
秋彩:“……”這時候問這種問題真的合適麼?
唐韻皺眉:“這問題很難回答?”
“哦。”秋彩回過了神:“沒有吃虧。”
“恩。”唐韻淡淡應了一聲放下了茶盞:“告訴她們若是有什麼想說的,就一起找世子去吧。”
秋彩答應一聲轉身跑了,蘇媽媽顯然有些擔憂:“叫那些人都跟着去世子那裡,真的沒有問題?”
“放心。”唐韻眯着眼緩緩靠在椅背上:“她們來這裡無非就是想刷一下存在感,如今給她們找了個更能體現自己價值的地方。自然高高興興滾過去了。”
蘇媽媽皺眉,這深宅大院裡的隱私手段一向是把不見血的利刃。連老王爺都着了道,小姐這般大意……
“萬一……?”
“沒有萬一。”唐韻眸光陡然一寒:“我這裡再不會有萬一!”
蘇媽媽一愣,莫名覺得脊背上升起一絲寒意。對面明明是個剛剛及笄的女子,竟是比面對老王爺的時候還要讓她感到緊張。
剛纔那個眼神該是……殺氣!
等她再去看,身材纖細的女子懶洋洋窩在椅子裡,貓兒一般嬌弱,沒有半分儀態可言。剛纔,該是她眼花看錯了吧。
“大姐姐。”蕭嫵沉默了半晌,終還是忍不住低聲喚道:“我……您將彩雲送去了世子那裡,我是不是也該跟着一起去?”
“你去做什麼?”唐韻看她一眼:“既然沒事了就回你的碎玉軒去吧。”
蕭嫵一愣,好半天方纔怯怯說道:“嫵兒這時候回去,只怕……”
蕭王府裡又有誰真的當她是個小姐?若真拿她當回事了,怎麼可能連個丫鬟都能給欺負了?
“綠蝶。”蕭嫵低下頭使勁扯着自己衣角:“是四姐姐身邊最得臉的。”
這已經是蕭嫵第四次提起四小姐,唐韻眼珠子轉了轉看向蘇媽媽:“四小姐是誰?”
“是府裡趙姨娘生的。”
“哦。”唐韻點點頭,表示懂了。
趙姨娘原本是林側妃身邊貼身的大丫鬟,有了身孕之後給扶成了姨娘。她是林側妃的心腹,蕭蘭便自小也成了蕭芷溪的跟班。
蕭蘭跟着蕭芷溪什麼都沒學會,倒是囂張跋扈學了個十成十。莫說是對手下丫鬟,即便是庶出的幾個姐妹說打便打了。
“你只管回去。”唐韻幽幽說道:“這幾日定然不會有人找你麻煩,暫且忍耐幾日。說不定就會有……驚喜。”
若蕭景堂的性子沒有變,今日彩雲那裡得來的供詞他便一定會喜歡。相信,他定然不會讓自己失望。
碎玉軒那一羣,相信未來幾日一定會非常忙。
“秋畫。”唐韻看向悶聲不響規規矩矩站在身後的女子。
新來的四個丫鬟裡面,她無疑是最出彩的一個,也是野心最大的一個。卻叫她冷了這麼久,難爲的是她竟也一直老老實實的。
這個,也許真是個人物,如果她真能……
“彩雲已然不可用了,你便跟在五小姐身邊伺候着吧。”
“是。”秋畫垂着頭,臉上沒有露出半分失望。
唐韻揮了揮手,秋畫便扶着蕭嫵走了。
蘇媽媽略一沉吟:“秋畫那人能放心?”
“這兩個人在一處才合適。”
唐韻脣角一勾:“樑側妃那張牌好不好用全看蕭嫵,我卻不能一直護着她,總得叫她自己長些本事才行。”
蘇媽媽挑眉,對這話顯然並不能夠理解。
“秋畫有野心,自然會不遺餘力幫着蕭嫵出頭。而蕭嫵麼……”她眸光一寒:“若是總扶不上臺面,那便可以直接舍了。”
“火魂你來。”唐韻勾了勾手指,在火魂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火魂眼睛一亮,笑吟吟說道:“小姐只管放心,保證叫您滿意。”
“大約需要多久?”
“若是要徹底的話怎麼着也得半年,速成的話頂多一個月,只是恐會遭了反噬。”
唐韻眯了眯眼:“給你一個月,現在就着手去辦吧。”
她略一沉吟:“蘇媽媽你去打聽一下,看王爺可是回府了?”
蘇媽媽低聲說道:“小姐今日莫不是忙糊塗了麼?今日是沐休日。”
“還真給忘了。”唐韻緩緩起了身:“午飯不用等我回來吃,秋晚她們幾個回來了,你只管帶着她們先吃了便是。”
“小姐要去哪?”
“去主院走一趟,今日這齣戲才能越發完美。”
唐韻走的極快,話沒有說完已經到了院子門口,青染立刻不聲不響跟了上去。唐韻看她一眼也沒有推辭,任由她跟着。
蕭廣安的院子建在整個蕭王府的中軸線上,離着她的聽雨閣並不近。唐韻心裡有事,一路走的飛快,平日要走兩柱香的路程今日一盞茶就走完了。
方纔一進了院子,她便噗通一聲跪在了院子正中。
“韻兒來給父王請罪了!”脆糯的聲音很是清亮,雖然嗓門並不高,該聽到的人一定都聽到了。
青染也理了理自己的裙子,在唐韻身後三步跪了下去。
院子裡靜了半晌,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大小姐?!”從裡面出來個穿着秋香色緙絲褙子配鵝黃馬面裙的女子。
女子容長臉,眉眼很是精緻,眼眸中卻透出一股與她溫柔面容所不想符合的凌厲。
“茗姑娘。”唐韻朝着女子點了點頭。
“大小姐這是鬧的哪一齣?趕緊起身吧。”茗貞眸光一閃,語氣很是客氣,人卻站在臺階上並沒有動彈。
“韻兒是來向父王請罪的。”
“大小姐有什麼話只管告訴奴婢便是,奴婢會轉給王爺的。”
唐韻嘆了口氣:“事關父王與蕭王府的聲譽,這話韻兒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