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庚仍舊死魚一般癱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被火魂的鞭子給抽破了。血水透過襤褸的衣衫氤氳了出來,功夫不大便緊緊貼在了身上。
這人渾身惡臭,若不是胸膛還有些微的起伏,誰能瞧得出這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樣的容庚任誰都瞧不出他便是當初南越風光無限的九皇子。
“小東西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樂正容休將自己陷在了鬆軟的椅子裡面,眯着眼慢悠悠說着。
“容庚。”唐韻瞧了眼地上了無生趣的男子:“好好在容安做你的親王不好麼?爲什麼要跑到楚京來做這些事情?”
地上半晌沒有聲息,樂正容休皺了皺眉:“叫他說話。”
大師傅答應了一聲,立刻將黑乎乎一個東西不由分說塞進了容庚嘴裡。容庚自然不願意就範,哪裡能及得上大師傅的力氣?三兩下就叫人逼着將那東西給嚥了下去。
片刻之後,容庚的呼吸竟然奇蹟般的平復了起來。
“可以說話了麼?”唐韻側目說道。
“呵呵。”容庚先是一陣冷笑:“就是你們毀了我的一切,我怎麼能讓你們過的好好的?”
“九皇子這話可就說錯了。”唐韻說道:“怎麼能說我們毀了你的一切?”
“雖然你倒了臺,但如今坐在南越皇位上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阿休。”
“若不是你這個女人,我母后怎麼可能會死?蘭若……蘭若也不會嫁給了別人。你不知道蘭若的日子過的有多麼悽慘。都是你害的!”
唐韻嘆了口氣,爲什麼世界上到處都是這樣的人呢?總喜歡將自己的過錯歸咎到旁人的身上去。
“你母后之所以會死,不過是因爲她發現了她這一輩子愛錯了人。她不能夠承受這樣的結局,才寧願一死來尋求解脫。即便是死,她也要與自己愛的人死在一起。我想那場大火過後,南越帝后應該都已經化作灰燼了。再也分不出彼此了。”
說這話,唐韻覺得很是唏噓。林皇后的手段真真的叫人毛骨悚然,被這樣的女人愛上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至於林蘭若,你到了如今還瞧不清楚她的真面目麼?”唐韻側目瞧向了容庚:“你以爲她真的愛你?她若真的愛你,便會如你母后一般的決然。怎麼可能在容時當了皇帝之後,毫不猶豫的就嫁給了他。至於她過的幸不幸福,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給我閉嘴。”容庚情緒很是激動:“你都是胡說,你在胡說!”
他很想要反駁唐韻,可是他發現根本無從反駁。
“還有你。”唐韻緩緩斂了眉目:“你乃是帝后所出的唯一的皇子,只要你謹慎有禮,稍微的聰明一些,大約早就成了太子了。也不至於到了帝后殯天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就叫人給拿下了。”
“說起來,容時對你算是仁義的。他沒有殺了你,而是給了你親王爵位。雖然沒有什麼實權,卻也可衣食無憂。只要你安安生生心存感激,怎麼都能無憂無慮的頤養天年。可惜了,你卻跑到了北齊來。”
唐韻搖了搖頭:“你明明有一手的好牌,卻因爲你的愚蠢打的稀爛。到了如今你只會怨天尤人,你怨得了誰?”
“你給我住口!”容庚瞪着眼睛,眼底一片猩紅:“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才錯。”
他翻來覆去了半晌,也只是這麼一句,到底什麼錯卻半個字也說不出。
唐韻暗暗嘆了口氣,這樣的人胸無大志還要學着人來玩陷害。到了最後,可不是就得叫人給出賣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容庚給自己掙來了這麼一個下場,的確沒有資格去怨恨任何人。
“本尊只問你一句話,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本尊答應你,在你死後本尊會替你報仇。”樂正容休突然懶洋洋開了口。
“你會替我殺了她?”容庚眼睛一亮瞧向唐韻。
唐韻一陣唏噓,人傻到這樣的程度也真是沒誰了。
“你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我。”樂正容休慢悠悠說道:“你本來可以在南越好好做你的親王。到底是爲什麼到了南越,我想那人一定給你承諾了很多吧。到如今你在哪裡?可有人來救過你?”
眼看着容庚面色一白,樂正容休脣畔便帶出一絲諷刺的笑。
“你若是有腦子就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該恨的是誰。”
唐韻搖了搖頭,咂了咂嘴:“被人賣了還得幫着人數錢,當真是可憐吶。”
“你怎麼知道我被人騙了?”容庚突然出了聲。
“呵呵。”這一次回答他的只有冷笑,並沒有人來回答他的問題。
唐韻瞧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我想,你千辛萬苦跑到這裡來,該是爲了證明自己很強大吧。你可不要告訴我你這麼做是爲了自己。”
容庚身子一哆嗦。
“你不過是想叫你愛着的人瞧瞧你並不比任何人差。可惜了……”
唐韻咂了咂嘴:“可惜你就要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做的一切都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這話說完容庚的面色立刻就變了
容庚沉默了半晌,慢慢擡起了頭:“我若說告訴了你,你肯放了我麼?我……我不想死。”
“放過你是不可能的。”樂正容休冷聲說道:“任何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唐韻默默瞧了樂正容休一眼。師父,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撒個謊什麼的,真的不丟人。
有這樣傲嬌的一個師父,真愁人。
“但,我可以保證叫你光榮的死去。叫你愛着的那個女人瞧見你最後的光芒綻放。”
這話聽的唐韻一哆嗦,聽上去像是不錯的提議。可是莫名就就是叫人覺得徹骨的冷。
“我不知道是誰。”容庚說道:“他每次見我都戴着塊金色的面具,我沒有見過他的樣子。”
樂正容休皺眉。
容庚繼續說道:“他告訴我若想要奪回自己想要的一切,就到北齊來。自然會有人與我合作,到時候所有該死的人都會死去。”
“是定國公麼?”唐韻輕聲問道。
“並不是。”容庚搖頭:“定國公是我來了北齊之後才見到的人。”
“你也說了,你並沒有見過那人的真面目。怎麼能肯定那人不是定國公?”
“他雖然帶着面具,但他的頭髮是金色的。與我所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金色的頭髮?
唐韻微眯了眼眸,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金色頭髮的人麼?無論是北齊,南越還是東嵐,大家的膚色和髮色看起來都沒有多大的分別。
唯有來歷成迷的白羽長了雙蔚藍的眼眸,但他的頭髮卻也還是黑色。金色頭髮?會是個西域人麼?
“那個人在哪裡?”樂正容休皺着眉問道。
容庚眸色一暗:“我……並不知道。”
“可以了,我們走吧。”樂正容休緩緩起了身,容庚就是個窩囊廢。即便想從他口中打聽出什麼來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因爲,窩囊廢就是窩囊廢。什麼都沒有打聽明白,就憑着一時的衝動就替別人賣命去了。
“樂正容休,你憑什麼看不起我!我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容庚咬着牙一聲怒喝。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支撐着,他居然一下子起了身。
“你以爲你是這個天下最慘的人麼?我告訴你,你根本就慘不過我!”
“我容庚本是天之驕子,是整個南越最最尊貴的人!”
“就是因爲你們來了,父皇變了態度,連母后都成了一副不認識的面孔。爲了報復父皇她寧願將自己給燒死在了宮殿裡面。更是爲了討父皇的歡心,故意將我給養成了這麼一個無能的性子。連蘭若……連蘭若都上了旁人的花轎。是你……是你們,你們毀了我的一生!”
“我失敗了,不是我沒有本事,是沒有你們卑鄙!”
樂正容休緩緩顰了眉頭:“叫他閉嘴,真吵!”
大師傅道了聲是便朝着容庚走了過去。
“等一下。”唐韻突然開了口:“阿休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對容庚說。”
樂正容休挑眉,眼底閃過一絲不快:“你同他有什麼說的?”
唐韻勾了勾脣角:“很重要的話。”
樂正容休眸色微閃,終於緩緩點了點頭:“好,只有一炷香。”
“恩。”唐韻點點頭,眼看着那絕世傾城的男子踏着昏暗的光線一步步離開,這才轉過了頭瞧向了容庚。
“這個天下,任何人都有資格指責阿休。但你不能!”
清美女子抄着手,滿目都是冰冷的殺氣。
“若不是爲了叫你的母親當上皇后,阿休的娘便不會失去生命。更不會在小小年紀就被人下了毒送去敵國成了個質子。”
她吸了口氣:“你可知道一個年幼的孩子在敵國的皇宮裡面日日與最低賤的太監宮女們爲伍,是怎麼樣一種境遇?你可知道一個年幼的孩子時時忍受的毒發是怎麼樣的一種痛苦麼?”
“呵呵。”她冷冷笑着:“你說你悽慘,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偷來的。那些原本都是屬於阿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