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唐韻道了聲謝,輕輕巧巧跨過了門扉,徑直就朝着前廳走去。輕車熟路的如同走在自己家院子裡頭,藍宇覺得無限心塞。
他這麼低調的人,怎麼就招惹上了這麼一對難纏的夫妻了呢?
“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唐韻的身子纔剛剛挨着凳子,藍宇便已經沉聲開了口。
“我來只想告訴藍大人一句話,藍崔兩家聯姻使不得。”
藍宇挑眉:“哦?”
“第一,崔昭同崔家旁的人並不一樣。他從來不安於現狀,腦子裡面更沒有什麼忠君愛國的思想,只有利益。我想藍大人該明白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個腦子裡面只有利益的人,永遠都不會真心的臣服與任何一個人。一旦現在效忠的主子有什麼不能另他滿意的地方,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拋棄。
“繼續說。”藍宇對她的問題不置可否。
“第二,崔昭性格堅韌,不會爲了旁的人而改變自己的主意。即便是自己的父兄。”
藍宇:“……。”
“這樣的人作爲合作的夥伴,如果你選的好了,他能同你一榮俱榮。但是,一個不小心他若選錯了道路,你便只能同他一起死。將自己的前途和生命都交在了旁人手裡頭是不明智的。”
藍宇眯了眯眼。
“一旦藍雲嫁給了崔昭,那麼藍家無疑便也成了崔昭的九族之一。實不相瞞,崔昭從沒有一日想着要報效朝廷。若有一日他爲了自己的前途和利益做了什麼鋌而走險的事情,藍家到時候要如何自處?”
“即便不提崔昭,咱們只說崔家。”唐韻調整了個姿勢自己叫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些:。
“崔家世代護國,原本無可挑剔。只可惜當今的皇上究竟是怎麼一個性子,我想大人比我要清楚的多。皇上身體不好不是秘密,聰明的人早就已經將目光投向了太子。只有崔家還死心塌地的聽皇上的號令,每每將太子拒之門外。”
她低低一笑:“等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就不會秋後算賬?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的這位殿下心胸可並不怎麼寬廣。”
話說到這裡,唐韻的聲音略略頓了一頓。
“崔家並不是良配。”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唐韻擡起了頭來:“藍姐姐並不喜歡崔昭,一點也不。”
“你怎麼知道?”藍宇終於開了口:“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喜不喜歡有什麼打緊?”
“婚姻對於女子來說就是一場博弈,稍有不慎賠上的便是一生。若不能碰到一個心意相通的人,只能痛苦一生。我想,藍大人並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餘生都在淚水中度過。”
藍宇聲音頓了一頓:“你可知道,讓雲兒嫁給崔昭是誰的主意?”
“當然。”唐韻點頭:“無論是誰的主意,我都不能叫人損了藍姐姐的幸福。”
藍宇聲音頓了頓,眼睛不錯神的盯着唐韻,很是專注。
良久,唐韻沒有再說一句話,也並沒有動彈,只管讓藍宇將她仔仔細細打量着。
“你該知道,他並不是個容易改變主意的人。”藍宇收回了目光,淡淡說着。
“我知道。”唐韻點頭:“這個事情我擔着。”
藍宇沒有說話,但眼底之中分明滿是懷疑。顯然不認爲唐韻有扛得住的能力。
“藍大人只需要儘量拖延時間便是,旁的事情便交給我吧。”
“你這一根筋的老傢伙,怎麼越老腦子越不管用了?人家孩子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藍宇尚在沉吟,冷不丁聽見外面一聲大喝。眼前一花,便看見一條人影直奔着自己衝了過去。
唐韻吃了一驚,一眼瞧過去藍宇穩穩當當坐着半分沒有動彈,自己便也不動了。
“當初說要跟崔家結親我就說不好,你非不聽。”女子的聲音裡頭滿是埋怨。
“好好一個丫頭,瞧瞧這些日子叫你給逼的。話也不會說了,連個笑容都沒有!”
藍宇只管抿着脣,任女子隨意的喝罵。
“你是唐韻?”女子突然回過了頭:“雲兒說,想見見你。”
唐韻一擡眼,這纔將眼前的女子給瞧了個清清楚楚。
“藍夫人。”唐韻點了點頭,心裡頭對這位第一次見面藍夫人滿是敬佩。
藍宇縱橫官場一輩子,出了名的硬骨頭,楚京城裡頭哪個不怕他?居然……
居然也有被一個女人指着鼻子罵的時候麼?難爲的是,他居然一個字也沒有反駁。
“這種時候也難爲你還能想着她。”藍夫人走了過來,一把握住唐韻的雙手:“替我好好勸勸雲兒。”
說着話她先嘆了口氣:“那孩子心思重,雖然她嘴上什麼都沒有說過。我知道她是不願意的,從他爹見了崔家的媒人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她笑過了。”
“您只管放心。”唐韻說道:“我定然會好好勸勸藍姐姐。”
“快去吧。”藍夫人拍了拍唐韻的手背:“這個老頭子交給我便是。”
唐韻道了聲告辭便出了門。
藍家並不大,她也來了許多次,便也不用別人來引路,直接就到了藍雲的院子裡頭。
“小姐怎麼不進去?”秋晚和秋彩眸色交錯一碰,都從對方眼底瞧見了幾分不解。
“秋彩。”唐韻略一沉吟說道:“偷偷的潛進去,將藍小姐打暈了帶走。”
秋彩:“……恩?”
她使勁眨了眨眼睛,不由的瞧向了秋晚。我是不是聽錯了?
秋晚點了點頭:“你絕對沒有聽錯。”
唐韻皺了眉:“辦不到麼?”
“必須能。”
話音未落便瞧見秋彩一溜煙的進了屋。
“什麼……。”小丫鬟的尖叫聲才起了一個音便消失了,下一刻便瞧見秋彩肩膀上駕着個人飛身出來。
唐韻半眯着眼眸瞧了一眼,那給人打暈了的女子正是藍雲。
“上車。”說罷,她轉身就走。
秋晚秋彩面面相覷,雖然不知道自己主子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還是快步跟了上去。兩個丫頭雖然都長的瘦弱,藍雲卻也不胖。兩人共同駕着,倒也走的飛快。
眼看着土魂的馬車離得藍家越來越遠,藍雲卻始終昏睡着並不曾醒過來。唐韻也只靠着車窗閉着眼睛假寐。車裡面靜的針落可聞。
“咚,咚咚。”
馬車外面驟然間響起一陣鳴羅聲,接下來便是滴滴答答嗩吶歡快的樂曲聲。
“車怎麼停了?”秋彩立刻掀起了簾子朝着土魂問道。
“前頭正遇見結親的隊伍。”土魂輕聲說道:“小姐請稍等片刻,等屬下去叫他們讓道。”
“不必。”唐韻突然睜開了眼睛:“將馬車靠邊,咱們等着。”
土魂立刻掉轉了馬頭,眼看着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從眼前走了過去。唐韻的眼睛卻始終追隨着那隊伍半分不錯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土魂,出城。”
“……什麼?”衆人一愣:“小姐已經出來這麼久了,不該回府麼?”
“不回府。”唐韻脣畔含着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咱們出城。”
“小姐……是要將藍小姐送出城?”秋晚眼睛一亮:“好主意,只要藍小姐失蹤了。崔家和藍家的婚事自然成不了。”
“誰說我要叫藍雲失蹤了?”唐韻微微睜開了眼睛:“即便藍雲再怎麼不見了。若崔家或藍家沒有人提出退婚,這樁婚事便永遠都在。”
“那……小姐這是要……。”
秋晚秋彩實在猜不透唐韻的心思。
“這個麼。”唐韻脣角微勾:“大家都在勞心勞力的,有些人太自在了終歸是不大好。”
馬車一路出了城,分明是朝着亂葬崗的方向去了。進了迷蹤林,東拐西拐的便離着佔家越來越近了。
因着唐韻和樂正容休的關係,她在佔家一貫自由的很。儼然成了半個主子。
她吩咐了將藍雲送入了佔老夫人院子裡,又親自同佔老夫人講了自己的意圖。眼瞧着佔老夫人連連點頭,這纔回了明月閣。
秋晚秋彩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能規規矩矩站在她身邊。眼瞧着她手中那一盞茶從滾燙變得冰冷,也沒有用上一口。
土魂和白羽一個在馬棚裡面,一個在屋頂上。兩人雖然誰都沒有在明面上,但一個個的都在時刻關注着院子裡的情況。
“唐韻,你這女人又來幹什麼?”
良久,終於聽到院子裡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唐韻眼眸眯了一眯,終於叮的一聲將手裡的茶盞放在了桌上。
佔傾嵐沉着臉進了屋,毫不掩飾自己對於唐韻的不喜歡,不歡迎。
唐韻只當沒瞧見他的疏離:“坐。”
她朝着身邊的椅子點了點。
“有什麼話就快說。”佔傾嵐語速極快:“我忙着呢。”
唐韻便朝着他看了過去,女子一雙清眸深沉如暗夜,耀眼過天上星辰。原本是極其乾淨清澈的眸色,卻莫名的瞧得佔傾嵐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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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話就快說,瞧着我做什麼?”
“佔傾嵐,你怕我麼?”她說。
“怕?”佔傾嵐挑眉:“聽說你被砍了的是胳膊,又沒有傷着頭。”
“呵。”唐韻勾脣一笑:“那麼,你敢跟我走一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