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殿所有人聽着,本郡主三個數之內,都給我出來。”
宗政璃眯了眯眼,她是打算要所有的太監宮女都一起來玩麼?這……成何體統?
眼前女子深深吸了口氣,儼然已經做好了準備要開始數數了。
“三!”
饒是宗政璃涵養再好,嘴角也不可遏制的抽了一抽。怎的上來就只有一個三?
說好的一和二呢?
那一嗓子很是清脆,話音才落了地便看到從搖光殿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出了十多個宮女太監出來。
唐韻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回該是可以了。”
宮人們相互看了一眼,國師大人吩咐他們要時刻注意郡主。她方纔的一言一行這些人早已經聽的清清楚楚。
郡主說是要讓他們一起跟着打什麼雪仗麼?
那就是說……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宗政璃身上掃了一掃,要用那雪糰子砸三殿下?
這怎麼敢!
宗政璃只覺得梅花樹下的清麗女子一雙眼眸亮晶晶的,恍惚中竟是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他心中莫名的一蕩,便覺得她所有的要求他都想要替她去實現。
於是,他微微一笑,眼眸朝着身邊宮人微微掃過:“只管按郡主說的辦,遊戲之時不論尊卑,只有輸贏。誰若不從,直接送去慎行司。”
衆人嘴角一抽,傳說中的三殿下最是儒雅持重。怎的如今……也跟着郡主胡鬧起來?
不從就得送慎行司,這不是逼着人去死麼?
唐韻卻沒有給他們思考的餘地,一把將早已團好的雪糰子朝着個太監砸了過去。之後便朝着蕭嫵使了個眼色,蕭嫵早就按耐不住了,也抓了把雪,迎頭蓋臉砸向了宗政璃。
“已經開始了哦。”唐韻呵呵笑着,一把扯着蕭嫵閃身躲在了梅樹之後:“殿下你與那些內侍一組,我和五妹妹帶着宮女們一組。從現在起,戰鬥開始。”
說着話,雪球呼嘯着便扔了出去。宗政璃從善如流也一把團好了雪球扔了出去。
宮女太監們起初還放不開,接連被砸了幾下之後也生出了幾分豪情。雪地之上立刻就展開了一場熱火朝天的戰鬥。
“大姐姐,您瞧,四姐姐回來了呢?”
蕭嫵眼睛尖,正玩的高興一眼瞅見宮門口小安子領着蕭蘭站着。
唐韻飛快的側目看去,蕭蘭是一個人回來的,蕭芷溪並沒有跟着。她起初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但是,很快便被眼前的熱鬧給吸引了,那眼睛之中分明滿滿的都是嚮往。卻咬着脣不敢過去。
唐韻脣角勾了勾,蕭蘭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這個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見了這般的熱鬧哪裡還能耐得住?
於是,她便朝着蕭蘭招了招手:“四妹妹快來。”
蕭蘭聽見她招呼自己眼睛一亮,也不過糾結了片刻便跑向了混戰的人羣。
這一場戰鬥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整座搖光殿幾乎都已經被歡聲笑語給淹了。唐韻笑的也極是開心,自打轉世以來,她還從未有過這般開心的日子。
是以,她比誰都玩的投入且瘋狂。便也忘記了時辰,完全沒有注意到什麼時候……四下裡突然寂靜了下來。
那一種寂靜完全沒有先兆,上一刻還是一片驚聲尖叫,下一刻便靜的針落可聞。寂靜的叫人覺得分外……詭異。
“噗通。”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下跪聲,之後便是異口同聲一道高喝:“叩見太子殿下,叩見國師大人。”
唐韻嘴角一扯,這纔看到數丈之外絕豔無雙的男子正站在宮門口。他身上披着件與她相同的紫貂披風,抄着手朝着這邊看着。酒色瞳仁中卻是一片幽深,任誰也看不出此刻他到底是喜是怒。
離着他幾步之遙站着的則是宗政鑰,他身上穿着四爪金龍的太子袍服。外面卻沒有罩着披風,也不知站了多久。肩頭上竟落了好些細碎的雪花。
而他一雙細長的眼眸中卻正眨也不眨在唐韻和宗政璃身上流連,滿目皆是複雜的思量。而那眉心正中的硃砂痣卻豔紅似火。
唐韻眉心一動,這兩個人怎的……在一起呢?是一同來的?瞧着卻是不大像呢!
“皇兄。”宗政璃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朝着宗政璃行了個禮便又朝着樂正容休行了個弟子禮:“太傅。”
唐韻則拉着蕭嫵迅速跪在了人羣之中。蕭蘭便也迅速跪了下去。
宗政鑰目光陰沉,終於自唐韻身上挪開轉而看向了宗政璃:“你好歹是個皇子,這般的輕狂成何體統?還不趕緊收拾乾淨了,隨我回一同離開。”
宗政璃便趕緊整了整衣衫朝着唐韻低聲說道:“我先走了,那彩頭你看着辦。”
宗政鑰聽見他口中那個我,眉峰不着痕跡挑了挑,眸光便又陰沉了幾分:“還不快着些?!”
宗政璃笑容一僵,朝着唐韻飛快說道:“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麼事情,記得來找我。”
那一頭便看到宗政鑰臉色越發陰沉起來,唐韻便朝着宗政璃說道:“我記下了,你快些回去吧。”
宗政璃點了點頭,便跟着宗政鑰一前一後離開了搖光殿。臨去之前,唐韻分明看到宗政鑰陰沉眼眸深處那一絲複雜。似乎欲言又止,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搖光殿裡的氣氛並沒有因爲那兩人的離開而顯得輕鬆,仍舊如先前一般的壓抑,片刻都不得放鬆。似乎連空氣都是扭曲的,每呼吸一下都扯心扯肺的疼。
唐韻小心翼翼看了眼那絕豔無雙的男子,見他自打進來便緊抿着脣半個字都不曾說,酒色一雙瞳仁中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心下也不免有些緊張。
於是,便微笑着朝他湊了過去:“師父……。”
“散了吧。”樂正容休說。
唐韻張着嘴,餘下的話尚未來的急說,便眼睜睜看着那人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
方纔還熱鬧非凡的搖光殿裡瞬間安靜下來,整座院子裡只餘下她一個人,連蕭嫵和蕭蘭都不見了蹤影。
唐韻嘴角不可遏制的抽了抽,要不要這麼現實?要走好歹叫她一聲啊喂。
好在,她從來不是個糾結的人。眼珠子不過轉了一轉,便追着樂正容休過去了。
等唐韻進了寢殿的時候,那人已經換了身衣服。
方纔披在身上的紫貂披風掛在一邊的衣架上。如今他身上只穿了件豔紫色錦繡織緞的袍子,束髮的玉冠已經抽掉了,滿頭如墨青絲瀑布般垂在背上,只拿條同色絲帶鬆鬆綁了。
如今,那絕豔無雙的男子正懶洋洋窩在軟榻之上,修長如玉的指尖捏着小巧一隻翠玉酒盅。裡面琥珀色的液體幽幽打着轉。那人一雙酒色瞳仁幽光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師父。”唐韻乖巧如貓縮在他身邊:“怎的進來也不知道將頭髮擦乾呢?屋裡頭雖然暖和,化了水可都存在自己身上了。回頭再做下病。”
說着話,她便將一早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布巾拿了過來。屋子裡地龍燒的極旺,布巾給蒸的暖融融的。
唐韻便將樂正容休的頭髮撈起來,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將沾了雪花被打溼了的髮絲擦乾。之後,便用特製的香油來給他篦頭髮。
這過程耗時極長,樂正容休手中卻一直捏着酒盅動也不動,酒色的瞳仁眨也不眨盯着唐韻,眸光幽幽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唐韻只覺得被那個目光盯得渾身發毛,心裡越發沒了底。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唐韻低聲說道:“您倒是說句話呢。”
跟這不聲不響的老變態比起來,唐韻覺得還是那一臉陰沉時時琢磨着怎麼算計你才過癮的師父更可愛。
至少,那樣的樂正容休看起來更像個正常人。如今這樣的不言不語,美則美矣,卻仿若失了魂魄。
便如同全無生氣的木偶。樂正容休怎麼能是個木偶?
“爲師在想。”就在唐韻即將崩潰的時候,耳邊終於響起男子陰沉柔糜的嗓音:“以前竟是不知你還是個這般活潑的性子。”
唐韻聽他這麼說便覺的越發的沒了底,於是抿了抿脣再也不敢說半個字出來。當你不知道老狐狸打什麼主意的時候,最明智的法子便是什麼都不說。
“爲師給你個機會重新選擇,現在你尚可以抽身離開。”
唐韻心中一顫擡頭認真看了看樂正容休,男人臉上滿面鄭重,看不出半絲情緒。
“師父。”唐韻眸色也漸漸鄭重起來:“韻兒既然當初選擇了效忠您,這輩子只要不死定然是不會變得。”
樂正容休看了她一眼,擡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爲師這裡可容不得人後悔。”
“絕不後悔!”
眼看着樂正容休酒瞳中終於再度陰沉了起來,唐韻這才鬆了口氣。
到了這個時候,她哪裡還能不明白樂正容休在想些什麼。他方纔那麼說,分明是打算要與自己散夥。
但,他可是樂正容休啊!
他手下的人即便是死,也從沒有人能逃離了他的掌控。所以,他怎麼會允許自己抽身離開?
剛纔那一切是真心還是……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