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綰閒來無事,便坐在窗邊上看着外面雲來雲去。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天色便暗了下來,換上了黑漆漆的夜,上面點綴着閃耀着的星星。
林清綰苦笑一聲,其實這些天的夜裡,她總會夢到那還未出生便離世的孩子。孩子很小,只會在她的懷裡啼哭。
她有多少次想要將孩子摟在懷裡哄睡,可是每當她想要觸碰孩子的時候,孩子都會煙消雲散。
她不明白,爲什麼偏偏是她。是她的孩子墜落在那冰冷的深水池子裡。那天她爲什麼不仔細些,更甚自己就不應該出門。
林清綰長嘆了一口氣,她擡頭望着星羅棋佈的天空。聽聞人死後會變成星星綴在天上,那成千上萬顆星星,究竟哪一顆纔是她的孩子呢?
林清綰正想着,忽然聽到門被敲響。不輕也不重。
“銅雀,看看是誰來了。”林清綰託着腮,淡淡地說道。
“是。”銅雀應聲,碎步往門口走去。這纔剛剛打開門,就看到林研若攪着帕子,一臉委屈了的模樣。
銅雀愣了愣,沒成想是她來了。
“誰來了?”林清綰聽不到門口的動靜,便出聲問道。
“是我。”林研若輕輕推開銅雀,率先邁了步子走進來,“給姐姐請安。”
林清綰見來的人是林研若,眉頭一蹙,照舊冷着臉沒什麼情緒。她只道:“妹妹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
“姐姐,我聽聞姐姐小產之事已久,只是少爺一直不讓別人來探望,說你傷心過度。”林研若規規矩矩地站在林清綰的身邊,還裝腔作勢地擦了擦眼淚,“我聽說了,便很着急。這好不容易聽少爺說姐姐好多了,也方便見人了,我這才趕過來了。”
林清綰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林研若,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這麼想來,她這次來,恐怕不止是爲了來看看林清綰的。
林清綰倏然展顏:“辛苦妹妹了。”
林研若捏着帕子的手緊了緊,輕聲說道:“妹妹不受累,只是苦了姐姐了。”
“我有什麼受累的。”林清綰垂眸,並未再看着林研若。她琢磨着林研若今日來的心思,想了想,卻又想不出什麼來,只好作罷了。
“姐姐懷胎辛苦,若不是那日意外……”林研若說着說着,竟然哽咽起來。她一邊用帕子裝模作樣地擦着眼淚,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孩子真是無辜呀,怎得還沒落地就離開了呢?姐姐還掉進那冰冷的池子裡,想必痛失愛子的心比那冬日裡結了冰的水還要冷吧……不知道姐姐掉進去了那一刻……”
林研若還想在說些什麼,結果被銅雀一聲打斷。
“夠了!”銅雀咬着牙說。林研若明明知道林清綰現在最聽不得這些,還故意說這麼多。
林研若被打斷了,一時如同驚弓之鳥。她不懼怕銅雀,她只是演給林清綰看的。
“銅雀,你退下。”林清綰斜睨了銅雀一眼,眼底的警告已經十分明顯。
銅雀自知自己違了規矩,躊躇之下,還是推開門離開了。她心裡擔憂林研若還會說出什麼話來引得林清綰傷心,便跑去找楚夫晏。哪知道他今日竟不在家。
“妹妹這些話就不必虛說了。”林清綰捏起一旁茶杯的柄,抿了一口清茶。看上去似乎不爲所動,其實心中早就翻天覆地了。痛失愛子的心,又何嘗不是那樣冰冷呢?
“哎呀,都怪妹妹嘴笨。”林研若驚了一下,隨後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清脆響亮但是並沒有用力,也不疼。她又湊近了些說,“我明知姐姐最聽不得這樣的話,可偏偏還提。姐姐莫要怪罪呀……”她委屈地說着,話末還帶着尾音,讓人覺得沒由來地噁心。
林清綰強壓心中的不快,表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她冷冷地說:“我自然不會與你計較。”
“就知道姐姐最好了。”林研若裝作溫婉地笑了笑,她隨身帶了一些東西,這會兒也掏了出來,一邊掏一邊說着,“姐姐,這些是一些對小產的人有好處的藥品,我特意將我庫存裡上好的藥帶過來了。”
林研若偏說的一臉真誠,只是她眼裡流露出來的貪婪與厭惡是無法掩藏的。
林清綰自然不是有多傻,她將藥品手下,一臉和善地笑了笑:“多謝妹妹費心,我已經大好了。”
林研若看着林清綰毫無不自在的模樣,心裡冷笑着想,我倒要看看等會你能不能笑得出來。
林研若的臉上閃過一絲嘲諷,卻被林清綰收入眼底。看樣子,林研若快要忍不住了。林清綰真不懂她今日前來到底是做什麼的,但看着樣子,過不了幾分鐘,她便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果不其然,林研若討好般地笑了起來,還說着:“妹妹可真是羨慕姐姐與少爺情深啊,少爺待姐姐可是極好的!”
“他待我自然好。”林清綰淡淡地接到話題來。
“唉……真叫妹妹我夠羨慕的。”林研若用手帕掩了掩臉。
“話從何出?”林清綰皺了皺眉頭,這林研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她與楚夫晏情深這是何意?
林研若見林清綰順着她的意思問了下去,一時興起,將話題轉移道:“姐姐,昭和公主將你推下去的時候可有異樣?”
“什麼異樣?”林清綰眉間的褶皺更深了幾分。她一時不明白林研若是什麼意思,一會兒說她與楚夫晏情深,一會兒又說推下河的事情。
林研若的眉頭似乎打結了一般,她的臉色糾結,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道來。
“你想說什麼?”林清綰也懶得再和她打啞謎,直白地問道。
林研若糾結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而好轉,反而沉了沉,她似乎受了莫大的壓力一般,她的雙脣顫抖:“姐姐,你可曾想過,昭和公主推你落水,其實也是被他人推動的?”
“你什麼意思?”林清綰挑了挑眉,將手中的茶水放下,單手摩挲着潤滑的杯身,有幾分冰涼。
“我說……其實昭和公主的背後,還有一個人,纔是這場事故的始作俑者。”林研若長嘆一聲,終於把話說了出來。
“哦?”林清綰的語氣上揚,心裡忽然難受起來,她半開玩笑道,“難不成是你?你今天是來自首的?”
“不…不是。”林研若拼命搖了搖頭,“妹妹我怎麼有那個膽子!”
“你怎麼沒有。”林清綰冷笑一聲。
她這一冷笑,嚇得林研若差點癱坐在地上。她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林清綰已經看破了她的心思。林研若強撐着壓力,輕聲開口道:“姐姐,我認真的……那日,我就在不遠處,有些事情沒有比我看得更清楚的了。”
林清綰擰了擰自己的眉毛,略有疲倦地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那日站在昭和公主身後的……是少爺。”林研若低着頭看着地上,她不敢看向林清綰,因爲她自己被發現。
林清綰聞言,心裡震了震,她僵硬了一下,很快問道:“少爺?你說楚夫晏?”
“是。”林研若應道。她現在很緊張,手心都滲出了汗。但只要林清綰按照她引導的方向去猜測,那就好辦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林清綰有些剋制不住自己,她伸出手緊緊地掐住林研若的下巴,逼迫她擡頭看向自己。
林研若痛苦地扭曲了臉,林清綰下手的力氣實在大了些,不過這就表示她有那麼一瞬間憤怒了。
“我…我是說……那天少爺站在……昭和公主的身後……”林研若因爲被卡住下巴的原因,只是吞吞吐吐地說着。
林清綰突然鬆開手,將林研若向旁邊一摔:“給我好好說!”她難得語氣中有隱隱冒出的憤怒。
“是。”林研若摔了個跤,她很快從地上支起身子,端正跪在地上,“我就站在少爺附近,我看到少爺狠狠地將公主推向了前面,然後公主就撞到了您。”
“怎麼可能,林研若,你編的謊言是不是太拙劣了一些?”林清綰自然不信,她單揚起了嘴角,臉上掛着一絲微笑。她雖不信,只是心裡沒由來地有些慌張而已。
不信歸不信,她害怕是真的。林研若不可能無緣無由地就來將這麼大一個帽子扣在楚夫晏身上,她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這個心。
“真的,姐姐,你千萬信我。”林研若苦笑了一聲,十分真切。她又說道,“那日我途徑花園,聽到府醫與少爺在討論您腹中的胎兒,我一時憂心,便停下來聽了會兒……”她頓了頓,“那府醫說您腹中的胎兒胎位不正,連加近日身體虛弱,多受驚嚇,恐怕再不將孩子引產,將會一屍兩命啊!”
“這樣一來,少爺將昭和公主推向您,就得以解釋了。”林研若一邊說着,一邊淚就落了下來,“少爺本就不想迎娶昭和公主,這回更是能夠一舉兩得,一能讓您小產,保住您的性命,二能休去了昭和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