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神情更冷,顯然頗爲不滿,“那又如何?俊兒對德妃自是癡情一片,可德妃呢,根本不知道感恩,俊兒這番真情意,怕是給錯了人。”她並不避諱跟南雪鈺說這些,而且她很清楚,南雪蓉對慕容俊根本就沒半點情意,就算俊兒爲其做再多,也是無用。
南雪鈺不動聲色地一笑,“母后息怒,二姐終會明白的,兒臣這就寫下藥方,皇兄只要好生調理,用不了幾天,身體就會好起來。”既然慕容俊只是受了驚嚇,那藥物所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還是得靜養才行。
“好。”太后點頭,忽又神色俱厲地道,“都是這幫奴才,服侍俊兒不知道多用些心,以致出了如此大事,不可輕饒!來人,將他們拖下去,每人打三十大板,罰俸祿一年,以示懲戒!”
“是,太后!”
門外立刻響起一片討饒聲,不過太后正在氣頭上,而且真要說起來,這樣的懲罰對他們來說,已經算是輕的,所以也沒人敢替他們求情,自有侍衛上前,將他們拖下去行刑不提。
少頃,慕容夜走了進來,臉上有明顯的擔憂之色,“兒臣參見母后。雪鈺,皇兄情況如何?”他原本正在忙安置難民之事,一得到皇兄出事的消息,立刻火速進了宮,亦是吃驚不小,萬一皇兄在這個時候出什麼事,情形只會更亂。
知道他是真心擔憂慕容俊的安危,南雪鈺也不繞彎子,趕緊道,“你放心,皇上因爲受了些驚嚇,所以在發燒,只要服了藥,退了燒,就沒事了,不會有事。”
慕容夜對她的醫術是深信不疑,聞言神情一鬆,“那就好,雪鈺,你辛苦了。”
“無妨,”南雪鈺一笑搖頭,“我沒什麼辛苦,只是沒想到,皇兄會出這樣的意外,真讓人後怕。”
慕容夜眼神一冷,“我倒不覺得,這是意外。”
“哦?”太后吃了一驚,“夜兒,你這話何意?”方纔外面那些宮女太監都已被她問過話,所說都大致不差,是俊兒陪德妃在池塘邊看魚,爲了救德妃,俊兒纔不小心落水的,明明就是意外,可夜兒卻話裡有話,難道此事另有內情不成?
果然不出我所料,二姐自認爲行事高明,只可惜,還是瞞不過所有人。南雪鈺絲毫不覺得意外,不過並未表現出自己早就猜到的樣子,而是接着問道,“夜,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要害皇兄?”
慕容夜脣角緊抿,道,“母后,兒臣方纔問過那名暗衛,皇兄落水之時,德妃就只是在旁邊看着,不想法子相救,也不大聲呼救,似乎……存心看着皇兄死一樣。”那暗衛是他派去保護皇兄的,受過嚴苛的訓練,爲了皇兄會隨時付出性命,更不會對他說謊,所以他才先問了暗衛,瞭解了事情真相,沒想到德妃竟狠心至斯,他如何不氣。
“什麼!”太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德妃她竟然——”
“咳——”大概這屋裡動靜太大,昏睡的慕容俊忽然嗆咳一聲,難受地皺緊了眉,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雪蓉……不行……別過去……”
“皇兄醒了!”慕容夜眼睛一亮,趕緊到牀邊去,輕聲叫,“皇兄?皇兄?”
“雪蓉別過去!”慕容俊忽然一聲大叫,反手抓住慕容夜的衣袖,一個挺身坐了起來,“很危險啊!”
“皇兄,”慕容夜趕緊扶住他,“是臣弟,皇兄別擔心,沒事了。”皇兄也真是的,德妃明明就不把他放在心上,甚至還眼看着他死,他卻心心念唸的全是德妃,跟魔症了一樣,讓人說什麼好。
太后鬆了一口氣,道,“俊兒,你沒事就好,聽母后的話,什麼都別想,先把身體養好,知道嗎?”德妃那般無情無意的女人,俊兒還唸叨她做什麼!看來自己不能再任由德妃這樣下去,必須問明緣由,如果德妃當真狠心到可以眼看着俊兒死,就必須將其打入冷宮,不能讓她再有機會傷害俊兒。
“母后,雪蓉呢,雪蓉呢,”可惜慕容俊眼裡心裡只有一個南雪蓉,根本想不到自己差點就命喪最最心愛的女人之手,掃視屋內一圈,不見最想的人,他急了,“雪蓉沒事嗎,她怎麼不在,她人呢?”
“俊兒!”太后恨鐵不成鋼地重重一拍桌子,“你這次差點沒命,都是德妃害的,你還想着她做什麼!”
慕容俊立刻劇烈搖頭否認,“沒有沒有!母后,你弄錯啦,雪蓉沒有害我,是她差一點掉進水裡,我拉了她一把,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雪蓉沒有關係,你別怪她!”
他如此執迷不悟,太后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誰料就在這會兒,孫德佑跑了進來,小心地道,“啓稟太后,德妃娘娘的宮女求見。”
太后聞言越發大怒,“好個德妃,還有臉讓婢女前來,真以爲自己做的事天衣無縫是不是?讓她進來,哀家倒要聽聽,她還有什麼說辭!”
“是,太后。”孫德佑不敢多言,轉身出去。
不大會兒,採蕊急匆匆進來,跪倒就哭叫不停,“皇上,快救救娘娘吧!她、她要懸樑自盡,奴婢們都拉不住啊……”
太后滿腔怒火一窒:懸樑自盡?德妃這是唱的哪一齣?
南雪鈺不禁暗暗讚歎起二姐來,看來她是知道自己今日所做所爲有些莽撞,讓人逮到了把柄,所以先來這一招,太后就不能追究她的過錯了,果然聰明!
“什麼!”慕容俊一聽就急了,掙扎着要下牀,“雪蓉爲什麼要死?爲什麼!不行,我要去看她,她不能死,不能死!”他好不容易纔見到雪蓉對他笑,怎麼能讓雪蓉就這麼死了,他一定會難過死的。
“皇兄別急,”慕容夜氣的臉色鐵青,不用說,這一定是德妃的計謀,會上當的也只皇兄一人而已,他怎能不氣,“德妃不會有事,皇兄身體還很虛弱,要好好休息。”
“我不管,我不管!”慕容俊來了執拗,也不是那麼容易安撫的,非下牀不可,“我要見雪蓉,我不要她死,我不要……”
太后亦是氣的狠拍桌子,這個德妃,還嫌情形不夠亂是不是,懸的什麼樑,存心不讓俊兒好過!
“好,好,”慕容夜無奈,看了太后一眼,道,“臣弟這就讓人將德妃娘娘請過來,皇兄好好等着就是。”把德妃叫來也好,當面把話問清楚,看她有什麼說辭。
慕容俊立刻高興得道,“真的嗎?五弟,就是你最好!你快叫雪蓉來,快點!”
“是,皇兄,”重新將慕容俊扶上牀,慕容夜回身,冷聲對採蕊道,“皇上的話沒聽到嗎,還不去請德妃娘娘來?”
採蕊被他森然的語氣嚇到,哪裡敢多說話,趕緊磕了個頭,“是,奴婢告退。”說罷起身,像被鬼趕着一樣,跑了出去。我的天,越王的氣勢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要不是皇上執意要見娘娘,恐怕她都沒可能好好離開!
盞茶功夫過後,南雪蓉一邊哭着,一邊進了屋,跪倒就是一迭聲地認罪,“皇上,臣妾罪該萬死,無顏苟活,請皇上賜臣妾死罪,臣妾絕無怨言……”說罷連連叩頭,聲淚俱下,不知道的還真以爲她有多麼慚愧呢。
南雪鈺冷眼旁觀,不得不對她的演技在心裡寫個“服”字!姐妹這麼多年,她實在太瞭解二姐的個性了,知道其從來不是個會向人低頭認錯的主——哪怕真是二姐的錯。這次皇上落水,十有**是二姐的主意,而且二姐必定也已經想到,這件事自己做的漏洞百出,肯定會受到太后的責罰,所以先來一招“尋死覓活,再來一招“負荊請罪”,就算太后不肯輕易饒她,皇上也一定會心軟,無論怎樣,她都不吃虧。
“雪蓉,不要這樣……”果然,慕容俊一看她這樣,就心疼得不得了,差點撲下牀去扶她,“你沒有錯,你爲什麼要懸樑自盡呢,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
太后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好你個俊兒,還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合着你現在就是爲德妃活着,哀家,還有夜兒,這大燕的江山社稷,你都半點沒看在眼裡,就想跟着德妃,生死與共了是不是?“俊兒,不得胡言!”
慕容俊少見母后這聲色俱厲的樣子,立刻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委屈地道,“母后,雪蓉要死啦,你都不勸勸她……”不知道怎麼了,他這麼喜歡雪蓉,母后卻總是板着臉教訓她,讓他心裡很不舒服,還曾爲這事兒跟母后賭過氣呢,真是奇怪。
太后冷聲道,“是非曲直,哀家自會問清楚,你急什麼——德妃,哀家問你,你爲何要懸樑自盡,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嗎?”看她是不是會主動承認過錯,也算她有擔當。
“……是,臣妾罪該萬死,”南雪蓉顯然早已有了計較,所以不驚不懼,就只是低着頭,看似慚愧萬分地哭着,“臣妾不應該一時心血來潮,去池塘邊看金魚,結果一不小心,差點摔進水裡,才害得皇上爲了救臣妾,自己掉了進去……”
“是嗎?”太后冷哼一聲,因爲有那暗衛提前的稟報,她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南雪蓉的話,“事實真像你說的那樣嗎?還是說,你別有用心,根本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