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鈺頭也不擡,將雨傘收好,面無表情地道,“有話就說。”
“你這是什麼態度!”謝以蓮大怒,接着就冷笑道,“怎麼着,仗着有太后給你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不是?”好個瘋丫頭,還真是狗眼看人低啊,有了仗勢就目中無人,連裝傻都免了,還真是有心機!話說回來,丞相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怎麼就沒一個看出來她是在裝傻,被她耍的團團轉,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南雪鈺終於擡起頭來看她,脣角是諷刺的笑意,“是,怎麼樣?”
“你——”謝以蓮氣的臉通紅,沒想到她承認的這麼痛快,自個兒反倒說不出話來!“你、你少逞能!我問你,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哄騙太后上當,逃脫責罰的,啊?!”實指望南雪鈺裝傻之事被太后知道,而後仍舊選她爲妃,自己女兒就可以逃過一劫的,可、可結果怎麼會變成這樣!
南雪鈺冷笑一聲,挑高了眉,“那是我的本事,怎麼,謝姨娘想學?”
“呸!”儘管被說中心事,謝以蓮很想知道她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可在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小輩面前,她如何會承認,不屑地“啐”了一口,“南雪鈺,你少不要臉!你那些手段,還不都是些見不得人的,跟你那狐媚人的孃親一樣——”結果她一句話沒說完,就聽“啪”一聲脆響,臉上狠狠着了一記耳光,將她打的重重偏過臉去,幾乎跌倒!
南雪鈺眉眼含煞,臉容更是冷酷銳利,彷彿一把出鞘的劍,明明不會武功,卻讓人感到了沁骨的殺意!“別用你的髒嘴髒舌評論我的孃親,你不配!”還當她是以前的白癡嗎,任由人欺凌和污辱,現在,不可能了!
臉上這才熱辣辣地疼起來,然而比起疼痛,更讓謝以蓮難以相信的,是南雪鈺竟然敢對她出手!“你、你竟然敢……”她捂着臉轉回來,過分震驚之下,反而說不出話來,顫抖着手指着南雪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竟然、竟然——”
南雪鈺不屑地冷哼一聲,回頭就走。對這樣的人,不能跟她客氣,否則她只會越加囂張而已。
“南雪鈺!”身後傳來謝以蓮氣急敗壞的大叫聲,“你敢打我,待我告訴老爺,家法侍候……”
隨便。南雪鈺頭也不回,那破家法,她已經不會再看在眼裡,而且她很清楚,依父親的個性,在已經知道她得太后另眼相看的情況之下,動自己之前,必定會先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是不會只聽信謝以蓮一面之辭的。看,這就是丞相府的醜惡人心,這就是人人賴以生存的基礎——誰對父親有利,就可以肆無忌憚,誰對他無利,死的多慘他都不會看在眼裡!
雖說她的確是仗了太后的信任,可這個世道誰不是如此呢,能得太后待見,那也是她的本事,旁人想如此,還沒這福分呢!謝以蓮,你設計害死我大姐,此仇我一日未忘,雖說你背後有謝家,但要對付你,我也不是毫無辦法,咱們慢慢來……
晚飯時候,南正衍回府,也是咒罵了一通這見鬼的天氣,今日在朝堂上,又跟其他三位輔政大臣因爲政見不同而爭吵了一番,心情越發惡劣,一進門就陰沉着臉,隨時要罵人一般。
謝以蓮很快從內室出來,也是沉着臉,道,“老爺,咱們丞相府的家規,到底還管不管用?”
南正衍一愣,轉頭看她,“什麼?家規就是家規,自然管用,你胡說什麼!”
“管用就好,”謝以蓮冷笑一聲,偏過臉去,“老爺你看,南雪鈺那丫頭竟然敢對我動手,你說該不該罰!”今兒個不狠狠教訓南雪鈺頓,殺殺她的銳氣,自個兒就不配做丞相府的當家主母。
南正衍多少有些吃驚,看了看她臉上隱約的手指印,還不太能接受,“雪鈺打了你?爲何?”這個女兒也真是,突然間不傻了已經夠讓人吃驚的了,如今竟然敢跟長輩動手,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她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真叫人捉摸不透。
“……還不是她目無尊長,被我說了幾句,就不服氣了?”謝以蓮哼了一聲,自然不會說出,南雪鈺打她,是因自己辱及了沈雨筠,而且她更害怕的是,南雪鈺那天已明確說過,知道南雪晴是怎麼死的,而今更得了太后撐腰,若真追究起來,只怕會很糟糕!所以,她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儘快將南雪鈺給除去,永絕後患!
南正衍眼裡露出不屑之色,“你是不是罵了雪鈺?”謝以蓮的脾性,他如何會不瞭解,說不定她還當雪鈺是從前的傻子,可以任意打罵,結果吃了虧,豈非自沒趣。
“老爺!”一聽南正衍沒有問罪南雪鈺的意思,謝以蓮有點急了,“不管怎樣,我是長輩,雪鈺是小輩,她打了我,難道就不該用家法教訓她嗎?若人人都像她這般,丞相府威嚴何存!”
“好了好了!”南正衍有些煩躁地揮揮手,“將雪鈺叫來,我問個清楚再說!”雪鈺那丫頭得太后待見的事兒,他已經知道,自然不能輕易動她,否則惹得太后不高興,於他可是大大不利。所以說,南雪鈺重活一世,對自己的父親真是瞭解的再透徹不過,想的絲毫不差。
謝以蓮可得了意,以爲南雪鈺要吃虧呢,趕緊道,“是,老爺——管家,還不把南雪鈺給叫來?”臭丫頭,我看你這回怎麼躲!
管家不敢怠慢,趕緊到暖香閣叫人。
此時赤焰正在跟南雪鈺稟報,說是昨日起,他察覺有人在暗中監視着她,氣息時有時無,他不想打草驚蛇,更不知道此人來路,提醒她要小心。
南雪鈺聞言皺眉,一時想不出會是哪裡來的高手要監視他,連武功高強如赤焰,一時也難以將其找出。正思慮間,管家已經到來,說是老爺叫她過去。她眉一聲,“果然來了。”
冬易頓時擔心的無以復加,“三小姐,老爺叫你做什麼?不如奴婢先去看看?”不會是跟那天小姐打了翼王有關吧,慘了慘了,小姐一定會吃大虧的!
“你能看出什麼,”南雪鈺不以爲意地擺擺手,絲毫不擔心,“放心,父親不會將我怎樣,你和綺靈哪裡都不要去,就在這好好呆着。”
冬易不敢有違,答應一聲,擔憂之情卻是溢於言表,雙手合什,不停地祈求老天爺,千萬別出事纔好。
來到前廳,南雪鈺收傘進門,態度上很恭敬,“父親,叫我過來,有什麼吩咐嗎?”她坦然迎視着南正衍的目光,果然見他臉上並沒有怒色,而是探究與不解,顯然對於太后對自己的態度,他正動着心思呢。
謝以蓮冷冷接過話,“南雪鈺,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不清楚嗎,還有臉問?”
“我做過什麼?”南雪鈺轉臉看她,神情立刻轉爲冷酷與不屑,“謝姨娘這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又有什麼不痛快了?哦,我知道了,是因爲二姐被選爲妃的事,你心有不甘嗎?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二姐天生麗質,得了皇上喜歡,謝姨娘馬上要成爲皇上的岳母,應該感到榮幸纔是。”
她的冷嘲熱諷和幸災樂禍無疑讓謝以蓮火冒三丈,想到女兒入宮之後,就等同於進了火坑,她又心疼又恨,衝上去揚手就打,“你這個賤人——”
南雪鈺微微冷笑,根本沒有閃躲或者還手的意思,因爲她知道,自有人替她擋下來。
果然,南正衍忽地臉色一變,一把扣住謝以蓮的手腕,喝道,“謝以蓮,不准你動雪鈺一根手指頭,聽到沒有!”接着手一甩,將謝以蓮給甩了出去,竟是半點情面都不留。
“啊……”謝以蓮猝不及防,一下趴在桌上,碗盞落地,摔成碎片,她更是不敢相信地爬起來,大叫道,“老爺,你、你打我——”而且還是爲了這個賤人打她,這在丞相府,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怎麼現在,全變了?!
南雪鈺幾乎要狂笑起來,風水輪流轉啊,這一世謝以蓮怎麼也想不到,父親還會有護着自己的一天吧!她故意對着謝以蓮得意地笑,氣死這個老巫婆纔好!
南正衍哼了一聲,“是你沒有個長輩的樣子,怎能怨雪鈺對你不敬!雪鈺,沒事嗎?”
看他臉上的溫情,聲音又如此溫和,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是一個疼愛女兒的慈父呢!可惜,他這副嘴臉只會讓南雪鈺感到噁心!想想大姐還躺在靈堂裡時,父親說過的那絕情絕意的話,她怎麼會相信豺狼還有發善的時候,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爲,自己對父親有利用價值罷了!當然,自己跟他周旋,不也正是要利用他來對付自己的仇人嗎,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謝父親關心,我沒事。”
“那就好,”南正衍滿意地點頭,假裝不經意地道,“雪鈺,你今兒個入宮,回來的那麼晚,有什麼事嗎?是不是有什麼言行不當之處,惹怒了太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