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章平卉眉頭一皺,“爲何?因爲雪蓉威脅老爺?”其實想想也是,對老爺來說,封妃大典是頭等大事,否則南雪晴死的時候,他就不會那麼着急生氣了,南雪蓉以此爲要挾,老爺也確實不得不妥協,這本也無可厚非。
南雪鈺無所謂地一笑,“你要這樣想,也由你,不過我還是要提醒章姨娘,想要謝姨娘交權,不是那麼簡單,不過這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溼鞋,謝姨娘如何行事,章姨娘心中想必是有數的,不是嗎?”
章平卉一愣,琢磨着她話中的意思,再回過神來時,早已不見了南雪鈺的身影。“這孩子,好深的心機……”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若有朝一日,南雪鈺當真查出沈雨筠當年“私通”他人的真相,那自己豈不是……
不行,自己先前一定是鬼迷心竅了,竟然把南雪鈺當成了自己人,那麼信她、倚仗她,差點上了大當!現在想想,她之所以幫自己,還不就是爲了接近自己,趁機打聽當年的事嗎?虧得她及時清醒,可不能再跟她走太近,得處處防着她才行!
回到暖香閣,冬易就有些不高興,“三小姐,你怎麼替二夫人說話,她根本不配做當家主母麼,你心裡在想什麼呀!”方纔她雖然沒進前廳,但在外面侍候着,還是能聽清楚裡面的人都在說什麼,怎麼可能不埋怨自家主子。
南雪鈺知道她不會明白自己的心思,眼神清冷,“謝以蓮不配,誰配?章平卉嗎?”
“……”冬易登時語塞,差點沒噎住!三夫人當然也不配!當年如果不是她向老爺告密,說大夫人與人私通,大夫人就不會含冤而死——反正自己和綺靈都絕不相信,大夫人那麼好的人,會跟了別的男人!“那……三小姐的意思是怎樣?”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南雪鈺瞄了她一眼,倒也沒有瞧不起她的意思,不過有些事情,她知道的越少越好,“丞相府的事絕對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的, 總之你記住我的話,不要主動去招惹別人,否則吃了虧,也別來找我。”
少見主子有這樣嚴厲的時候,冬易不敢多說,只好委委屈屈地應了,轉身出去,想着還是找綺靈問一問,她比自己要聰明,也許會明白三小姐的心思呢?
屋子裡燭火一暗,蒼冥悄無聲息地現身,不客氣地坐下去,見南雪鈺只是對着燭火發呆,他一把捏起她的下巴,“遇到麻煩了?”
南雪鈺吃了一驚,接着因他太過放肆的動作而微有些惱,下巴一擰,躲開他的手,“蒼冥,請自重。”雖說蒼冥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父親,可這傢伙拜自己醫術所賜,現在換了一張年輕俊逸的臉,倒正應了自己先前所說“風流倜儻”的話,看上去也就二十幾歲,做出這種動作來,總不免給人輕薄之感。
“自重什麼,”蒼冥挑眉,神情狂傲,“這裡又沒有外人,我想做什麼,就做。”
你——懶得理你。南雪鈺好氣又好笑,知道他就是這種不羈的性子,一時很難改變,也不值當的中眼他翻臉,就半轉過身,不去看他。
“轉過來,”蒼冥伸手指戳戳她肩膀,“有東西給你看。”他在這裡等了大半天,爲的就是把這東西拿給南雪鈺,結果一上來就把人給惹着了,他可不會哄人,乾脆直話直說。
不看。南雪鈺晃晃肩膀,不去理他。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緣於蒼冥跟孃親之間的……淵源,她不自覺地將他當成了可以依靠、信任、撒嬌的長輩,在他面前更是不設防,想怎樣任性就怎樣任性,這種身心的儘量放鬆,她有多久不曾體會過了?
“真的有東西給你看,”蒼冥很耐心地再拍拍她肩膀,故做神秘,“不看你可會後悔哦?轉過來,乖。”
“卟……”南雪鈺終於繃不住,笑出聲來,鬧脾氣也夠了,就轉過來,“什麼好東西?藏寶圖啊?”世人大多愛故弄玄虛,知道人性的弱點,所以無論武林還是朝堂,經常會因爲一些莫須有的寶藏而爭的頭破血流,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只是笑話一場。
誰料蒼冥卻是呆了呆,眼神怪異,“你知道?”
“……什麼?”南雪鈺一頭霧水,“知道什麼?”怎麼感覺兩個人是在雞同鴨講,到底什麼跟什麼啊?
“藏寶圖,”蒼冥還真就攤開一張兩個巴掌大的小小羊皮紙,嘴角抽了兩抽,“你怎麼知道我要給你看這個?”他好像誰都沒有告訴過吧,雪鈺一定是猜的,可她也猜得太準了,怎麼單單就說是藏寶圖,而不說別的?
我的天……
南雪鈺腦子裡有剎那的空白,隔了一會纔回過神,突然就覺得很好笑,“真的是?蒼冥,你怎麼會有藏寶圖?哪來的?什麼寶?”她不過隨口一說而已,怎麼就成真的了?
“是我自己畫的,”蒼冥眼神突然銳利,眼眸中更是透出可怖的血腥之氣,雖然轉瞬即逝,但那一瞬間的冷酷殺意,還是讓人渾身發冷!“這裡埋藏的金銀珠寶,也是我親手所放,不會有錯。”
南雪鈺好笑地看着他,“你會有多少金銀珠寶,還值得你爲此畫張藏寶圖?”然而話才一出說口,電光火石之間,她陡然想起藍玥所說的,關於世人傳言地獄門有寶藏之事,她突然就笑不出來,而是激靈靈打個冷顫:難道那傳言是真的?
蒼冥似乎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冷然一笑,“地獄門的傳言,你也知道,是不是?沒錯,儘管是傳言,但也並不全是空穴來風,事實上地獄門並不是有寶藏, 而是總壇所在的山上,有一座鐵礦而已。”
這片大陸向來紛爭不斷,各國之間戰爭時有發生,戰場上兵器的好壞,也直接影響着戰爭的勝負,這是勿庸置疑的。而地獄門所在山上所出的鐵礦,質地堅硬,打造出來的兵器更是鋒利無比,往往能夠在生死瞬間的戰場上,佔得先機,所以一直是各軍營、武林人士爭相搶購的對象,地獄門也就有了“寸土寸金”的說法。
如此一來,地獄門還不財源滾滾,自然讓那些想要發財的武林人士紅了眼,都知道地獄門因爲鐵礦而斂財無數,富可敵國,誰不想分一杯一羹?所以纔有了後來的以正義之名,實際上是行齷齪之事的、對地獄門的討伐。而朝廷也早想將那座鐵礦據爲己有,以免受制於地獄門,所以對那場所謂的“正義之戰”,當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採取放任的態度。
然而可笑的是,那場戰爭之後,雙方都是兩敗俱傷,地獄門毀於一旦,倖存的那些武林人士在其總壇卻連半個子兒都沒找到,朝廷後來派人去接收,也再也沒能開出一兩的鐵來,全都是空手而歸,他們縱然氣,也是莫可奈何。
“原來是這樣!”光是用想的,南雪鈺也能想到當時情景的慘烈,不禁有些臉色發白,“那……鐵礦……”
“早就已經開採殆盡了,”蒼冥冷笑,眼神嘲諷,“那些原鐵原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是極其有限的,開採了幾年之後,就再也開不到新的原鐵,只不過外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他們也不相信而已。”
怪不得。南雪鈺摸索着這小小的藏寶圖,下意識地點頭,人的貪念永無止境,即使親眼看到,他們都未必肯接受已經沒有鐵礦的事實,更何況是地獄門中人自己說的。“那這藏寶之處所埋藏的,就是你們開採鐵礦所得?”
“也不盡然,”蒼冥看一眼那藏寶圖,“其中也有所劫貪官的珍奇古玩之類,粗略估計,有千萬兩左右。”
呵……儘管出身於官宦之家,南雪鈺還是因爲這龐大的數字而倒抽一口涼氣:千萬兩?就是說蒼冥的身家,才真正稱得上“富可敵國”了?她突然有些好笑,故意斜眼看他,“這麼一大筆錢,你交給我做什麼?不心疼嗎?”
“這算什麼,只要你用得着就好,”蒼冥毫不在意,彷彿這千萬兩在他眼裡,還不及南雪鈺一個笑容重要,“這些錢對我來說,毫無用處,不過我知道你要做大事,肯定是要用錢的,這些都歸你支配,你若需要,我隨時幫你去取。”
南雪鈺心中一顫,說不出的溫暖和窩心:原來被人如此信任、縱容、寵溺的感覺這麼好,她上一世也不是沒有感受過慕容夜對她的情意,可她那時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嗎,根本不及用心去感受!“我……恐怕受之有愧……”
不管怎麼說,這是地獄門人用鮮血和生命保留下來的財富,她卻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來用,她會心中不安。話說回來,蒼冥還真是好敏銳的觀察力,竟然看得出她接下來有大計劃,而且需要用到大量金錢,不得不說,這筆錢的突然出現,對她絕對是一種意外之喜。
“我給你的,你就拿着,說什麼愧不愧!”蒼冥臉色一沉,說翻臉就翻臉,“你若不要,我就破壞掉你所有的謀劃,讓你一個子兒都得不到!”
這人,怎麼能這樣威脅人!這回輪到南雪鈺嘴角抽了抽,以手撫額,少頃卻擡起頭來,“好吧,我要。”真沒見過這種人,硬把大把銀兩往外送,還惟恐人家不要的,他就這麼視金錢如糞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