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鈺,你又想到什麼了?”看出南雪鈺臉色不對,莫弄影湊近前去問,大眼睛眨啊眨,很疑惑的樣子。他是越來越不清楚,雪鈺整天在想些什麼了,她這些對敵的招術又是從哪學來的,彷彿處處洞察先機,卻又時刻露出迷茫與痛苦之色來,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
南雪鈺一驚回神,臉色略有些發白,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擔心。”
“擔心慕容耀那傢伙?”莫弄影撇撇嘴,很不爲然,“放心,有我在,我會保護好你的,他敢動你一根手指頭試試!”說罷還頗具威脅性地攥起拳頭,比劃了兩下。他根本就不 會武功,就算擺出架勢,也不像那麼回事。
“……”南雪鈺啞然,她今天入宮的目的,是爲了保護夜和皇上好不好,如果她都需要人保護,還費這勁做什麼!“總之萬事小心,不可大意。”
聽到他兩人在說話,慕容俊臉上露出好奇之色來,硬是擠到他們中間,嘻嘻笑道,“小影小影,你們在說什麼,是不是有好玩的事情,爲什麼不叫上我?”因爲他比莫弄影要大一歲,所以從小就是這麼叫的,長大了他也改不了口,每次都被莫弄影狠瞪,他也不以爲意。
“沒有好玩的,有嚇人的,你去不去?”這次自然又成功換來莫弄影的白眼,存心嚇他。
“不要不要!”慕容俊立刻驚恐地瞪大眼睛,連連搖手,“我不要!我要去看雪蓉,我要雪蓉!”
慕容夜頗爲頭疼地瞪了莫弄影一眼,意即你嚇唬皇兄做什麼!“皇兄,大典馬上就要開始了,跟我過來。”說罷過去將慕容俊領到一旁,細細囑咐。
莫弄影大爲得意,他反正是欺負人慣了的,經常逗一逗冰塊一樣的慕容夜,氣氣心術不正的慕容耀,連一國之君都是他玩樂的對象,普天之下,也就他有這膽量了吧。“雪鈺,依你之見,慕容耀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
南雪鈺咬脣沉吟,在旁人看來,她是在思慮莫弄影的問題,實際上她是在想,要怎麼開口,夜纔不會再更懷疑她——夜的精明實在是超乎她的想象,早早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真不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垵吧,看看他在封妃大典上會出什麼花招。”
“好!”莫弄影點頭,大爲期待,因爲他實在太想看到慕容耀用計不成之後氣急敗壞的樣子,太痛快了!
不多時,吉時已到,羣臣和各王陸續進殿,分主次站立兩側,雖說都是一臉的肅穆,但眼神各異,明顯都對彼此有着防備之心。
莫弄影並非朝臣,也沒有被封王,所以並未出現在朝堂上,而是隱身在屏風後,表情淡然地看着衆人,一臉的事不關己。他性子一向高傲,與這些朝臣也並無深交,而衆人知道他是這種人,也少與他親近,彼此都很省事。
南雪鈺安靜地站在一旁,臉容清冷,看着人羣中的慕容耀,思緒又已前世今生地走了一個來回。在上一世的封妃大典上,羣臣和各王雖然各有心思,但都還沒有蠢到在這個時候動手,所以先不必設防,只要對付好慕容耀就夠了。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內侍通傳過後,太后挽着慕容俊的手出來,雙雙落座。太后今日所穿甚是莊重,高襟玄青色寬袖外袍,上以棗紅色絲線繡以是暗紋,隨着她的一舉一動,那暗紋熒光閃爍,華麗卻不張揚;雲鬢高挽,無一絲亂髮,略有些紫的眼眸中是精明睿智之色,臉容更是沉靜,盡顯一國太后的風範。
再看慕容俊,頭戴束髮紫金冠,不過他肯定是覺得不舒服,不時用手撫一下,顯得極爲不高興。身上所穿是一身明皇龍袍,胸前所繡爲滄海龍騰圖案,張牙舞爪,頗有些氣勢,如果不是他那面相實在……憑着他清秀的容貌,身爲皇室中的尊貴,也確實當得起一國之君的身份。
慕容夜隨後站立一旁,身爲今日主掌封妃大典的禮官,那冷酷冷靜的氣質,完全壓得住場面。他着一身寶藍朝服,掩去了少許清冷,多了幾分莊重之意。
南雪鈺的目光隨即轉到他身上,神思有剎那的恍惚。
待兩人坐定,衆人即齊齊跪倒在地,聲震殿宇,“參見皇上!參見太后!”
慕容俊卻只顧轉動着眼珠,四處尋找南雪蓉的身影,沒顧上回話。
太后不着痕跡地皺眉,心中嘆息一聲,俊兒始終是當不得大任的,無論在後堂教他多少,到這大殿上來,還是不行啊,真讓人失望!“皇上?”無奈之餘,她只能小聲提醒,“快快讓衆愛卿平身!”
“哦?哦,”好在慕容俊倒也聽話,有一句學一句,“快快讓衆愛卿平身!”
“……”太后真真是哭笑不得,惟恐再說下去,慕容俊會鬧出更大的笑話,趕緊道,“皇上吩咐,衆愛卿平身吧。”
底下一干人早已忍笑忍的很辛苦,卻誰都不敢造次,笑出聲來,“謝皇上!謝太后!”隨即紛紛起身,各自站立,眼觀鼻,鼻觀心——當然不是出於對慕容俊的敬畏,而是惟恐對上他癡傻的樣子,會忍不住失禮。
衆人表情如此詭異,慕容夜就算氣,又能如何,誰讓皇兄……就是這般心性呢?他惟有向着慕容俊和太后恭敬地施了一禮,“皇兄,母后,吉時已到,大典是否可以開始?”
南雪鈺讚賞地點點頭,輕聲道,“越王殿下行事,一向很有分寸,他對皇上如此恭敬,就是做給羣臣看的,很是難得。”
“可不就是說,”莫弄影晃着肩膀,瞄一眼羣臣,眼底劃過一抹銳利的光,剎那透出的狠厲,令人心驚,“這幫老傢伙,與其說是遵先皇之命,盡忠於皇上,倒不如說是忌憚夜的威嚴,更爲確切。”
南雪鈺咬咬嘴脣,莫弄影這話雖然不是全對,但至少是大半的原因,一來慕容夜頗得太后恩寵,他爲人雖冷漠,卻是剛正不阿,更令人不敢小覷的是,手上有臥龍、伏虎兩大訓練營,士兵們個個驍勇善戰,以一擋十,人數上雖不及慕容耀所掌管的京城禁軍多,又是外圍軍,但實力仍舊不凡,誰要想在他面前亂來,還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而他雖然有如此能力,對癡傻的皇上卻一向敬重而維護,從無半點越禮之處,旁人看他這態度,對皇上也不敢稍有不敬。
這二來麼,當然是因爲四大輔政大臣的關係,他們雖然現在輔佐慕容俊,但暗地裡其實都有自己支持的對象,之所以沒有撕破臉,是因爲他們都知道,依自己單方面的力量,還無法與其他三方抗衡,既然誰都制不了誰,那就先維持如今的局面,讓慕容俊這個傀儡皇帝先維持着,待時機成熟,再一舉反了他就是。
想到此,她目光一掃人羣中的四大輔政大臣,自己父親南正衍就不用說了,高擡着下巴,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至於其他三位,可就各具特色,都不是省油的燈了。
太師唐皓軒,年四十歲上下,在四大臣當中是最爲年輕的,臉容白淨平和,五官線條也不似其他幾人那秀硬挺,是看上去最無害的一個。
太傅名之曦,五十多歲,頭髮都有些灰白,眼角、嘴角都用力向下彎,面相十分的……猥瑣,不討人喜。據說此人風流成性,家中妻妾無數,子女也是一大羣,所以送個女兒入宮來當皇妃,對他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太保薛紹謙,年紀嘛,介於太師和太傅之間,小鼻子小眼,五官都擠在一起了一般,眼睛裡更是閃着算計的光,而且此人從無什麼原則、立場,誰對他有利,他就藉助誰的力量,出賣他人更是從不當回事,端的是討厭無比。
“或許吧,”南雪鈺淡然一笑,四大臣的個性她不可謂不瞭解,而這個中利害紛繁複雜,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楚,想到莫弄影少有一本正經談論朝政的時候,故意調笑道,“想不到大哥你身在江湖之遠,卻還知道憂國憂民,難不成胸中早有定國之策?”
莫弄影摸摸鼻子,回頭看她,忽地一笑,“我能有何定國之策,怎及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巾幗不讓鬚眉!”
知道他話裡有話,南雪鈺淡然一笑,將視線移向大殿。重活一世,她知道自己說話行事必會處處惹人懷疑,所以並不打算解釋,由得旁人想吧。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解釋又有什麼意思。
莫弄影別有意味地笑笑,知道她並不想多說,也就不再追問。
太后自然還不知道,南雪鈺就在離她不遠處,微一頷首,“既然吉時已到,那就開始吧。”
“是,母后,”慕容夜再施一禮,隨即起身,面向羣臣時,神情重新變的冰冷肅穆,沉聲道,“吉時已到,封妃大典開始!請四妃入殿!”耳聽的南雪鈺和莫弄影嘀嘀咕咕,一直在說話,因爲隔得遠了些,他聽不太清楚,但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只想着這大典快點結束了纔好。
“請四妃入殿……”
“請四妃……”
聲音一道接着一道,遠遠傳了開去,羣臣自動自發讓至兩旁,內侍立刻將紅毯鋪了進來,一直延伸到玉石階下,看上去頗有些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