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落語氣輕快,搬着棲悅的手臂攔住他,無所謂的道:“沒有,他只是覺得被西崇山捏住了把柄,覺得我這種沒教養的人去了,能換上個符合皇家身份又睿智懂禮的太子。”
章棲悅頷首,反而不覺得豐潤有這樣的想法不對,但,九炎落現在並沒有表現出霸道、好戰的一面,這麼快就否定了好不容爬上來的九炎落,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裡!
起初,她覺得九炎落是儒慕過豐潤的!
可,章棲悅下一妙又沉默了,撫摸着九炎落的秀髮,看着孩子氣般窩在她懷裡的人,心想,他早已經拋棄四五歲時,那點情分了吧。
但,皇上這次這麼做,還是傷了他。無怪乎這些人的下場一個比一個慘淡。“他太兒戲了。”
九炎落冷哼一聲,聲音冷淡的陌生又熟悉:“怎麼會,在他眼裡我們都是兒戲。”
“可你不一樣,你……”有能力,睿智,有手段,雖然對女人狠了點,可歷史是以貢獻論帝王,不能苛求你完美,重要的是,冷情的帝王都受臣子擁護。
章棲悅說不出那些未來,可:“你總是平定了‘六勢之亂’的功臣。”豐潤不該對他不一樣嗎?
“那又如何?九炎端蜃還是權閣老的外甥呢。”
章棲悅皺眉,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些本來在她心目中一直神聖無比的改朝換代大事,此刻怎麼跟兒戲一般讓人覺得荒謬。
是不是說,幸好皇上駕崩後是九炎落接的位,若不是這大周能換個帝王?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還是習慣九炎落統治下固若金湯的軍權政策,而不是這般沒有法度。
九炎落心情很好,覺得今天的暗殺也沒了幾分,難爲他把人埋了時挖的那兩坑,嘿嘿。
章棲悅突然低下頭:“你喝藥沒有?”章棲悅發誓她只是關心他一下,既然有病當然要治,萬一哪天醒來掐死她怎麼辦,九炎落這樣的前科比比皆是。
九炎落聞言,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彷彿被什麼擊中般變的嚴肅,他從章棲悅懷裡撤出來,發現身上的血跡後,臉上瞬間蒼白,她看見了!她一定看見了才讓他喝藥!他有病!
是皇家子嗣不該得的瘋病!
九炎落精神幾乎瞬間冰冷,眼裡的神情介乎清醒與血紅之間旋轉。
章棲悅沒發現,只是把手搭在他肩上,看向他:“十三,你怎麼了?”
九炎落猛然掙脫她的手,如一條速度極快的閃電貂,瞬間縮在角落裡,睜着害怕、愧疚又隱隱嗜血的眸子看着章棲悅。
彷彿章棲悅眼裡有一絲過分厭惡他的舉動,他就撲過去互相噁心死對方。他不想被她討厭,不想的!如果他擦乾淨地上的血,整理完房間裡的慌亂棲悅可以不討厭他,他立即做,現在就做!
九炎落跳下牀,執着的開始掩蓋周圍的一切,莫名的舉動像不想被辭退的老長工。
章棲悅看着他,放鬆的靠在牀帳上,莫名的覺得,這一世掌握主動權的是她,因爲那些別有用心的好,似乎收到了她不該承受的重量。
說不上該不該得意,只是覺得造化弄人。
章棲悅沒有動看着他忙碌,卻縮了縮衣衫上的血跡,沒讓他看見。
最後,棲悅還是堅持讓九炎落喝了藥睡下,對外只說他受了輕傷,養兩天就好,至於看到了不該看的人的下場,章棲悅未曾聖母。
那是皇權下的你死我活,她不認爲自己有能力參與,所以從不多話,依如傷重死的幾位太醫,她連多問一句也不曾。
九炎落依舊霸佔着他太子的位置,目光更冷、手段更狠,聽聞死了幾位受不住凍的老臣。
章棲悅一直待在紫福宮,外面的腥風血雨刮不進她的小地方,只是九炎落莫名的小心翼翼,讓她想笑,她還能吃了他嗎?走路都那麼輕,好像她真是母夜叉,隨時要對他實施家法一般。
寒風刺骨,宮闈熱烈,美人點綴了宮內的無限美色,其中死的幾個小宮女、秀女與朝堂上的你爭我奪比,渺小的不夠看。
章棲悅今天穿着輕便的棉服,邊口綴着圓圓的毛球,屋裡的暖氣很足,襯托的她更加嬌嫩美麗。
她盤坐在軟榻上,手執白子,看着前面加上的棋盤,一會看看書一會放下一子,悠閒的打發時間。
花嚒嚒督促完小宮女手裡的活計,過來守着娘娘,盯着娘娘手裡的棋子不停的跟着緊張、鬆氣,彷彿在看兩國諜戰一般。
其實,主子在做什麼她一點也看不懂,只是爲了討好這位不動聲色就把太子殿下拿捏在手裡的女人,習慣性的臣服而已。
花嚒嚒笑的跟朵花似得,有什麼比主子爭氣更令下面的人省心,現在就算錦榕歸位也擋不了娘娘的地位,宋老婆子的算盤算是白打了!
章棲悅用了兩個月重新洗牌太子殿,現在九炎落身邊的一等大宮女是錦書,李公公身邊多了兩位娘娘送過去替班的小太監,那股機靈勁更勝李陌,雖然情分不能比,可明顯兩人抱成團在搞小李子。
小李子猛然間覺的他說話不如以前管用了,平日那些總免不了討好他的人,如今分成了兩派,很多事他不能拿到第一手資料了。
最讓他驚恐的是,發生了幾次殿下問事他沒第一時間送上消息後,殿下不怎麼問他了,反而調了內監一等功的人來,專管百事。
李陌頓時覺得危機四伏,殿下如此表現,就表示沒有爲他們出頭的意思,如果他們再不爭氣,被換下是遲早問題。
李陌察覺到了危機,殿下身邊不是非他不可,即便帝王依然留他在身邊,如果他的作用慢慢變小,如今的一切都是妄談!跌落過最低層的他,不能因爲意氣用事,失去了現在的一切。
李陌忍痛放棄了爲錦榕牽線的事,已經半個月沒有去見錦榕,他知道殿下對他與錦榕過從甚密已經不悅。
錦榕最近急的團團轉,小李子突然不見她,讓她覺得行動突然受阻,舉步艱難,最開始只是飯菜減量,現在她發現飯菜能有就已經不錯。
敏感的錦榕頓時覺得大事不好,這種稍有不慎以後她又會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讓她驚恐,往日的傲氣頓時蕩然無存,爲了生存她開始一次次求見李陌。
李陌不敢見她,或者說他們中間已經摺損一個,他不得不爲了錦榕以後考慮,向章棲悅臣服。
錦榕害怕了,好不容掙來的一切,正在慢慢消失,當房裡的炭火用完,涼風吹進,好不容易求了物司拿了幾斤炭,卻煙霧繚繞時,宋嚒嚒和錦繡開始偷懶了。
錦榕怕了,所有路走不通後,她不得不向章棲悅妥協。
今晨,積雪化盡,距離最近的一場雪已經過去半個月,宮中出了必要的角落,已經沒有雪跡。
這一日,錦榕什麼花招都不敢用,沉默着收起又生了凍瘡的手,跟着紫福宮的宮人,穿着三品宮女服,默默的去求見章良媛。
弄巧看了眼低眉順目的錦榕:“等一下。”然後進去通報,娘娘最近迷上了圍棋,沒事了就自己陪自己擺兩把,現在是娘娘的賞棋時間。
弄巧恭敬的福身:“良媛娘娘,錦榕求見。”
章棲悅正在興頭上:“嗯?”目光卻沒離開棋譜。
弄巧嬌嗔的撇嘴:“娘娘,奴婢還不如娘娘手裡的棋子有吸引力嗎?是錦榕求見。”
章棲悅這次聽清了:“她啊。”到是聰明瞭,不玩那些小聰明瞭:“讓她進來。”
“是。”
不一會,錦榕被帶進來,她的傷已經養好,人瘦了很多,反而更是漂亮,那股嬌弱到惹人憐的氣息更濃,看了,便讓棲悅覺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不悅。
錦榕噗通跪下,把頭紮下去,恭敬萬分:“奴婢參見良媛娘娘,娘娘萬福,奴婢求娘娘網開一面,是奴婢不懂事衝撞了娘娘,奴婢以後定謹遵宮規,再不敢犯,求娘娘看在奴婢伺候太子一場的份上,寬恕奴婢。”
說完,錦榕開始磕頭,不是做給誰看,而是一下下磕給上面掌握她生死的主子!
花嚒嚒收回落在棋盤上的目光,看向跪着的錦榕,儲君殿的一等宮女,三品女官之位,不久前還是衆人心裡前途無量的女子,就連她也要禮讓三分。
短短三個月罷了,誰能料到不過是一句找不出漏洞的言辭,她已經落得今天的地步,她花嚒嚒也不得不敬娘娘幾分,單是這份整治錦榕的手段就不是常人敢用。
只是這錦榕長得實在是……
花嚒嚒悄悄看眼娘娘,覺得若是不斬草除根,到底是給了錦榕一線反撲的生機。
章棲悅捏着手裡的黑子,瞥眼下面的人,清冷的目光比以往多了幾分光彩,但亦沒什麼起伏,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任性,直白不彎:“我記仇,不喜歡諒解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