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內簾幕重重,香爐中香霧嫋嫋,來自西域的香料甄慧香的香氣充溢在這層層殿宇裡。
永安帝正站在寢殿書案前,立在剛封爲美人的賈氏身後,握着她的手在雪白的白令紙上寫字。
不過短短一兩個月的聖寵,賈氏已經完全呈現出了少婦的風情,身材妖冶,豔麗無雙。她寫完了一個“聖”字,便側首媚眼如絲睨着永安帝,聲音極爲柔媚地問道:“官家,妾身這個字寫的怎麼樣?”
永安帝含笑道:“卿卿的字寫的好極了!”凡是他寵愛的女人,永安帝都一律稱呼爲“卿卿”,免得興頭上叫錯了尷尬。
賈氏嬌嗔道:“真的嗎?”
“真的!”永安帝的手已經伸進賈美人的衣領裡去了。
賈美人仰着脖頸喘息着,身體微微顫抖,很快便軟如春水靠在了永安帝身上。
孫懷宇侍立一側,彷彿沒有看見一般靜靜立着。
他看似平靜,其實心裡正如亂麻一般撕纏不開,見永安帝正和賈美人玩鬧,一時不會注意這邊,他的右手便忍不住摸了摸袖袋裡藏的物件。
摸了摸之後,確定那團物件還在,他的眼睛便看向西側博物架上擺的一個赤金小匣子,不由嚥了一口唾沫,心臟卻劇跳起來。
永安帝很快來了興致,牽了賈美人的手進了明黃緞子帷帳裡。
對於他來說,太監就像宮裡的一個物件,一個擺設,是從來都不用迴避的。
帷帳隨着裡面人的動作顫顫悠悠有規律地抖動着,孫懷宇計算着時間,拿捏好時間後纔拿了把拂塵,裝模作樣去拂博物架上的灰塵,順手把那個赤金匣子拿到了手裡。
他用身子遮擋住自己的動作,哆哆嗦嗦換去了赤金盒子裡的東西。
換好之後,孫懷宇竭力忍住恐懼,用力蓋上了盒子。
隨着“卡塔”一聲響,盒子嵌上了。
聽到那聲“卡塔”,孫懷宇不由哆嗦了一下,忙向龍牀看了一眼,發現裡面的動作沒有停,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把赤金盒子放回了原處,然後輕鬆地撣起子虛烏有的灰塵來。
一時事畢。
永安帝從賈美人的身上翻了下來,仰躺在牀褥上急促地呼吸着,額頭上全是冷汗,臉色潮紅,嘴脣也發紫了。
賈美人嚇得哭了起來,顧不得滿身狼藉,掀開帷幕便叫孫懷宇:“孫公公,快……快請御醫過來!”
孫懷宇忙走了過來,不顧玉體橫陳的賈美人,伸手按壓永安帝的胸部。
過了一會兒,永安帝總算緩了過來,竭力道:“快……快傳朕……旨……旨意……宣……宣阿……阿琛回京……覲見……”他覺得自己一次比一次反應啊,怕是時日不久了,得趕緊把阿琛宣回京城,免得出了大亂子。
孫懷宇心情複雜地看着永安帝。
他其實是後悔的,早知道就學黃琅那老狐狸投靠傅予琛了,如今已經上了舒連雲和舒皇后的賊船,再想下來可就難了!
太醫院院判豐笛的府邸距離皇宮並不遠,他的宅子是永安帝登基之後賜給他的,爲的是方便他進宮看脈。
此時豐笛正坐在內院正屋的坐榻上,端着杯茶陪着夫人豐韓氏閒聊。
豐韓氏一邊有一句每一句地陪着丈夫說話,一邊用小鐵錘敲着核桃。她剝好了一碟子核桃仁,便端起來遞給豐笛:“老爺整日費心,該吃點核桃仁補補腦!”
豐笛滿腹的心事無處訴說,漫不經心地接過碟子,拈了一粒核桃仁放入了嘴裡。
豐韓氏看了他一眼,含笑道:“老爺,聖上不是說不能近女色了麼,怎麼又開始寵幸妃嬪了?新封的那幾個什麼賈美人鄭貴人方纔人的一個個妖媚無比,怎麼舒皇后也不勸誡一二?”
看着自己僅有兩房姨娘的丈夫,她自得地笑了笑:“舒皇后當年不是很有手段麼,把後宮弄得寸草不生一個皇嗣都沒有,爲何如今坐視這起子狐媚子上位?難道想把聖上害死,讓她的玉珍公主上位?可是咱們大梁可不像塔塔族有女皇的先例!”
豐笛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低聲道:“你非得再吃一次虧才能長長記性麼?聖上和舒皇后的事是你這等婦道人家能妄議的?”
豐韓氏是豐笛的繼室,又是低嫁,素來驕橫,在家裡稱王稱霸慣了,見丈夫居然敢呵斥自己,頓時大怒正要發作,她的貼身丫鬟春汛便在外面回報:“稟老爺夫人,徐家老爺來了!”
聽到徐家妹夫來了,豐韓氏這才饒過豐笛,悻悻道:“去見你的好連襟去吧!”四妹夫徐順和雖然生得英俊,可是人品實在是不堪,貪花好色不要臉,前些年看上了她的一個丫鬟,厚着臉皮要了去,沒幾日便又撂下了。豐韓氏實在是看不上他!
豐笛正在憂愁,聽說徐廷和來了,頓時大喜,起身便離開了。
看着丈夫急匆匆的身影,豐韓氏不由啐了一口。
豐笛與徐廷和熟不拘禮,互相匆匆一拱手便讓着進了書房。
喝了一口清茶之後,徐廷和這纔開口道:“兄長,傅帥的意思是讓咱們想辦法停了聖上的藥!”
豐笛一驚,忙起身看了看,確定窗戶都閉緊之後,又走到門口探頭去看,見貼身小廝地黃和大麥在外面站着,這纔回來在坐榻上坐了下來,隔着小炕桌湊近徐廷和,低聲道:“傅帥這是何意?”
徐廷和笑:“咱們既然和傅帥站在了一起,以傅帥之龍姿鳳表,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妄加揣測的?”其實他猜到了,傅帥是想在他徹底控制朝政之前讓永安帝活着!可是,這些話他是絕對不能和豐笛說的,尤其是豐笛懼內,若不小心泄給妻子的三姐,那這秘密就保不住了!
豐笛嘆了口氣,道:“爲兄明日進宮勸誡聖上。”
“聖上不是每日晚上亥時服藥麼,”徐廷和微笑,“兄長現在就去吧,免得夜長夢多!”
蘭考縣令韓子軒是徐廷和的岳父國子監祭酒韓慶忠的遠房侄孫,早早就通過徐廷和投到了傅予琛名下,因此韓子軒的夫人韓陳氏對徐燦燦非常的恭謹。
她把傅楊和侍衛們安排進了韓子軒日常歇止的前院,然後帶着女兒把徐燦燦迎了進去,安頓在了後花園的繡樓裡。
徐燦燦的行李已經被傅楊提前送進繡樓的二樓了。
徐燦燦帶着朱顏和碧雲進了繡樓,不免好奇地打量了一番。
這座繡樓位於韓陳氏房後的小花園內,不過是個兩層的小樓,一樓起居,二樓是臥室,小樓漆的紅漆早就磨得差不多了,看起來很是破舊,不過好在乾淨整潔。
見徐燦燦打量脫了紅漆看起來斑斑點點的木梯扶手,韓陳氏素來要強,頓時臉都羞紅了,忙屈膝行了個禮,輕聲道:“家中簡陋,讓少夫人見笑了!”
徐燦燦笑着看向徐韓氏。徐韓氏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夫人,生得高而瘦,看起來實在是一根竹竿戳在那裡。
她在心裡默默算了算輩分,然後道:“韓夫人不要客氣,說起來咱們還算是親戚呢,我少不得要叫你一聲‘表嫂’呢!”
徐韓氏忙低頭道:“不敢不敢!”
賓主在一樓的坐榻上坐了下來。
這個坐榻是竹子製成的,可惜是粗竹,徐燦燦近來享受慣了,被硌得屁股都有些疼了。
朱顏很有眼色,捏了捏碧雲的手,讓碧雲留下,她去樓上翻行李去了。
一個醜丫鬟和一個老婆子上了果茶之後,韓氏這才欠身道:“少夫人,妾身斗膽讓小女給您請安。”
徐燦燦見她如此拘謹,也有些不自在,便道:“你太客氣了!”
她原本想着韓夫人乾柴一般,女兒一定也是瘦伶伶的,因此當一個美麗豐滿的圓臉少女進來給她請安時,徐燦燦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向一旁的韓夫人:“這,這是令愛?”
韓夫人忙欠身道:“小女蒲柳之姿,讓少夫人見笑了!”
又看着偷看徐燦燦的女兒道:“美娘,你又淘氣了!”
叫美孃的少女很自來熟地屈膝行禮:“美娘見過表姨!”她也不怕人,擡起頭笑嘻嘻看着徐燦燦,一對梨渦時隱時現,很是美麗俏皮。
徐燦燦則是微微發愣,卻又說不出什麼——從大伯大娘那邊講究的話,徐宜蓮是這個韓美孃的表姨,那她也是這個韓美孃的表姨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被叫了一聲“表姨”很違和。
韓美娘一臉天真的笑,豐滿的胸部鼓鼓的,雙眼皮大眼睛笑得很燦爛:“表姨,美娘好喜歡好喜歡您,美娘坐在您身邊好不好?”
徐燦燦覺得怪怪的,可卻不過面子,還是請了這個“天真活潑可愛”的表外甥女坐了下來。
韓美娘緊緊挨着徐燦燦,嬌俏地做出各種可愛的表情,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徐燦燦坐立不安,垂下眼簾看着韓美娘近在咫尺的大胸脯,心想:這丫頭的胸比我還大不少啊!
她便含笑開口問韓陳氏:“韓夫人,令愛今年芳齡幾何?”韓夫人說話文縐縐的,她也只好跟着撇了。
韓陳氏還沒來得及說話,韓美娘便扭了扭腰肢,嬌憨道:“表姨,美娘是八月份的生日,今年已經十六歲了!”
徐燦燦:“……”還一口一個“表姨”,明明比她大好不好!
她瞧了瞧自己腕上的鑲紅寶赤金鐲子,有點捨不得做見面禮,便吩咐碧雲:“把我那對赤金蝦鬚鐲拿過來!”
碧雲聽她說的是“赤金蝦鬚鐲”,明白是徐燦燦特地讓準備的賞人的金鐲子,便笑着答應了一聲,去樓上拿去了。
接了碧雲奉上的那對赤金蝦鬚鐲,徐燦燦笑了笑,拿過韓美娘白嫩修長的手,把蝦鬚鐲套在了她的腕上,拉着要下去謝恩的韓美娘,隨口問道:“可說親事了?”
徐韓氏臉上頓時顯出自得之色,恭恭敬敬地屈膝行了個禮,回道:“稟少夫人,美娘父親說蘭考縣土地貧瘠人物粗野,打算等回到汴京再爲她說親。”
徐燦燦:“……”這就是說女兒生得美,想要高嫁嘍?!
她也說不出爲什麼,就是覺得同這母女在一起挺累的,便故意打了個哈欠。
碧雲是跟她久了的,立即笑嘻嘻道:“韓夫人,我家少夫人坐了很久的馬車呢!”
韓陳氏聞絃歌而知雅意,隨意又說了兩句,便帶着女兒和丫鬟僕婦退了下去。
朱顏拿了錦褥和錦緞靠枕走了進來,在榻上鋪設好,侍候了徐燦燦靠着靠枕歪在了那裡,這才道:“少夫人,要不您先歇着,奴婢和碧雲去收拾樓上臥室?”
徐燦燦側着身體揉着被硌得生疼的屁股,舒舒服服歪在榻上,懶洋洋道:“把臥室重新鋪設一遍!”對於這個比她還大的“表外甥女”的臥室,雖然韓陳氏已經讓人收拾過了,可是她還是不放心。
朱顏答了聲“是”,先淨了手爲徐燦燦剝了幾個橘子,這才和碧雲一起上樓收拾去了。
天黑之後,韓陳氏親自帶着女兒領着丫鬟婆子來送晚飯。
碧雲和朱顏沒有立刻把她們迎了進來,而是先驗看丫鬟婆子手上托盤的食物。
韓陳氏很有心,讓人準備的晚飯是玉米麪小饅頭、幾碟用香油拌的鹹菜和一砂鍋熬得香香的小米粥。
徐燦燦用飯的時候,韓陳氏和韓美娘也隨着碧雲朱顏一起侍候。
韓美娘好像特意打扮了,頭上戴了一對精緻珠花,腕上帶着徐燦燦賞賜的赤金蝦鬚鐲,身上穿的是白綾對襟夾衣和水紅色繡梅花的褙子,裡頭是煙紫色的抹胸,白膩的胸脯露了一截出來,臉上也妝扮了,襯着髮髻兩側粉紅絹花上垂下來的白絨球,整個人看上去粉妝玉琢,簡直如小絨球一般讓人想在她身上捏一下,看是不是看上去那麼肥軟。
徐燦燦打心眼裡覺得韓美娘怕是男人最想捲到身子下面的女人類型之一了!
然後,徐燦燦便真的放下筷子,在韓美娘腰上捏了一下,然後含笑道:“哈哈,美娘真可愛!”
韓美娘被徐燦燦捏住了癢癢肉,笑的花枝亂顫:“表姨呀……”
韓陳氏:“……小女承蒙少夫人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