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傅予琛的金黃大轎中並非只有傅予琛一個人,聽雨和觀雪侍立一側,徐順和作爲隨行大夫,歪在不遠處的躺椅裡拿着一本醫書在看,水寒作爲侍衛立在轎門內,英和立在書案前,正在聽傅予琛的指示。

傅予琛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嚐出是岳父開的水果茶,他雖很不愛喝,可是鳳眼眼波流轉瞟了岳父一眼,見到正在看書的岳父大人,便想到妻子徐燦燦,只得把口中的水果茶嚥了下去,這纔開口問道:“空明島如今如何?”

英和忙道:“稟陛下,朱玉武率領船隊圍住了空明島,令越國人無法運送物資;樑明月率領軍隊守在南海海岸,越國人無法越過防線。”

傅予琛垂下了眼簾:“繼續在京城造勢,發出南海即將被佔的風聲!”

蘭雲等將領在金明池演練水軍已經頗具規模,他預備解決了董存富等內憂,就出兵南海,收復當年因大梁內亂被越族從大梁割讓出去的東越列島。

他的謀略是給人留一線生機,免得對方做困獸之鬥。譬如佔領塔克克高原,他就把阿爾薩河以西留給了塔克克人;而攻打越國,他的目標便是越國西邊的東越列島。

大轎在崇政殿外停了下來。

黃琅奉太上皇的旨意帶着一頂藍綢小轎守在外面,見陛下的金黃大轎停了下來,忙帶着小轎迎了上來。

太上皇驚喜萬分地坐在大殿上等着傅予琛。

密談了一刻鐘之後,傅予琛下達了一個旨意:“宣崔志明崇政殿覲見!”

大梁皇宮分爲外宮和內宮,而舉行朝會的地方便是位於外宮的大慶殿。

進了大慶門,穿過一片寬闊的廣場便是大慶殿了,大慶殿的東邊有兩個偏院,其中一個便是大梁的內閣,又叫文慧閣,是十位內閣大學士辦公之處;另一偏院叫武英殿,正是禁軍統領副統領辦公之處——如今由水寒和袁申宇輪流值班居住。

文慧閣是個花木扶疏的院子,一進去便是一明兩暗三間大殿,此時內閣的十位大學士已經集齊,正在南偏殿裡喝茶聊天。

董存富木然坐在圈椅上,心中滿是恐懼,藏在官袍下的手猶在瑟瑟發抖。

崔志明被黃琅宣清平帝旨意傳去了,孫四周和韓青陽與他並排而坐,眼睜睜看着對面馬明宇、馬明光、靳偉煥和暢子琦正開懷暢談。

董存富心中當真如油煎一般,端坐在圈椅上,卻恨不得去親眼看看清平帝到底痊癒沒有。

丁修平和卓文敬一向處於中立,所以老神在在誰也不理,丁修平手裡拿着一對核桃握着玩,卓文敬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小几上練書法。

不過是一個偏殿,卻自成三個派系。

正在這時,上朝的鐘鼓隱隱從奉天殿方向傳來,打破了偏殿內的靜寂。

董存富等人一愣:今天不是沒有朝會麼?

丁修平一臉疑惑:“陛下的身體痊癒了?”

接着便是驚喜,開口叫卓文敬:“卓兄,走吧,去大慶殿前候着吧!”

馬明宇等人也起身整了整衣服,魚貫而出。

上朝的鐘鼓既已敲響,宮中的大門聞聲紛紛開啓,爲前來參加臨時朝會的官員們敞開宮門。

大慶殿朝會開始了。

羣臣悄悄打量着高坐在御座上的清平帝,發現他雖然清減了一些,可是膚肌膚瑩白如玉,鳳眼清明有神,看上去氣色還算不錯。

董存富立在文臣隊列內,想到被召入崇政殿的崔志明,心中充滿了種種揣測。

同時,他平靜的儀容下,正在籌劃着各種弒君的計策——最好的法子便是趁清平帝去見太上皇之時,令太妃娘娘帶人去見太上皇,控制太上皇與清平帝,然後由他出面扶皇太子傅瑞爲帝……

如今京城防務控制在清平帝手中,潛邸又鐵桶一般,這倒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還有一個法子——北方與遼國緊鄰的遼州,知府正是他的堂弟,不如逃往遼州,舉起反旗投靠遼國?

可是,董存富接着便想到了被清平帝安排在遼州做了總兵的鐵桿保皇派周英,

想到這裡,董存富不由嘆了口氣。

高門雖然把持着大梁幾乎一半的州府,可大梁的軍隊卻牢牢控制在清平帝手中,這實在是太難操作政變了。

傅予琛拿出一個奏摺,冷冷道:“敢說朕之嫡長子血脈不純,不宜擁有帝位繼承權,崔志明,誰給你的狗膽?”

內閣大學士崔志明瑟瑟發抖出列,匍匐在地:“臣有罪!”

董存富等人傻眼了:私自寫這樣的奏摺,崔志明傻了嗎?

傅予琛鳳眼微眯:“此案交由都察院,速去查明幕後主使,無論何人,一併問罪!”

新任都察院都御史徐宜鵬出列行禮。

傅予琛又道:“若崔志明能檢舉揭發幕後之人,倒是可以從輕發落!”

崔志明當即匍匐幾步,哭喊道:“臣有罪!臣之所以上奏,是因爲有人指使啊!”

他挺直上身,一臉的驚惶:“大學士韓青陽、董存富、孔四周指使臣寫的奏摺,還說要藉機殺了太上皇和陛下——”

“崔志明,你血口噴人!”董存富怒吼着衝了出來。他此時已經明白,自己上了傅予琛的當了。

韓青陽和孔四周呆呆裡立着那裡,心道:玩了!

又想:崔志明是何時投靠傅予琛的?難道是藉助他那嫁給徐宜鵬的侄女?

看着被水寒和袁申宇摁在地上的董存富等四人,傅予琛沉聲道:“董存富等人謀逆一案交由都察院審理!”

徐宜鵬出列答了聲“遵旨”。

在場大臣們全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雖都知道徐宜鵬和崔志明的親戚關係,卻都靜靜而立,各自想着主意,並不肯出來指出徐宜鵬應該回避。

一場席捲大梁官場、令無數高門和權貴家族沒落的謀逆案由此展開,在一個月時間內,近半朝臣落馬,無數世家被抄,從汴京到涼州、到遼州的官道上,被差役押解的充軍之人絡繹不絕,各地行院多了不少官員女眷,因戰爭而空了的國庫再次吃飽。

徐燦燦端坐在福雲殿裡,並不打算起來迎接董太妃。她這次是帶着傅瑞隨傅予琛進宮給太上皇請安,因傅予琛與太上皇有事要密談,她便帶着傅瑞坐了輦駕去了已經整理好的福雲殿,想看一看福雲殿的梨花,順便等傅予琛忙完一起回家。

誰知道她剛在福雲殿安置住,董太妃就過來了。

董太妃在女官和宮女的簇擁下來到了福雲殿。

福雲殿前的院子裡種滿了梨花,正是梨花盛開的季節,雪白的梨花一簇簇一層層在枝頭盛開着,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董太妃盛妝而來,在衆人簇擁下正要登上鋪着木地板的福雲殿廊下,卻被碧雲和朱雀兩個女官攔住了:“太妃娘娘,請脫了繡鞋。”

見碧雲和朱雀腳上也都是雪白的布襪,董太妃忍氣吩咐女官錢綠兒服侍她脫下了繡鞋,穿着綢襪走上了廊下的地板,進了福雲殿。

她擡頭便看到徐皇后身穿梨花刺繡淺綠緞面褙子和月白百褶裙,手中拿着一本書正在看,絲毫沒有出來迎接自己的意思。董太妃心中恚怒,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得恭恭敬敬走了進去,向徐燦燦行禮:“妾身見過皇后娘娘。”

徐燦燦似乎看書看得特別專心,待她跪了一會兒了,才放下書,冷冷道:“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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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妃卻似乎不知道自己受了怠慢,俏生生坐了下來陪着徐皇后,還時不時奉承徐皇后。

徐燦燦冷眼看了董太妃,見她身上穿着淺粉底子折枝桃花刺繡對襟褙子和大紅長裙,褙子並沒有繫帶子或者扣盤扣,而是敞開着,露出了裡面大紅色抹胸都掩不住的波濤洶涌的胸部。

皇后不冷不熱的,可是董太妃的屁股簡直是粘在了屁股下面的艾綠繡墊上,絲毫沒有告辭的打算。

徐燦燦也就明白了,這位太妃娘娘是想要見傅予琛。

她笑了笑,打算親眼看着董太妃在傅予琛那裡碰次釘子。

董太妃一直賴到了用午膳的時間,果真見到了清平帝傅予琛。

傅予琛是來接徐燦燦和傅瑞的,一進來便道:“燦燦,傅瑞呢?”

徐燦燦沒答話,只是坐在主位鋪着艾綠錦褥的矮榻上,笑盈盈看着他。

董太妃自從聽到外面傳來“見過陛下”的請安聲,便悄悄用胳膊肘擠了擠胸前的豐滿,然後起身彎腰行禮,讓雪白豐滿的某個部位顯露無遺。

傅予琛被徐燦燦笑得莫名其妙,然後便看到了大殿西側的董太妃和董太妃雪白豐滿的某個部位,心裡一陣噁心,捂住嘴便乾嘔起來。

董太妃上前要去伺候,卻被傅予琛一腳踹倒在木地板上。

徐燦燦這纔起來扶了傅予琛進了寢殿。

把傅予琛安置在御塌上和正熟睡的傅瑞躺在一起之後,徐燦燦無辜地笑:“我還以爲你這個毛病好了呢!”

傅予琛有氣無力:“時好時不好。”

又道:“快把她弄出去吧!她身上那麼香,仔細薰了皇太子!”

徐燦燦出了寢殿,看着羞憤欲死梨花帶雨的董太妃,嘆了口氣,道:“太妃您有所不知,陛下不能聞到妾身以外的女人的氣味,否則就會嘔吐不止。”

董太妃將信將疑:“……”要不,我找個處子試試?

她眼珠子轉了轉,立刻笑靨如花道:“這是妾身的錯!”

又聊了幾句,便道:“妾身有一個女官,叫錢綠兒,最是認真負責,頗爲熟悉宮裡的各種事項,皇后喬遷在即正好能用得上,妾身就把她送給您吧!”錢綠兒是太上皇安排到她宮裡的,她的琦玉殿鐵板一塊,纔不想讓太上皇的探子進來探得她的秘密呢!

徐燦燦不知她是何用意,卻知道錢綠兒是傅予琛的人,再看立在董太妃身後的錢綠兒正在朝她緩緩搖頭,便含笑道:“等本宮需要的時候,會去問太妃您要人的!”

董太妃見找不到理由留下了,只得告辭離開。

徐燦燦進了寢殿,見傅予琛正枕着胳膊側身躺着看熟睡的傅瑞,便低聲笑道:“傅予琛你不是最喜歡大咪咪麼?怎麼看了會吐啊?”

傅予琛坐起身來,想起董太妃那白花花的兩大團,又幹嘔了起來。他是喜歡大咪咪,可是隻喜歡徐燦燦的——不過這不能讓徐燦燦知道。

徐燦燦趕緊去撫他的背,嘴裡還取笑他:“咦?我這麼厲害?單是幾句話就讓你懷孕了?”

傅予琛聞言也不說話,伸手就隔着柔軟的絲綢握住了那豐滿的兩團。

徐燦燦:“……”

兒子就在身邊,傅予琛自然不能做什麼,不過是揉一揉過一過手癮罷了!

他揉着徐燦燦,心中卻在想:姓董的這個女人是不能留了。

這日潛邸內院裡,徐燦燦歪在錦榻上拿着一本書在看,藍櫻兒立在朱顏身邊,笑嘻嘻逗朱顏懷裡抱着的皇太子傅瑞。

玉茗長公主拿着針線活坐在錦榻旁的圈椅上,飛針走線速度很快地在淺綠底的綢子上繡一朵雪白的梨花,預備爲徐皇后再繡一件繡梨花的淺綠底窄袖衫。

一到春天,徐皇后愛穿各種綠色的衣裙,愛戴各種綠寶石、翡翠或者綠玉頭面。

雖然官場震動,但是舊的去新的來,朝廷永遠不會缺了當官的,新貴的妻女們見了皇后一兩次,很快便模仿徐皇后的妝扮引領新的潮流。

京中如今最流行徐皇后喜歡的各種深深淺淺的綠色,新貴府邸的閨秀貴婦們也紛紛用綠色做衣裙穿。

玉茗長公主不愛說話,卻喜歡和徐皇后呆在一起,儘管她只是坐在那裡做做針線,或者幫徐皇后梳妝,並不多話,卻每日都來。

徐燦燦漸漸也習慣了她的存在,也很護着她,甚至在潛邸裡指了一個院子,讓玉茗長公主母女居住。

繡完了一朵梨花,玉茗長公主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繡繃,道:“娘娘,又有人找到臣妾那裡了。”這一個月來官場地震,便有人尋到她那裡,想通過她見徐皇后一面,她又不會拐彎抹角,便鄭重其事來問徐皇后。

徐燦燦聞言笑了:“誰啊?”

玉茗長公主從袖袋裡掏出一個香噴噴的帖子遞給了碧雲。

碧雲展開帖子看了,這纔回道:“稟皇后娘娘,是孔四周庶子媳婦之母,雲州陳氏嫡系的大奶奶楊氏。”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陳大爺正是和英和一起做海外貿易的那位!”

徐燦燦拿起了書又看了起來,嘴裡卻問道:“送了什麼想買誰的命?”傅予琛要打仗了,如今正在緊鑼密鼓籌措軍費,如果對方出價夠高,又不涉及核心利益,倒是可以介紹給樑慶賀。

玉茗長公主忙道:“十萬兩銀子,買她的女兒陳氏的命。”

徐燦燦略一思索:“十萬兩?陳氏有沒有身孕?”犯官的女眷是要送到行院的,若是懷孕了,她覺得應該允許孃家買回去。

這次事件中以董氏、孔氏和韓氏爲代表的高門的覆滅,崔氏家族的崔志明反水做了內應居功甚偉,而這是她與崔氏居中聯絡的結果,因此徐燦燦雖然知道這是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卻總有些隱約的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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