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尋蹤道,“是古琳琅?”
“排除了古玲瓏,就只剩下她,但我沒有確鑿的證據。”
“神女一位關乎南疆存亡,心腸歹毒之人,不能讓她成爲神女。”莫尋蹤沉了臉道,“阿嫵,我們必須在神女繼位儀式前找到證據,揭開古琳琅的真面目。”
“太難!月姨爲護我,說出了我對神女之位無意的事,加上古玲瓏一死,再無人能威脅到古琳琅,神女之位對她而言已如囊中之物,她不會輕舉妄動了。”
淳于嫵頓了頓繼續道,“就算我們有證據,如今的情況也無法把古琳琅從神女候選人的位置拉下來,她是唯一一個還能繼承神女之位的人。”
莫尋蹤聞言陷入凝思,阿嫵的話說得極對。
這一輩嫡小姐少之又少,現在可以繼位的就只有古琳琅。比起無人繼任神女,她心腸善良或險惡,顯得無關緊要。可大權落到這種人手上,神女一族的未來堪憂。
他不能就這麼放任古琳琅成爲神女。
莫尋蹤靜下心來,“神女統率全族,古琳琅一旦成爲神女,連月姨都得俯首。我不考慮能不能將她拉下神女候選人的位置,她的真面目,卻無論如何要讓月姨知道,提早防範。”
“既然這樣,那就找出證據,一併告訴大祭司。此番月姨帶我來南疆歸宗,雖已當着衆人的面滴血認親,族裡人的心中多少還是會存芥蒂,勢必影響了她給人的信服力。但大祭司是古玲瓏的父親,不可能偏袒古琳琅。”
“至於玉長老……”淳于嫵意味深長道,“她和古琳琅是一家人吧?”
“月姨告訴你的?”
“方纔我提議神女繼位儀式找人掩面假裝候選人矇混過關時,大祭司反應強烈,玉長老不僅沒有反對,還一句話轉移了大祭司的注意力,明顯在護着古琳琅。所以,查古琳琅用蠱的事,不能讓玉長老察覺分毫。我甚至懷疑,她是否參與了這件事。”
“玉長老德高望重,不像這種人。”
“當初長公主同樣德高望重,譽滿四海,結果呢?”淳于嫵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額角,“她不像,只是你看起來不像,是不是,事實如何查了才知。”
莫尋蹤啞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德容長公主確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他想了想道,“那接下來怎麼做?”
“古玲瓏的死一天沒有水落石出,我和古琳琅就都呆在地宮裡,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還怕找不到蛛絲馬跡?地牢的鑰匙你留一把給我,我自有妙計。”
淳于嫵拍拍莫尋蹤的肩,上前去拾一旁古玲瓏和她打鬥時脫下的披風,指尖剛觸及,就覺一股涼潮之意傳來,她疑惑道,“地宮一直又冷又潮?”
沒由來的話問得莫尋蹤一怔,他點頭道,“地宮往下還有幾層,最底層鋪着千年玄冰,可以人爲調節冷熱,不過現在這個熱度,應該是最高的。”
“人爲調節冷熱?”那先前感覺溫度驟降,是有人故意爲之了?
淳于嫵咀嚼着這句話,想起在這殿裡看見古玲瓏時,她着了披風蒼白的臉。那時只以爲她是因爲心疾,現在看來,恐怕是被凍的。
突然,淳于嫵腦中掠過某個念頭,快得令人無法捕捉,卻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她蹙了蹙眉,握緊手裡的披風,“莫邪醫,去地牢之前,你帶我再去看一看古玲瓏。”
“好。”莫尋蹤朝地宮裡走去,剛走兩步,他卻折了個方向,走向另一條道,“我們走這邊,免得和玉長老碰上。”
淳于嫵沒有異議,帶着流霜跟了上去。
密道里燈光昏暗,整個地宮靜悄悄的,腳步聲便顯得很重,迴盪在耳邊竟覺有幾分滲人。
三人不約而同放輕步伐,約莫走了一刻鐘,正要拐過一處岔口,走在最前頭的莫尋蹤驀地停下步子,伸手攔住身後的二人。
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密道深處的方向。
淳于嫵微微探出頭看去,玉長老和古琳琅站在密道的盡頭,正在交談。
隔得太遠,她聽不清他們的談話,運足目力也只能隱約見到古琳琅眉飛色舞,似乎說着什麼開心的事情。
淳于嫵正惋惜,身後的流霜突然附到了她的耳邊,極輕聲道,“原本以爲那個阿嫵小姐是厲害角色,沒想到只是草包一個,竟會蠢得動手殺了玲瓏妹妹,祖母,現在神女之位是我的了。”
淳于嫵立刻意識到流霜在轉述二人對話,忙屏息聆聽,看得亦越發仔細。
玉長老聽到古琳琅這麼說,卻拉長了臉道,“琳琅,切莫得意忘形。你的才智修爲能夠勝任神女之位,可性格……你努力剋制了這麼多年,別在關鍵時刻功虧於潰。”
“祖母,知道了,我一定注意。”
“還有,阿嫵小姐無意神女之位,玲瓏的死大祭司對她鬱結在懷,不可能同意她成爲神女候選人,她對你構不成威脅,你不準對她使手段。”玉長老語重心長。
古琳琅溫順笑道,“她幫了我這麼個大忙,我感謝她還來不及。”
“我就怕你像當年那樣剋制不住。”玉長老滿臉擔憂。
古琳琅皺眉,不悅道,“祖母,當年捉迷藏是玲瓏妹妹自己不小心闖進下面玄冰室險些凍死,她生來有心疾,被這麼一嚇從此膽小如鼠,怎能怪我?”
“當年冰室的門怎麼關的,我很清楚,念你年幼不懂事,才當做不知。”玉長老嘆了口氣,“琳琅,爲神女者肩負着整個神女一族,南疆甚至天下蒼生,你一定要心懷慈悲。”
古琳琅瞬間笑意全無,但立即垂下了頭,泫然欲泣道,“祖母,我已經改了,你看到的,這些年我對玲瓏妹妹有多好。”
玉長老摸了摸古琳琅的頭,“好了,你也別亂想,早點回房去潛心修煉神女清心術,我得去神女殿了。”
古琳琅抹了抹眼角,點點頭,走進她手邊的密道。
玉長老目送她片刻,舉步朝淳于嫵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淳于嫵隱回身子,望向莫尋蹤,“怎麼辦?被玉長老撞見可不妙。”
莫尋蹤看向流霜,“你我都好辦,主要是流霜。”
“不用管我。”流霜語落,身子一縱,竟如壁虎般順着密道的牆面遊了上去,雙臂撐開,整個人便貼在了地道頂上。
莫尋蹤暗暗讚歎,對淳于嫵低聲道,“牆面很滑,流霜撐不了多久,我們抓緊時間,記住剛剛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
“不打算避?行,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打發玉長老。”淳于嫵抽回自己的手,“你走前面。”
莫尋蹤抖了抖衣襬,邁步走了出去,淳于嫵跟上便笑道,“皇長子殿下幼時竟如此頑皮。”
“阿嫵小姐見笑。”莫尋蹤扭頭看向淳于嫵,“入戲真快。”
淳于嫵笑得越發燦爛,眨眨眼道,“那還有什麼別的趣事嗎?冰清殿下她……咦,玉長老,你怎麼在這裡?”話說到一半,她佯裝看向正前方,低低呼了聲。
“我準備出地宮去神女殿,倒是阿嫵小姐和皇長子殿下,怎麼也到這裡來了?”玉長老快步走來,目光始終緊緊盯着二人。
從看見莫尋蹤和淳于嫵從拐角處走出,她的一顆心就沉了下去。之所以沒率先出聲,是想看看他們真的剛來還是在僞裝。
淳于嫵知道玉長老在暗暗觀察,遂蹙了眉不解道,“可玉長老你好像不是從這裡進來的?”
玉長老道,“地宮的密道首尾相連,除了死路,其餘都走得通。”
“就像阿嫵小姐你想來看玲瓏小姐,從這邊走離地牢更近。”莫尋蹤說着,若有所思地望向玉長老,“但這裡離出口的方向,似乎比較遠啊。”
玉長老反而被莫尋蹤的目光看得心驚,她的面上卻沒表露,祥和笑道,“我順便過來看看琳琅。”
“原來如此。”莫尋蹤恍然大悟,“玉長老牽掛琳琅小姐是人之常情。”
淳于嫵卻側了身道,“可讓月姨和大祭司等着,也不太妥當,玉長老,你請先走。”
莫尋蹤也跟着側了身,讓出道來。
玉長老見莫尋蹤如此,看了一眼淳于嫵,謝道,“多謝皇長子殿下,多謝阿嫵小姐。”
等玉長老過了,莫尋蹤領着淳于嫵繼續向前走去。
玉長老回頭,只見二人神態自若的交談着,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她收回目光,興許是自己多慮。
玉長老離開後,流霜輕飄飄躍下,爲以防萬一,她沒有立刻跟上淳于嫵,靜靜隱在拐角處。
莫尋蹤和淳于嫵往前又走了一會兒,直到走過古琳琅進去的那個密道口,見裡面沒有人,心裡繃着的弦才略略鬆了。
淳于嫵正打算回身示意流霜跟上來,一道輕快的聲音,搶先在她身後響起。
“阿嫵小姐,請留步。”
淳于嫵瞥了一眼莫尋蹤,慢慢轉身,只見古琳琅竟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手中抱着一牀被子,就站在那個密道口處。
不等她反應,古琳琅便將被子塞到她懷裡,笑得一派單純。
“地牢溼冷,玲瓏妹妹的被子,正好拿給阿嫵小姐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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