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 顧典慌忙撇清關係:“我真不認識你啊,你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只是路過而已。”
“不要, 我要和你們玩。”
“……你是在撒嬌嗎?”
小鬼退了幾步, 靠着石頭坐在顧典的身邊。他晃着小小的腦袋, 有些可愛道:“這裡這麼大, 你們就算會出去也要走許多彎路, 但是我能帶你們走捷徑啊。”
他見顧典不搭理自己又開始纏着夏白了,他輕快地跳到她面前。睜着那雙明亮的眼睛注視着她:“我沒惡意,只是……”
只一眼, 夏白便覺得天旋地轉,她彷彿看見在一處陰暗的荒地, 那個孩子被人活活關在一口紅漆棺材中。訂上長長的鉚釘, 將所有的活路變成煉獄。
他在逼仄的空間裡無助的拍打着充滿腐朽味道的木頭, 外面是明亮的光景,那些柔軟的鬆土一點點的覆蓋在上面, 連僅存的空氣都被消耗殆盡。
土地上面的人,拉扯着僵硬的嘴角,面無表情。他們聽到他在呼喊,在求救。可是每個人又都像是失去了靈魂般冷漠的見證着他的死亡。
夏白突然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她頭暈目眩, 呼吸紊亂, 意識在一瞬間被抽離。彷彿被人扔進了通往另一個空間的隧道。
小鬼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只不過和他對視了一眼, 竟會引起這麼大的波瀾。
“別看!”
顧典忽然意識到不對, 他趔趄站起來擋在他們中間,拖着一瘸一拐的雙腿有些艱難的用手捂着夏白的眼睛。可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恍惚的摔倒在地。
那小鬼訝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茫然的擡起頭看着顧典:“她怎麼了?”
顧典將夏白靠在自己懷裡,“她不能看你們的眼睛。”
“怎麼會……”小鬼還是不能接受這莫名其妙的狀況,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總之就是,你待在我們身邊,但是別看她的眼睛。”他忙着檢查夏白的傷勢,語氣裡甚至多了寫警告的意味。
小鬼也很慌亂,他不住的問:“她不會有事吧?”
哪怕這小鬼一直是一副很有教養的模樣。但他從不沒喊過夏白姐姐,從來都是‘她’。這個細節顧典很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他只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關注點奇怪,便並沒再多想。
小鬼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他蹲下身子靠在夏白的一側不住的給她用手扇扇子,雖然不知道這樣有什麼用。
顧典看着他那可憐的小眼神,忽然有些於心不忍,畢竟他也只是個可憐的孩子。好在夏白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那麼嚴重,只是有些疲憊。顧典想到他之前話忽然有些懷疑的問:“這種地方能有什麼捷徑?”
“有啊有啊。”小鬼看他沒之前那麼嚴肅了,語氣忽然歡快起來:“這裡基本上不會有人來,你看和一片茫茫無際的。沒有確定的方向短時間是難以出去的。”
“很熟?”他反問。
小鬼的神色忽然有些落寞,他低了低音色有些無奈:“好多年都在這個荒蕪的鬼地方怎麼會不熟?”
“好多年……都沒離開過這個地方?”
“好多年。“他兀自重複了一句,神色黯淡了下來,“我一直想去找我的父母,可是我被困在這裡永遠也出不去。明知道再跨過一步可能就是明媚的人間世界。可我……就是出不去。”
他看了看顧典,神色驀然之間變得失落起來:“就算能出去,可能……他們早就把我忘了吧。”
顧典扶夏白坐在身邊休息,看小鬼有些難過,他擡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預料之中的穿了過去。顧典沉默着收回了手,他看這小鬼全身上下並沒有什麼傷,卻不知什麼原因死在這裡,忽然爲他感到有些傷感。
“這裡還有好多好多孩子,都是被父母拋棄的。”
“他們怎麼都會在這裡?”顧典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好像都是這附近的孩子。很久很久以前這裡只有我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裡多了好多棄嬰。”小鬼的神情卻很堅定:“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的父母沒有丟下我,他們只是暫時忘了我。”
他臉上有種不符合年紀的老成,想來也是,他在這裡呆了那麼久,如果還活着說不定比顧典的年紀還要大。
“你有名字嗎?”顧典開口輕聲問。這麼小的孩子,還沒好好感受生活就在這裡做了孤魂野鬼。還因爲一種莫名的原因被束縛着不能自由,甚至連投胎輪迴都不能。
“易安。”他在黑夜裡緩緩說出兩個字,“他們希望我一世易安。”
他口中的‘他們’大概是他想起就心痛的人。顧典忽然想到自己的親人會不會也在沒某個沒有輪迴的地方受着折磨。他和眼前這個小鬼是一樣的人,和自己的最親的人陰陽相隔。顧典沒有說話,他害怕某一句話會在某個不在意的瞬間像把刀子一樣插進這個孩子的心臟。
“他們怎麼會忘了我呢?”易安輕輕抽泣起來。他蹲下身子雙臂緊緊地抱着自己將全身縮成小小的一團,大概連他自己都快要不相信自己多年給自己編制的假象。
顧典想說些什麼安慰他一下,卻不料易安忽然毫無預兆的直起身來跳到他和夏白的前面,張開自己小小的身體將他們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