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念頭疼地踩上貝殼路,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向前。
細沙如雪,碧藍的海水不時撲上沙灘,溼了沙子再緩緩褪去,一望無際的海面映襯着藍天的顏色,彷彿隔出了另一個世界。
時小念順着小路走進大片綠色樹林,她小心地注意着腳下,卻發現周圍連一點殘枝樹杈都沒有,更有沒石塊什麼的。
整條小路周圍都乾淨極了。
她扶着大樹軀幹往前走去,只見每一棵大樹都被修剪過,表面一點扎手的感覺都沒有。
宮歐帶着人這幾天就在這裡做這些麼?
他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她求婚跟這些比起來都算是小動作了。
哎……
看到這麼美的場景,時小念竟發覺自己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求個婚怎麼就那麼難,最難的就是宮歐。
他想的比她還多還完美。
“吱吱。”
有小鳥停留在樹上唱歌。
時小念擡頭望去,竟看到一隻彩色羽毛的小鳥,美麗極了,不時張開翅膀,在樹枝上跳來跳去。
真可愛。
遠遠的,她就望見樹林的盡頭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宮歐?”
時小念揚聲喊道,他是在那裡等她麼?
沒有人迴應他。
白色的鞋子踩在林間的貝殼路上,時小念小心地穿過樹林,拍了拍手,擡起頭正欲再喊宮歐,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眼睛所及之處都是一個個樹樁。
地面陷進去很深。
用樹木與貝殼製造了臨時的臺階。
稀稀落落的樹樁中間是細雪一般的白沙,有古舊的晾衣架支在離陽光最近的地方,一個個罐子並排放着,擺了兩層,有些像殼類,有些又像陶罐一類,分不清是什麼材質。
很多老舊的東西擺在露天之下。
一根根長短不一的粗柱立出一道寬寬的大路來,像是一個大門,又像是無聲的守衛,守護着這個島。
再遠處,是一個類似祭壇一樣的圓錐體,形狀設計得十分巧妙。
錐體之上,是一個半人半魚的雕像。
一頭波浪般的長髮下,雕像的面目慈祥美麗,她身着一條束腰闊裙,裙襬層層疊疊極爲高貴,腰間掛着一些貝類的裝飾品。
這不就是她在阿爾瓦家族穿過的那一條裙子麼?
原來,這裡真的是聖牙灣。
宮歐沒有騙他。
他真的找到了。
時小念一步步走到雕像前,難以置信地捂住嘴。
真的找到了。
“看來這裡說有神族是假的,阿爾瓦的先祖看到供奉的人魚神像就以爲這裡的人都是神族。”一個磁性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時小念淡淡一笑,她本來也沒有指望真能發現神族,這與她的信仰相悖。
她擡起手觸摸神像,上面有明顯修補過的痕跡。
她忽然明白大家這幾天的工作量比他想象得還多。
“時小念,你什麼意思,就知道盯着神像,都不回頭看我一眼!”
不滿的聲音傳來。
時小念低笑,人已經落入一個懷中。
神像前,宮歐從後霸道地將她摟進懷中,懲罰性地勒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惡狠狠地咬牙,“時小念,你找打!”
時小念任由他抱着,也不說話。
“還不說話!”
宮歐一股怒氣遊走全身,張嘴便咬住她的耳朵,時小念縮了縮身子,他立刻鬆口,舌尖舔舐耳廓,如同在療傷。
時小念被吻得耳朵發顫,人更往他的懷中靠去。
“幹什麼一直沉默?”
宮歐貼着她的耳朵發狠地問道。
時小念仰頭望着雕像的美麗容顏,頓了幾秒纔開口,“這幾天你都是很晚纔回到房間,還不允許開燈,倒頭就睡,我都沒有好好看過你。”
“那又怎樣?”
“讓我猜下,大哥被你折磨成那樣,那你自己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呢?”
“……”
摟着他的宮歐沉默了。
時小念背靠着他,豎起自己的手開始掰手指,聲音清甜,“第一,頭髮亂了還長了;第二,黑眼圈應該比大哥的重三倍;第三,胡茬冒出來了,很扎人;第四,精神一定特別差,氣色不好。顏值比以前降兩倍,嗯,這是保守估計。”
“……”宮歐的身體一點點變僵,抱着她道,“那你還是不要回頭了。”
“……”
聞言,時小念眉頭一蹙,飛快地轉過身,心一下子疼得像被揪了一把。
宮歐的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
他站在那裡,身上套着一件長款的風衣,衣服上全是一些塵埃和沙粒,蓬鬆凌亂的發下,本該英俊的臉龐像是缺少水份一般,很乾很乾,幹得嘴脣都有些開裂的痕跡,除了青影沉沉的一雙眼,臉上還掛了彩,留下一道血痕。
“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
宮歐擡起手掌心向她,擋住自己的臉。
這會他寧願她不看他,早知道他就先去衝個澡再說,他是太想讓她看到復原後的聖牙灣。
這手不擡還好,一擡,時小念又看到他手上一些細細的傷痕,有幾個手指頭還包着創可貼。
“宮歐!”時小念氣憤地抓住他的手,“你怎麼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猛然尖銳的聲音刺得他耳朵一疼。
“一點小傷。”宮歐放下手,微仰起滿是青茬的下巴,挑了挑眉,“成熟一些不好麼?”
“你這這叫幼稚,小葵都比你成熟。”
“……”
宮歐默。
“那邊坐下。”時小念氣急敗壞地將他往一個大樹樁上推下。
宮歐的長腿踉蹌兩步,跌坐下來,時小念立刻從口袋裡拿起一盒藥膏,在食指上粘住一些往他臉上抹去。
“你怎麼還帶着藥?”
宮歐盯着她問道。
“猜也猜到了,只是沒想把你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時小念邊道邊細緻地給他擦藥,“宮歐,你少讓我擔心一會好不好?”
語氣很重。
“哦。”
宮歐乖乖應話。
時小念彎着腰站在他面前,一字肩的領口隨風浮動,“美麗”的風光便若隱若現在他眼前,誘惑着他的視線。
今天的內衣是白色的。
夠純情。
“我下巴上也有點疼,看看有沒有傷到。”宮歐仰起下巴。
“我看看。”
時小念擔憂地更彎下腰,低頭檢查着他的下巴,指尖摸索着那一片青茬,“沒有啊,很疼嗎?”
“還好,你是不是看漏了?我脖子好像也有點疼。”
宮歐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的風景。
再往下一些。
再下來一些。
“這裡嗎?”時小念渾然不覺,腰彎得不能再彎,卻是什麼都檢查不到,再一轉眸,就見宮歐色眯眯地盯着自己,還幼稚到朝她的衣裳吹起一股風。
她無語了。
她憤怒地站直身體,瞪向他,“我看我說錯了,哪是小葵比你成熟,連小南瓜都比你成熟,他還知道醒了就玩、累了就睡,不給我添這麼多堵。”
“……”
宮歐坐在樹樁上看着她,頗有些無辜的樣子,薄脣的裂痕讓人心疼。
他不說話,殺傷力比說話時更強。
時小念很想怪他,見他這個模樣卻狠不下心來,她在他身旁坐下來,給他手上的傷口抹藥,又將所有的創可貼小心翼翼地換上新的。
宮歐低眸凝視着她專注的模樣,道,“我這都是小傷,你先看看這裡,和你想象中的聖牙灣像不像?”
她哪有想象中的聖牙灣啊,她只有想象中的求婚現場。
結果她想做的都讓他錯了。
見她不說話,宮歐以爲她還鬧心,於是更加賣力地說道,“過了那麼多年,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人居住的跡象了,全都埋在土裡。”
“……”
“但我看到那個罐子我就知道這裡確實有人住過,所以我讓人把這裡的樹全砍了,往下挖,將以前的遺蹟挖了出來進行初步復原。”宮歐向她邀功。
“……”
“那邊還有那些人穿過的衣服,技藝精巧,就是沒有一件完整保留下來。”
“……”
“還有那邊,有木屋的痕跡,我也進行了重新復原,晚上我們可以住在木屋裡看海。”
“……”
時小念將他的手指全部進行重新包紮。
宮歐的臉猛地逼近她,在她眼底放大,他定定地盯着她,眸子漆黑,“時小念,我做得好不好?”
像個等待老師表揚的學生。
時小念只好擠出一絲笑容,“好,太好了。”
他就是做得太好了,好得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聽到這話,宮歐將她一把摟進懷裡,在她臉上用力地印下一吻,用胡茬胡亂蹭着她的臉,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再多的傷都值了。
她嚮往聖牙灣,他就將聖牙灣的原貌復原出最完整化來。
時小念靠在他懷中,望着遠處的一個個木屋,不禁有些自厭,“宮歐,我想找到聖牙灣不假,但我沒想讓你付出這麼多。”
在他面前,她永遠是那個只能享受果實的人。
“你也可以付出。”宮歐再次吻上她的臉,薄脣含糊曖昧地道,“我們的木屋裡,我親手打造了一張牀,很結實,很隔音,你想付出隨時有機會。”
“……”
時小念無語地推開他的俊龐,道,“既然那牀這麼結實,你正好去休息,睡到沒有黑眼圈再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