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凌牌?”
時小念錯愕。
那放在斷牆邊的噴漆罐是從哪裡買來的?
“對啊。”老闆看到她裙子上沾到的顏料,以爲她是個狂熱愛好者,非凌牌不買,於是說道,“聽說外地有個工廠會生產少量的凌牌,不過離我們這邊太遠了,再說不是那種發燒愛好者誰會特地去買凌牌啊。”
離很遠的外地纔會有凌牌,愛好者纔會去買,那人怎麼捨得就這樣丟在荒郊野外呢?
換作是她,一定不捨得隨便丟。
時小念站在小小的店裡,忽然有什麼回憶一下子撞進她的腦海裡--
“千初啊千初,等你恢復視力一定要看我畫的牆,我畫了很多的你哦。”
“小念畫的一定很漂亮。”
“那是當然,我告訴你,我用的是凌牌的噴漆,只有這個畫人物才畫得最好。”
凌牌的噴漆。
難道那些噴漆是慕千初……怎麼可能……
“買好沒有?”宮歐從外面走進來,高大的身形被小小的店門卡到,額頭直直地撞到門。
他立刻咒罵一聲,捂着額頭退出來。
見鬼的門。
時小念被宮歐的聲音喚得回過神來,從記憶中退出,連忙道,“不買了,這裡沒有一樣牌子的,我們先去吃飯吧。”
說着,她朝宮歐走去,甩掉腦子裡荒唐的想法,一定不可能是慕千初。
他把她都忘了,怎麼可能還記得凌牌的噴漆。
“該死的!”宮歐邊走邊摸着額頭,恨恨地瞪她一眼,“看看你,都是因爲你要買漆罐,害我被砸了。”
“……”
他長得太高,走路不看門怎麼也能怪她?
想了想,時小念還是拉下他的手,說道,“我看看,嚴不嚴重。”
他今天陪她做了這麼多事,她總不能一點都不識好賴。
聞言宮歐立刻放下手,低下身子靠向她,薄脣幾乎是要貼上她的臉,時小念看着他突然靠近的俊龐,條件反射地往旁邊閃了閃。
宮歐不滿地瞪着她,“你躲什麼,我有這麼可怕麼?”
“你別動,我不好看了。”時小念找着理由說道。
宮歐低着身子站在她面前,沒再亂動。
時小念站在他身前,只見他的額頭上多出一道紅印,防礙到一張臉的綜合英俊實力,但沒什麼大礙。
宮歐盯着她一雙玻璃似的漂亮眼睛問道,“怎麼樣?”
“還好,只是有道印子,沒破皮。”
時小念說。
“吹吹。”宮歐道。
“啊?”時小念愣住,傻眼地看着他,他在說什麼。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看到自己男人傷了一點都不會關心!”宮歐不滿地盯着她,臉色當下又沉下來,易怒的本質暴露無疑。
“可是沒破皮啊,就一點點印子。”又沒真的受傷要怎麼關心,還吹吹?他是小孩子麼。
“你到底吹不吹?”宮歐死死地盯着她,語氣霸道,非要不可。
他們站在安靜的小鎮街頭,路上偶爾有路人走過,立刻對他們行注目禮,有幾個女生更是站在街對面不走了,一直好奇地望着他們。
時小念無奈地看着宮歐眼中的兇光,遲疑半天,眼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只好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臉朝他傾過去,撅起嘴脣在他額頭上輕輕地吹了兩口,“可以了吧?”
“不行,再吹一會!”
宮歐命令。
“……”
時小念只能繼續替他吹着額頭上的紅印。
好久,時小念吹得嘴巴都疼了,周圍的路人越來越多,她再沒有臉停在那裡,“好了沒有?”
這要吹多久他才滿意?
“好了。”宮歐被吹得夠舒服,這才放過她,摟着她上車。
宮歐一臉滿意地坐上車,脣角揚起深深的弧度,得意極了。
“把車頂合上來吧。”時小念用手捂住臉,窘得不行,實在不明白他有什麼好開心的。
“這種現場直播我允許別人看。”
宮歐心情好得不行,啓動車子,開車往前。
車上的收音機廣播響起VJ的聲音,“戀人中的十大甜蜜小舉動你們都學會了嗎,尤其是替對方吹傷口,這點是重擊廣大女生的致命招數哦!”
吹傷口?
時小念愣了下。
只聽那VJ頓了頓,然後又道,“不過換過來就不能用了,要是男生受點傷,就嗲嗲地喊着女朋友幫忙吹傷口,那也太娘了,估計女生直接倒胃口,飯都吃不下去了!哈哈!”
時小念錯愕地聽着收音機裡傳來的聲音,難道說剛剛宮歐沒緊跟她進店買噴漆罐,就是在這裡聽廣播?
聽這什麼戀人十大甜蜜小舉動?
然後學了一招吹傷口的,結果還沒聽全,顯然他不知道這些招數是要用在女生身上。
她就說麼,宮歐怎麼會突然那麼娘炮地要她吹什麼額頭,原來是想製造甜蜜,是聽錯廣播……
“噗哧。”
想到宮歐剛剛拼命要她吹額頭的模樣,時小念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宮歐這才知道自己弄了一個烏龍,臉黑得跟鍋底一樣,伸手重重地按掉廣播,狠狠地瞪也一眼。
“哦,我不笑了。”
時小念嘴上說着不笑,但根本忍不住,只能用手捂住嘴,忍得身體在抖。
“時小念!”宮歐吼出來,臉色難看到極點,“你再笑一次試試!”
這女人把他當個笑話是吧?
時小念拼命地逼自己忍下來,輕咳兩聲,過了一會,她忍不住問道,“宮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有那麼多女人,是不是沒跟哪個真正談過戀愛啊?”居然想到在廣播裡學什麼甜蜜招數。
又不是十六、七歲的初戀,玩得這麼低端。
宮歐沉着臉,“廢話,你是第一個我想談戀愛的!”
他平時哪有那麼多閒時間去談戀愛。
他直接承認了,時小念倒呆在那裡,再笑不出來。
她安靜地坐好,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他竟然就這麼承認了她是他第一個想戀愛的對象,沒有一點掩飾的意思。
宮歐對她太直接了。
小鎮上沒什麼特別好的餐廳,宮歐將車停在一個相對而言較爲高檔的酒店前,黑着臉下車,時小念說道,“我去下洗手間,你先去餐廳吧。”
“嗯。給我快點!”
宮歐瞪她一眼。
時小念走進酒店的洗手間,站在洗手池前掬了一把水往臉上潑去,長長地深呼吸着,然後擡起臉看向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她,臉上全是憂慮。
養父母和她斷絕關係,她現在倒不覺得有什麼,反而是宮歐,讓她現在覺得頭疼。
他對她表現出赤luoluo的感情,那種感情帶着偏執的侵略Xing,是一種非得到不可,可她根本回應不了他……
該怎麼辦呢?
宮歐對她是勢在必奪,連避孕藥全都給她丟了。
時小念撫上自己平坦的肚子,她不敢想象,萬一自己肚子裡真得有個Baby怎麼辦?難道真要生個私生子下來麼?
她想讓他主動嫌棄她,可現在看來,根本不可能。
他不止不嫌棄她,反而還弄些什麼甜蜜招數,她不能讓他主動趕走她,那她就只剩下一個辦法--逃。
可他是宮歐,她能逃到哪去呢?
“砰。”
洗生間的一格門被推開,一個及腰長髮的年輕女人從裡面走出來。
時小念轉過頭來,兩人正面對上。
“唐藝?”時小念有些愕然地看向她。
“時小念?”唐藝也是一臉震驚,一張臉上晃過一抹異樣,很快又恢復正常,淺笑着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時小念從洗手池前站直,甩了甩手上的水,撕下紙巾擦手,淡淡地道,“正好路過,過來吃點東西。你呢?”
“我也是,正好路過。”唐藝笑了笑,俯下身去洗手。
時小念點點頭,正要告辭,唐藝轉頭看向她,有些內疚地道,“對了,時小念,上次在郵輪上真是不好意思,沒能幫到你的忙。”
巴哈郵輪。
三年前的事。
現在說起來都沒什麼意義了。
時小念苦澀一笑,“沒什麼,你也不過是實話實說,三年前那一個小時裡,我確實是一個人在衛生間,沒人見過我。”
她能怪唐藝什麼呢。
“我看宮先生對你挺好的,你在他身邊應該很受寵吧。”唐藝微笑着說道,眼睛明亮,“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樣很好嗎?
“也許吧。”
時小念聳聳肩,語氣有些澀,推開門和唐藝一起離開洗手間。
“怎麼聽你語氣,你好像並不喜歡留在宮先生身邊。”唐藝走在她身邊,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因爲三年前的事,宮先生纔會找上你,我隱約聽到一點,真是你給宮先生下藥的?”
下藥。
又提到這事。
時小念一想到這些就頭疼不已。
她垂了垂眸,伸手將紮起一頭馬尾辮鬆開,任長髮散下,沉默片刻才道,“不是我乾的。”
“那怎麼……”
“我也不知道三年前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我成了替罪羔羊,留在了宮歐的身邊。”
連脫身都脫身不掉。
接下去她要怎麼走,她真得茫無頭緒。
“是嗎?也就說,宮先生是要找三年前下藥的那個人?找回來做自己的情ren?”唐藝奇怪地問道,“那爲什麼三年前找的時候是讓你名譽掃地,現在又讓你過得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