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診所，他一樣保持着沉默。
自己脫去衣服，換藥，包紮。
這些嫺熟得不能再嫺熟的動作足以顯示出，他受傷或許比一日三餐來得更及時。
何伯坐在一旁，戴上老花鏡，整理一些新到的藥物。
這個死小子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他想要插手也不見得他肯。
所以這樣，他乾脆也就不理不問了。
包紮好傷口後，夜玄扭頭看向何伯，冷冷問道：“老頭，那天送我來這兒的人，長什麼樣？”
何伯聞聲，連想也沒想就回答道：“都說了是我把你帶回來的，關別人什麼事？”
夜玄目光一冷：“少糊弄我。”
何伯睨他一眼說：“外面的人，十個裡有九個是你的死敵，就算是你半死不活躺在外面，也不見得有人會救你。再說了，深更半夜的，除了我誰能把你帶到這兒來？”
見他不肯說實話，夜玄也不想多說，起身就要走。
何伯見狀，猶豫了一下，“等等。”
夜玄頓步，並不回頭。
“是個大姑娘送你來的。”
雖然答應了鳳千寵要保密，但何伯還是不忍心瞞着夜玄，迫於無奈，他只能說出來。
夜玄依然背對着他，沒回頭，也沒離開。
他受傷是誰帶他來的診所已經很明顯，而且那個女人已經承認。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這一問，究竟是爲了什麼。
夜玄的沉默，換來何伯的解釋：“她不讓我告訴你，所以我就該替她瞞着你啊！我要是不說，可能你以後都不會來了……”
微斂眸中冷意，夜玄動了動脣，“知道了。”
說着，他轉身大步上前。
何伯有些驚訝的看着他，還沒反應過來，手中就多了一疊錢。
“成天做虧本生意，也不怕餓死了。”
夜玄冷冷的說，可他的聲音卻讓人覺得不再森冷。
何伯愣了一下，“老頭子我能用多少錢，拿走，拿走，我不要！”
他硬是要把手中的錢推回去，夜玄眼中就浮出一道隱怒：“拿着。”
何伯那滿是老繭的雙手僵了一下，感動了。
夜玄走了，留給他一大筆生活費。
其實他很清楚，在E城這個雜亂的地方，想要賺這麼多錢真的不容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夜玄給他的所有錢都好好的存放起來。
嘆了口氣，攥緊了手中的錢。
夜玄離開診所，直接去了渡口，一艘小船似乎早就等在那裡。
遠遠地看到夜玄的身影，船上的人朝他招了招手。
隨後，那人跳下船，迅速迎了過去，“大哥！”
看清楚眼前人的容貌，夜玄的眸中突然射出一道駭人的寒光……
“誰他媽准許你回來的！”
如同地獄修羅一般的聲音，讓人腳底生寒，滲入血液，直逼心臟。
那人並沒有被他的表情嚇壞，而是解釋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在這邊打拼。當初我林浩發過誓，這輩子都只跟你一個老大！”
夜玄被怒火衝紅了眼，彷彿隨時都會火山噴發。
林浩就那麼和他對視，不畏不懼，目光堅定，“大哥，讓我留下。”
“你留下，會死的。”
夜玄一字一句的說，就像是在用錐子在深深地刻。
“做了這麼久的懦夫，我甚至想過死。當初殺銀狐的人是我，可是大哥你卻爲我背了這個黑鍋！”林浩雙拳緊握，俯身，一拳狠狠砸在石頭上，“現在想起來，我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砰！
一聲異響，林浩被夜玄一腳踹開。
他紅着眼，就像是被激怒了的豹子，“我說過很多次，那件事和你沒關係，人是我殺的！”
林浩跌倒在地，苦笑着搖頭，“你手裡有光影他們確實不會殺你，可這麼久了，你過過一天安心的日子嗎？大哥，我不想看着你再受苦了！”
夜玄看着他，削薄的脣一動，“起來。”
林浩聞聲，愣了一下，“大哥，你肯讓我留下來了？”
夜玄不說話，轉身就走，林浩見狀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緊隨其後。
“大哥，聽他們說你最近受傷了……”
“怎麼樣，好點了嗎？”
“我早就想回來了，就是怕大哥你宰了我！”
跟在後面的林浩就像是十萬個爲什麼附體，問了各種無聊的問題。
夜玄臉一黑，“那你現在回來幹什麼。”
林浩糾結了一下，“大哥，其實我是這樣想的，反正都是死，還不如回來爲了報了仇再被你宰死！”
夜玄無語：“……”
其實，夜玄和林浩，從小一起長大。
那個時候的他們是無家可歸的小混混，一起抽菸、一起喝酒、一起打架，每天過着的都是膽戰心驚的生活。
逐漸長大，原來的小勢力逐漸變成大幫派。
那時候，就有了所謂的黑社會。
每天打打殺殺，爭做老大。
你上位，他下位，你殺他，他殺他。
他們無權無勢也沒人跟，緊靠兩人打天下。
直到那一天，林浩錯手殺了銀狐。
殺了一個堂口老大，等於得罪了那個最厲害的社團。
從那天開始，追殺、暗殺、明殺夜玄的人數不勝數，如果不是他機智過人，恐怕早已死了千百次了。
這一夜，兩人在路邊喝了整晚的酒。
……
早上，鳳千寵帶着唐唐出門遛彎。
沿着公道走了好幾裡，唐唐就開始不太對勁了。
它低着腦袋，一路嗅，一路走。
還沒等到鳳千寵問怎麼了，它就突然躥進一旁的草叢堆裡。
“唐大狗！”
鳳千寵喊了一聲，連忙也跟着小跑過去。
“嗷嗚……”
只見唐唐突然停下來，嚎叫了一聲。
順着它的眼神看去，一眼瞥到躺在前面草叢堆裡的兩個醉鬼。
站在原地，她在風中凌亂了。
如果說是冤家路窄，那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屬於什麼呢？
說來還真是詭異得不行，唐唐明明不認識這個傢伙，可爲什麼嗅着嗅着就找到這個男人了？
見鳳千寵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唐唐走回來，在她腿上蹭了蹭，“嗷嗚！”
這樣軟綿綿的聲音，在陌生人面前的時候，唐唐從來都不會有過。
鳳千寵蹙眉，也就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