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艾倫在驚訝之後,又是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
果然boss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事情!
這個小勳,自打進了病房,就沒有動過一下。一天一夜,媽呀,這要不是boss來,估計黎耀輝還沒有怎麼的,黎沐勳倒先掛了……
小勳走後,病房裡再度恢復了單調的儀器跳動的聲音。
病牀上的老人,頭髮半白,臉上溝壑重疊,實在看不出記憶裡那般英挺的風姿。
真是造化弄人!
邢翊寒臉上慼慼然,他再鐵石心腸,此刻也不禁感嘆不已。
“黎伯父,很多事情其實只要看開點,往往活的可能沒那麼累。一個人如果總是着眼於過去,又有什麼作用呢?過去並不能幫你進步,相反它只能困頓你的思想和思緒。一輩子說長不短,但是一晃眼,也很快過去。其實你的病在於心病,吃再多藥打再多針也沒用的,你心裡想不開,病就不會好。現在小勳回來了,等你病好,我會讓沐晨帶着小樂過來看你,你們一家團圓,不好麼?”
邢翊寒低沉的聲音在病房內緩緩響起,他的語氣不緊不慢,一字一句都說的很清楚、有力。
他看似在自言自語,可他知道,病牀上的老人聽得到,也聽得進去,但能不能想得通他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這半輩子的風光,五六年的艱辛,平常人都未必能接受,更何況是曾經傑出如黎耀輝者。
“伯父,其實我一直都很欣賞你,你教的兒子女兒都很棒。小勳現在是受人矚目的萬人迷歌手,沐晨,在設計方面很有天賦,曾經一人獨自撐起一家公司。這所有的一切,都有你和伯母的優良基因,也有他們後天的努力,可是,作爲父親,你應該爲她們感到驕傲,不是麼?”
此刻,病牀上的老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但電腦顯示屏上的數據卻在快速的變換着……
邢翊寒彷彿是陷入了沉思,絲毫沒有感受到這個變化。
“還記得我跟沐晨認識那年,我去你家裡玩耍,你摸着我的頭,笑着說,小寒,以後要多來伯父家玩,我的小沐晨就交給你了,她很皮,你要多多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伯父會非常高興的……伯父,真是命中註定的事情,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上天就註定了讓我遇見沐晨,註定了你說的話一定會成真……沐晨是我的妻子,我會好好待她,小樂你見過了麼?他很聰明,xing格也很要強,真的很像我,也跟你年輕的時候很像,你不高興麼……”
突然,病牀上老人的手指微微抖動,再抖動,氧氣瓶裡的呼吸聲也逐漸加速……
儀器上的數據加速跳動的飛快……
這一切變化,卻都是無聲的進行着,沒有專人查看的前提下,彷彿一切都很平靜,都很正常。
“伯父,你……”邢翊寒突然擡頭,看到了老人指尖的抖動,他的心絃也緊緊一動。
一個健步上前,老人的雙目卻突然暴睜,那是一種多麼兇駭的光芒,淡定如邢翊寒者也不禁倒退了一步。
這是怎麼了?
停頓了幾秒鐘,邢翊寒才響起要做一件事。
“艾倫!”
病房外,艾倫坐着正在閉目養神,聽到這一聲呼喚趕緊站起身,衝進了病房。
“boss,怎麼了?怎麼了?”
這是艾倫爲數不多的幾次見到boss臉上露出這種近似有些驚駭的神色,他隱隱知道了什麼。
“讓我看看!”
艾倫趕緊給老人開始檢查。
而幾秒種後,黎沐勳也衝進了病房。
“爹地……寒哥,我爹地怎麼了?他怎麼了啊?”黎沐勳衝到病牀前,臉上的神色驚惶的不行。
邢翊寒的情緒此刻已經穩定,他甚至都不知道剛纔那種驚駭的心情是從何而來。
原來他也是會害怕的,看着老人雙目打開的瞬間,他好似回到了幼年,看到爹地去世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他的心變得沉重起來。
“小勳,你聽我說,”邢翊寒語氣頓了頓,“生老病死其實是每個人必經的途徑,你的爹地,他現在情況很不妙,艾倫在給他做檢查,你不要太進展個,放輕鬆,來,深呼吸一口……”
“可是,他剛纔還好好的,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啊,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了啊?”黎沐勳痛哭出聲。
邢翊寒伸出手來,對面的少年在低頭哭泣,他的手在半空中打了個轉,停頓了二秒,又縮了回來。
罷了,就讓他發泄一下吧。
說不定以後都沒有這種機會了。
如果當年,他也能有個人抱着痛哭一場,或者發泄一下,是不是現在也會有不同呢?
邢翊寒沒有再勸,讓黎沐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而艾倫檢查的動作卻突然一滯,他停了一秒,擡起頭,臉上神色沉重,宣佈道,“病人不行了……”
“什麼?爹地!”黎沐勳隨即擡頭,猛衝了過去。
他跪倒在病牀前,握住了老人的手,哭的眼淚鼻涕都分不清楚。
“爹地,爹地,你看看我,我是小勳,我是小勳啊……”
“爹地,我在這裡,你看看我啊……這是爲什麼?爲什麼……”
“艾倫,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很厲害,我知道的,你救救我爹地,救救他好不好?”黎沐勳突然又朝着艾倫跪拜起來,頭磕的“砰砰”作響。
“小勳,不要這樣!”艾倫被下了一跳,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勳一進磕了好幾個響頭了。
他趕緊一把攙扶起小勳,臉色也是十分沉痛,“對不起,小勳,我盡力了……”
“盡力了,盡力了?哈哈哈哈,你們做醫生的怎麼能說盡力了這樣的廢話。你們是救死扶傷的醫生,是不是?你把我爹地救過來,你……寒哥,寒哥,你無所不能啊,寒哥,求求你,你救救我爹地好不好,求求你……”
黎沐勳突然又衝到邢翊寒身前,又要下跪磕頭。
邢翊寒一把拉起他,在少年希冀的目光下,微微搖了搖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黎沐勳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刻卻是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能是重複的默唸着這幾句。
“爹地,你不要走,爹地……”突然,他一把從地上爬起來,又衝到病牀前,死命的搖晃着病牀上老人的身體,神態近乎癲狂。
“boss……”艾倫轉向老闆的方向,猶疑的道。
這個少年不會有事吧?
邢翊寒擡起手,輕擺了下。
兩人退出了病房。
“boss,黎耀輝去世的消息,你看……”
“不要對外宣揚,監獄那邊,你派人去說一下,把這裡情況說明,另外,醫院會給與相關證明的。”
“那boss夫人那邊……”
邢翊寒停頓了幾秒鐘,臉色凝重,“她不會知道的。”
“好!”
半個小時後。
邢翊寒再度進入病房,而小勳已然平靜了許多,他跪坐在地上,臉上淚痕依舊。
少年蒼白的膚色如雪,哭腫的眼睛,凌亂的髮型,低低的啜泣……
這幅畫面實在太美,不敢看!
邢翊寒的目光探向病牀,此刻黎耀輝身上的所有儀器導管都取掉了,他面色倒是平靜,只是雙目暴睜的有些嚇人。
心裡嘆息一聲,邢翊寒慢慢走過去。
他扶着小勳到一邊坐下,問,“伯父已經去了,你節哀!”
“我還是不相信,不相信……”
“沒有什麼不能相信的,以後你就會習慣沒有親人在身邊的日子,這是每個人成長的必經之路。”邢翊寒語氣淡淡的道。
“不,不……”小勳連連搖頭,“寒哥,你不會懂我的心情,你不會懂!”
“你經歷的我都經歷過,甚至比你更早經歷,所以,我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你說話,希望你記住。”
“伯父在監獄裡就一直有病,他身體一直都不好,醫生多次診斷,伯父的心病更甚於身體上的疾病。所以,心病如果不好起來,身體就這樣被拖垮了。小勳,你還年輕,以後的路很長,你真的要振作起來,至少,目前,把伯父的後事料理爲善。”
“我做不到,寒哥,我真的做不到……”黎沐勳死命搖頭,他只要看到爹地的模樣就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讓他如何鎮定?
“那這樣,一切交給我來辦,你覺得如何?”邢翊寒問。
“寒哥,謝謝你……”
“我也是你的親人,這也是我應該做的,談不上謝。只是我有一事拜託你……”
“還是不能告訴我姐姐知道?寒哥,我爹地都走了,姐姐都不來送他一程麼?”
“不是不能,是不應該!”邢翊寒搖了搖頭,道,“你姐姐車禍後身體一直很差,再加上好幾次失憶,艾倫告訴我,你姐姐的身體不適合受到過重的刺激,否則精神上很容易出現紊亂的症狀……”
“我姐她這麼嚴重?”黎沐勳一臉難以置信。
邢翊寒輕點頭,“所以,答應我這個請求,一定不能讓她知道。”
“寒哥,我會瞞住我姐的,只是……將來我姐如果知道了事情真相,她會不會怪你?”
“那個以後再說吧,只能先顧着眼前了。”
“好!”
寬大的落地窗前,男子手機開着免提。
“少爺,事情都辦妥了,只是……”女子冷豔的聲音傳來。
“只是什麼?”男子脣角揚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好看也殘忍。
“我們離開的時候,一個可靠消息稱……黎耀輝可能最多活二天……”
“知道了!”
顧伊凡掛斷手機,臉上卻是若有所思。
二天?
黎耀輝居然只能活二天!
看來計劃不得不提前了,顧伊凡鮮紅的脣瓣微微蠕動,一絲嘆息從脣齒間溢出。
只是,沐晨會傷心,他卻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