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聲，放慢手中的動作，集中精神去聽——
“荊南……荊南……”
尹寒玠手裡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擡起頭來看着身旁的管家，她就站在一米開外的位置，臉上表情沒有任何異常，顯然，蘇聽晚那麼小聲的呢喃她沒有聽見。
重新低下頭的尹寒玠，眸底閃過一絲憐惜，蘇聽晚，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深愛你的男人你不要，偏偏喜歡一個把你當作替身的人。
Jeremy來的時候，尹寒玠已經幫蘇聽晚換好衣服，看着牀上那滿臉通紅的女人，秦漠然臉上寫滿了焦急跟擔憂。
“Jeremy，她人怎麼樣了？”
“高燒，怎麼到現在發現，要是晚一步引起驚厥脫水麻煩就大了。”Jeremy的語氣還算好，“晚一點，燒成傻子你哭都來不及。”
尹寒玠讓出位置來給Jeremy，看着秦漠然，扯了扯他的手小聲說了一句：“你跟我出來一下。”
秦漠然看了一眼蘇聽晚，跟在尹寒玠身後出了客房，直到走到拐角處，他伸手拉住尹寒玠。
“什麼話要走得那麼遠才能說？”
尹寒玠抿着脣看秦漠然：“蘇聽晚昏迷中，還喊着蔣荊南的名字，你有什麼想法？”
“……”
不得不說，尹寒玠的話對秦漠然的殺傷力很大，就像是一把錘子重重砸在心口上，一聲悶疼都還要咬牙忍着。
“他們現在在一起。”
“你別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尹寒玠恨不得給秦漠然一拳讓他清醒一下，“趁着容妍希給她這重重一擊，你表現的機會就來了。這幾天我會配合容妍希在媒體這一塊多下點力，你自己把握住蘇聽晚這邊。”
說完，尹寒玠轉身離開，步伐快得像一陣風，她並未看見身後苦笑的秦漠然。
蘇聽晚是第二天清晨醒來的，睜開眼，入目的景象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還未來得及分辨清楚，就被身旁壓着被子的人嚇了一跳。
蘇聽晚不是喝醉了酒，記憶沒有斷片，她很清楚地記得昏過去的前一秒鐘，她是靠在秦漠然懷裡的。
空氣中有很淡的香薰味道，似乎是安神香之類的，筋疲力盡提不起半點力氣起身，只是細細打量了周圍的裝潢佈置，直到眼見的與記憶中的畫面重疊，心口爲之一震。
曾經，他們在法國，還是戀人的時候，蘇聽晚給秦漠然畫過一份草圖，上面是她對未來家的佈置想法，那時候他們是熱戀，她以爲這一輩子就會跟秦漠然一起了。
只是每個人都是命運棋盤裡的一枚棋子，會走怎樣的一步路並不清楚。
所以在後來，他們分手了，她也就忘了曾經有過的美好期待，直到今天，看見了躍然於紙上的設計變成了現實中觸摸得到的。
蘇聽晚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種感覺，苦澀，驚喜，悲傷，百感交集，有過一瞬間的感動，卻被無奈淹沒。
“你醒了？”
秦漠然直起身的時候發現蘇聽晚已經醒過來，下意識伸出手去用手背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
昨天守了一夜，到凌晨三點鐘燒才退去。
蘇聽晚從小就不愛扎針，生病了也不選擇輸液的方式，但昨天沒有辦法，高燒不退，去了醫院也是吊針。
“你昨天一直在這裡守着我？”蘇聽晚的嗓音很是沙啞，說話的時候嗓子眼又苦又澀的。
秦漠然很溫柔地撥弄蘇聽晚額間的散發，眼眸裡的光掩蓋不住，這樣的相處彷彿讓他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候她有點小病小痛都會賴着他，纏着不放。
彼時的回憶如此清晰，真是讓人眷戀。
“昨天淋了雨，後來就高燒不退一直說着胡話，我讓家庭醫生過來給你打了吊針，早上退的燒。”
蘇聽晚想要坐起身來，無奈於力氣提不上，手撐着牀面半天都起不來。
秦漠然站起身扶她，悉心地拿過另一個枕頭墊在後面，好讓她靠得舒服一點。
“昨天謝謝你。”
那麼狼狽的模樣被秦漠然看見，蘇聽晚抿着脣說不出話來，長久的沉默並未讓兩人覺得有任何尷尬，仔細想想，三年後，這似乎是他們之間最友好的相處狀態。
沒有爭吵，也沒有冷言諷語。
“小晚，你過得不幸福。”秦漠然看着她，嗓音很淡，“那麼一場雨，當我看到你全身淋溼的時候，知不知道我有多難受。”
蘇聽晚聞言一怔，視線挪開不去看秦漠然。
“網上的傳言我都看了，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他不適合你。”
“秦漠然。”
近十年的時光漫長得令人無法想象，那時候她怎麼會知道有一天，跟秦漠然會分手，會不適合。
“感情如果不是當事人自己的話，誰都沒有資格來評判。”
低頭才察覺身上的衣服被換掉，蘇聽晚僵住，彷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秦漠然解釋：“衣服是我讓一個朋友幫你換的，她是女的。”
沉吟了良久，蘇聽晚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秦漠然苦笑：“小晚，我們一定要這樣陌生嗎？”
蘇聽晚凝神看着他。
“你忘了，我說過相見便是陌路人。”
秦漠然的眉眼溫柔又悲傷。
“小晚，爲什麼對我，你總能做得這麼狠心。”
尹寒玠說她夢裡都在喊蔣荊南名字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不是深愛着，不是深深惦記着，又怎會在失去意識的時候不自覺喊出來。
蘇聽晚的酒量不好，從前她喝醉酒的時候總會纏在他懷裡，一聲一聲阿然，怎麼這麼快，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就換了。
“阿然，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迎上他的目光，蘇聽晚的聲音裡帶着嘆息，時隔三年，她重新用回當初的稱呼，卻發現原來，她是有多熟悉這個叫法。
阿然，阿然。
秦漠然眸色有些深：“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傷害自己，像昨天那樣在大雨天裡淋着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蘇聽晚一霎不霎看着秦漠然，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忍住沒說。
“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在這裡，你看得見的地方，我的肩膀，你永遠可以依靠，我的懷裡，你永遠可以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