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蘇聽晚很像嘲笑自己,明明要去主動挖掘秘密,卻做不到好好接受這個現實。
明明能預感到不是好事,卻還是想着,如果沒有打開這個信封,有些猜想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人呢,總是喜歡在受到打擊之後,想着千千萬萬種不存在的可能,自欺欺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了牀上,把被子一層一層捲住,包裹着腦袋不露出來,像只蠶繭蜷縮在牀邊的位置。
這夜,她不清楚蔣荊南什麼時候回來,她也不清楚之後的深夜裡,她還能不能睡得着。
日暮裡。
書房。
秦漠然點着打火機燒着照片,尹寒玠敲門進來的時候,皺着眉頭:“你是不是打算把房子給燒了啊?”
“大驚小怪。”
尹寒玠捏着鼻子走上前,本是來說一聲再見,卻見到秦漠然在燒照片,這種事情做起來怎麼都令人覺得心裡發毛。
一半灰燼,一半未燃。
尹寒玠認出了上面的人,微挑眉:“你把這幾張收起來了?不打算讓蘇聽晚看見?”
不錯,秦漠然手裡的這幾張照片,是他從信封裡抽出來的,上面除了容傾芷跟蔣荊南以外,還有一個小孩子。
而這個小孩子,他曾經打聽過,並且誤以爲是容妍希的私生子,當然,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有個容傾芷。
“一下子知道太多,我怕她會崩潰。”
聽秦漠然這麼說,尹寒玠眼眸裡帶着深意:“看不出來,你還挺善良的,不過你恐怕也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戲演好了,以後蘇聽晚也就不會找你算賬了。”
秦漠然沒有說話,人這一輩子有很多不得已而爲之,有些時候一念之差,選擇出了錯就會多繞好幾個彎,達不到目的的時候選擇見不得人的手段,儘管初衷是好的,但始終都冒着不被理解、不被原諒的風險。
早在三年前,秦漠然就已經消費掉了蘇聽晚對他的信任。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這次的事情多謝。”
尹寒玠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不客氣,我愛看熱鬧,有消息記得通知我就行。”
照片已燃盡,書房裡滿是味道,秦漠然打開窗戶,風灌進來,吹散了一股壓抑。
蔣荊南到的時候,容妍希正陪着容傾芷在房間裡說話,聽到動靜,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勾了勾脣:“姐,姐夫來了。”
容傾芷秀眉微蹙:“妍希,你別這麼喊他,他會生氣的。”
容妍希最見不得容傾芷在蔣荊南面前矮了半截的模樣:“你怕他做什麼?你跟他在一起那麼多年,青梅竹馬,你是蔣家認定的兒媳婦,更何況還有皓皓。”
提起皓皓,容傾芷的眼眸閃過慌亂,這在容妍希看來,以爲是害怕。
“蘇聽晚是顧家大小姐,顧家雖然不在南城,但以在江城的地位,伸手探過來連蔣家都未必是對手。我與蘇聽晚見過幾回面,不卑不亢,清冷的性格,絕對不是小角色,姐,你要是連邁出第一步都不敢的話,你就是永遠放棄姐夫了。”
“不……”
容傾芷不想。
在她的生命裡,早就刻上了蔣荊南的名字,沒有了這個人,她就等於失去了一切,活不下去,也不想活下去。
可以說,蔣荊南是容傾芷的信仰,也是她的靈魂。
興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容妍希嘆了一口氣,牽起容傾芷的手,聲音放柔來:“姐,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很不容易,姐夫肯定是念着你的好。他跟蘇聽晚才認識多久,不到一年的感情跟你十幾年相比不了。”
門鈴響起,容妍希站直了身:“我去開門,你換身好看的衣服下樓來吧。”
門打開的時候,容妍希對上蔣荊南那雙森冷的眼眸,並沒有畏懼:“姐夫好。”
“你姐呢?”
“在屋裡等你呢。”
容妍希讓開了身子,蔣荊南就像一陣風,大步走進屋,連鞋子都沒有脫。
只是微微蹙眉,並沒有出聲指出來,把門關上後,容妍希抱着手臂跟着走到客廳。
“荊南,你來了?”
容傾芷換了一身淺藍色的長裙,長髮垂散在腰間,扶着樓梯扶手一步步走下來的時候,美得不可方物。
天花板水晶吊燈的光線灑落在她身上,是美的。
只不過這樣的美,還不足以讓蔣荊南爲她動容。
“你是怎麼回來的?我記得你的護照跟身份證並不在你身上。”
蔣荊南的個子要比容傾芷高出很多,她迫不及待走過來,他卻居高臨下,一字一句地質問她。
“我的護照跟身份證,是被你扣下的嗎?”容傾芷握着手機,眼眸裡波光流動,“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回國?”
“你明知道,還問我爲什麼?”
蔣荊南以爲自己已經說得夠清楚,他跟蘇聽晚結婚了的事情,半點沒有隱瞞,可容傾芷這樣的作爲,卻令他很是失望。
“你跟皓皓的生活我會負責任,我讓他上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過最好的生活,這便是我能給你最多的。”
容傾芷咬了咬牙,紅着眼眶:“可這一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荊南,我們明明有了婚約,在我的眼裡,你就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是我的一切。可現在你卻讓我跟皓皓待在美國,連自由都沒有。”
客廳的角落裡,容妍希雙手抱臂站着,看着面前這一齣戲,牽了牽嘴角,沒有插話,只是安靜地看着。
她想要知道,蔣荊南狠起來,會到哪個度。
“我很愛我的太太,我不打算跟她離婚,我也不允許有任何人來破壞我跟她之間的感情。你想要回國也可以,但不要出現在南城,不要出現在我跟她的視線裡。”
蔣荊南的聲音有多冷,眼神凌厲,絲毫連退一步的可能都不給容傾芷。
鼻頭一酸,容傾芷眼淚差點就掉下來,哽咽着看他:“你知不知道,我是那麼深愛你。”
深愛?
蔣荊南不敢當,他的脣線抿得很緊,目光沉沉,並未因爲容傾芷的表白而有絲毫鬆動。
這樣的他,冷血得令容傾芷有些迷茫,當年,她是爲了什麼,愛着這個男人愛到無法自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