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蘇聽晚扭頭挺直了腰板走出水簾間,門一推開,一個小孩子剛好闖了進來,一個不小心差點撞到她身上。
幸虧她反應快,及時扶住了小男孩。
“謝謝阿姨。”
明朗的聲音裡還帶着一點美式音,小男孩眉目清秀,長得非常可愛,這麼有禮貌,給蘇聽晚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
只不過接下來,當他脆生生地朝屋裡喊了一句:“爺爺,皓皓來了”的時候,蘇聽晚感覺後腦勺被人狠狠敲了一棍,眼前突然發黑。
“皓皓乖,過來爺爺這裡。”
蔣拓的態度跟方纔一比,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眉眼間都是溫柔的笑意,站起很來蹲下身,雙手張開,抱住朝他跑過去的容皓。
“爺爺。”
不得不說,小傢伙是真的很討喜,一口一個爺爺喊得蔣拓眉開眼笑,也比照片上長得要可愛很多。
但不知道爲什麼,蘇聽晚看着他,卻並不覺得跟蔣荊南長得有多像,相反,眼鼻嘴還是有容傾芷的影子。
“爺爺,這位阿姨是誰呀?長得好漂亮?阿姨好像還懷了小寶寶,肚子很大。”一邊說,皓皓還一邊比劃了一個圓滾滾的動作。
蔣拓看着蘇聽晚的目光很是銳利:“哦阿姨只是路過而已,你自己來的嗎?你爸爸呢?不是說了今天去接你然後一起回家吃飯的嗎?”
聽到爸爸兩個字,蘇聽晚身子一顫。
指的是蔣荊南對嗎?
很快,容皓的回答就證實了蘇聽晚這樣的猜想:“我不知道爸爸在哪裡。”
“你爸爸比較忙,晚點你再給他打電話,爺爺先帶你回家,別讓你媽媽在家裡等久了。”
“好。”
蔣拓牽起容皓的小手,走出房間的時候,跟蘇聽晚擦肩而過,連一眼都沒有看,反倒是小孩子,笑着說了一聲阿姨再見。
背影看起來那麼俏皮,性格中似乎有着蔣荊南的那份沉穩。
蔣拓說,孩子已經五歲了,他喊了蔣荊南五年的爸爸,可蔣荊南居然對她藏得這麼深。
有那麼一瞬間,蘇聽晚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最可笑的人。
撐着肚子走出茶室,外面的太陽很大,蘇聽晚感覺整個人都恍惚得不知所以然,額頭上冒着虛汗,眼前也一陣青一陣黑,好不容易扶住門邊的柱子,站穩腳跟後纔有力氣拿出手機來給秦漠然打電話。
今天是產檢的日子,恐怕她是沒力氣一個人去了。
另一邊,摁掉容傾芷打來的第二十個電話,蔣荊南乾脆手機關機,表情淡然地看了一眼對面坐着的女人。
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深的痕跡,過了那麼多年再見面,他依舊第一眼就認出來。
當然,比起他來說,對方似乎更加積極了點。
“阿南。”
在這個世界上,用這樣稱呼的人就只有一個,蔣荊南的親生母親。
面前的咖啡都涼了,蔣荊南連伸手碰一下都沒有,從見面到現在,接近三十分鐘的時間裡,他維持着一個背靠沙發,長腿交疊,慵懶而又閒適的姿勢。
與他相反,對面坐着的女人,從頭到尾都非常端莊,眉眼間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給人一種高貴典雅的感覺。
當然,她的衣着跟戒指、耳環、項鍊,每一樣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奢侈品牌。
“平日裡工作很忙嗎?電話這麼多,手機直接關機的話,真的好嗎?”
女人的聲音很溫婉,落在耳畔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但蔣荊南表情始終很平淡,安靜地坐在那裡,把玩着手中的煙盒:“那麼多年都沒有聯繫,突然來找我,是有什麼話要說。”
前三十分鐘用來敘舊,蔣荊南都覺得浪費,儘管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做一個傾聽者,傾聽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思念,可仍舊覺得可笑。
二十多年時間,不聞不問,跟蔣拓相比,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對於蔣荊南這樣的態度,女人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也不覺得失望,來之前就已經能夠想象得到了,那麼做好了心理準備,真正接觸到的時候也不至於難過到控制不了情緒。
“我一直有看你的新聞,有關注你的消息,荊南,你跟聽晚是真心相愛的嗎?”
提到蘇聽晚,蔣荊南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微微擡眸,冷勾脣瓣:“怎麼,你在意這個?”
迎上他眼眸裡的譏諷,女人脣邊保持得很好的笑容也有一絲僵硬。
“阿南,聽晚是一個很簡單很溫柔的女孩子,值得去喜歡跟珍惜。如果你是因爲我的關係,又或者……”女人哽咽了一下,“你對她的感情,不能摻雜哪怕半點多餘的東西。”
蔣荊南冷笑了一聲,眸光清冷落在女人身上。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你這個外人來過問了。請問,你以什麼資格來說這些?”
“阿南!我看得出來聽晚是真心喜歡你的,你不能爲了報復我,或者報復你弟弟……”
“夠了!”
黑眸一凜,厲聲打斷,蔣荊南霍地站起身來,頎長的個子擋住了身後的光,陰影壓下來的時候給人鋪天蓋地的窒息感,不得不擡起頭來看着他。
神色難辨。
“早在二十多年前你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你就應該尊重你自己的選擇,南城這片土地堅持了那麼多年都不踏入,如今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竟然來主動聯繫我。永遠不要擺出一副對我好的樣子,當然,這一次你可能是爲了蘇聽晚而來的,那麼我也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你還沒有資格來質問我的事情。”
每一個字,蔣荊南的尾音都咬得很重,甚至到最後,很不留情地說了一句:“除非是有一天需要我去送喪,否則就不要再聯繫了!”
心狠,莫過於如此。
會看到眼前這一幕,對於容傾芷來說有些驚訝,若不是途徑這裡,她也不會見到蔣荊南,連續打了那麼多個電話他都掛掉,令她心生起疑到底是要見誰,這麼神神秘秘。
找了一個視線最佳的位置坐下,然而談話聲卻聽得七七八八並不完整,兩人一開始的沉默讓容傾芷多少感覺到氣氛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