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遮擋寒風,窗戶都遮的嚴嚴實實,屋中的光線有些暗。
陶老漢讓三人坐下,陶浩顛顛的跑去衝了茶水上來坐在了邊上。
陶老漢眯着眼睛看過三人,想着剛剛掀簾子進來時看到杜八手腕上的銅錢,心裡已經有了大概。
陶老漢扶着桌子坐下,慢慢道:“不知客人從山水縣遠道而來所謂何事?”
杜八一驚,他們家因着在碼頭上賣豬肉做生意一家大小一直說的就是官話,口音上根本聽不出來,他是怎麼知道他們是山水縣的人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山水縣的人?”
陶老漢笑笑,“剛剛正巧看到小夥子手腕上的銅錢了!你們山水縣的護身錢可是頂頂有名,雖說現在不少地方也跟着給孩子帶,也多是小孩子,你們這麼大年紀肯定是自小帶大的。”
山水縣的有帶護身錢的習俗,更是流傳着很多走投無路最後護身錢買了饅頭救了一條命,或是護身錢幫忙擋災之類的故事。如今不少外地人也跟着給孩子帶上,杜七他們這麼大還乖乖帶着的八、九不離十是山水縣本地人。
“老漢,好眼神!”
杜七讚了一句便轉到了正事上,“今日來也是聽說您對青川甚是瞭解,我們來打聽一個人。”
陶老漢點頭示意杜七接着說。
“不知您還記得四十多年前廣安郡安縣發水災的事情?當時不少流民沿着運河北上正好路過青川城,我們家一對雙胞胎舅舅被繼母賣到了這裡,如今家中有能力尋找了母親想着闔家團圓。不知您可知青川有四十年前來的雙胞男胎,大約五十的年紀?”
事情太久遠,陶老漢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道:“那時,確實有一批流民路過,不過青川城也受了災那些人也沒多留。不瞞諸位當時家中沒了口糧,老頭子我正在碼頭上扛大包,流民的事情還真沒操心。”
杜七也不失望,畢竟找兩個孩子太難,他們也沒想着會一下子就找到人。
“這個我們知道,我們再打聽一個人,當時買人的牙婆是個三十多歲的麻臉婦人,不知您可知道這個人?”
麻子臉的牙婆,這個指向性非常高。
不過婦人的年紀太大,比陶老漢還要大上十多歲,杜七三人擔心因爲這個陶老漢不知道。
“麻臉的牙婆?我想想,感覺在哪裡聽過。”陶老漢唸叨一句便垂着頭回憶起來。
杜七三人聽了陶老漢的話也不禁期待起來。
“麻臉的牙婆!我想起來了,小王莊以前有個麻臉的牙婆,不過她三十多年前就得病沒了。”
死了!
杜七三人一陣失落,好不容易知道個消息竟然那麼早死了。不過還好他們至少能確定差不多就是賣在青川城附近。
杜七掏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道謝:“麻煩老人家了,這是謝禮。”
不待杜七說完陶老漢忙推辭“用不上,用不上,老頭子沒幫上忙怎麼好意思拿你們的銀子?”
杜七忙退了退避開陶老漢推回來的銀子接着道:“這是您應得的,我們還想着請陶兄弟送我們去牙婆家中走一趟,若是您不收我們也不好請陶兄弟了!”
陶老漢聽杜七這麼說才收回了手,對着陶浩道:“等下你就帶着客人們過去,有什麼事情也幫着照看些。”
陶浩忙點頭連連應下。
告別了陶老漢,陶浩便租了騾車帶着三人去小王莊。
麻臉牙婆死的時候陶浩還沒出生,陶浩也不好說這事情便一路走一路說些青川城的趣事,幾人一路說笑着到了小王莊。
麻臉牙婆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老皇曆,陶浩找了幾位村裡的老人才終於打聽到牙婆的家。
“有人嗎?”院子敞着門,陶浩站在門外喊道。
連喊了幾聲纔有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走出來。
老太太臉上乾瘦眼睛斜着有些刻薄,站在屋門口遠遠的吼道:“幹啥?”
陶浩笑着進去拱拱手對着老太太施了一禮,“我們來找您打聽一個人,四十多年前的一位牙婆可是住這裡?”
老太太聽陶浩說牙婆臉更黑了,一臉嫌棄的拿起旁邊的掃帚就往外趕人,“早死了,死了三十年了來找啥?快走!快走!”
老太太不等陶浩和杜七他們說兩句,直接把四人掃出了門。
杜七見陶浩差點捱了打忙勸道:“我們再找其他人打聽打聽,總會有人知道。”
轉頭四人又去尋了村裡扎堆捏鞋底的婦人們才知道爲啥老太太把他們趕出來。
原來老太太是牙婆死後娶回來的,自然不願意提以前的事情。好在牙婆還留下兩個兒子在,他們也不算白來。
牙婆的大兒子王大柱正在家中,聽聞幾人的來意慚愧的搖搖頭,“實在抱歉那時候我娘帶的孩子從來不領回家,我們也不太瞭解他們最後去哪兒了。不過,我娘信佛,從來不會把別人家的孩子賣到醃髒的地方,那些孩子多是去城裡的大戶人家做奴才。要不你們去問問那些富戶吧!”
從王大柱哪裡雖然沒得到有用的信息,知道舅舅們不會太受罪,杜七三人的心情也算好了些。
回到青川城陶浩幫忙找了間客棧,有些累到的三人倒頭就睡,打算再尋訪幾日實在找不到就先回家去,過些日子等過完年再來。
很多是時候,緣分就是無法阻擋。
第二日一早,三人便出門打算找陶浩幫忙再尋找一番,路過一家木器店的時候齊齊收了腳。
木器店門口圍滿了人,騾車上堆滿雕花桌椅大紅箱子這些一看就是成親用的嫁妝物件。此時一大約四十多歲的的憨厚男人正低聲下氣的說着什麼,反而被木器店的老闆大聲呵斥。
“韓承家,我都說了這些東西我們店裡已經收夠了!你拉來這麼多我們也用不到,不是難爲人嗎?拉走!拉走!快點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被喊做韓承家的漢子好聲好氣的回道:“趙老闆,我們都合作幾十年了,這都做好了,您不能突然就不收了啊!”
趙老闆聞言反而更怒,直直吼道:“這怨我啊!我還沒找你們韓家賠損失費呢?金九銀十好不好?我這木器吃的就是喜慶飯好不好?這家家戶戶上趕着成婚的好時節,你們韓家倒好突然給斷了貨。知道老爺我少賺了多少銀子嗎?你現在閒了到好意思接着找上門來了!我們已經找到新的供貨人了,用不起你們韓家了!以後也別送來了!”
趙老闆話落,圍觀的路人紛紛指責的看向被稱爲韓承家的老實漢子。
韓承家被一羣人指責,連連對着趙老闆拱手道:“都是我們的錯,前些日子家父突然逝世耽擱了店中的事情是我們不對,看在合作多年的份上趙老闆就收下這批貨吧!”
話鋒一轉,爹沒了,當然要好好的辦喪事。
於是所有人又覺得趙老闆沒事找事,不講情理沒人性,紛紛譴責的看向他。
趙老闆揮揮袖子道了聲:“我們店裡不需要了,請回吧!”說完扭頭進了店裡直接去了後院。
韓承家垂頭喪氣看了趙家的木器店一眼,在一片同情聲中上了騾車趕着車沿着路走了。
杜八對着遠去的韓承家擡擡下巴,“我們要跟過去嗎?”
杜七點點頭,“廢話!快走!”
剛剛三人路過,看到韓承家便覺得面熟,想了想,這不是就是四哥的翻版嗎?長的像,性子也像,倆一棍子打不出來個屁的老木匠!
杜四長相和性子都不像其他幾個兄弟,最是沉悶無趣,大家一致以爲他是和大伯爺家的人學的,現在看來根子竟然在這裡。
杜四的長相他們也說不清像誰,反正不像杜老爹和杜娘。原本以爲是他長外道了,現在看來是外甥像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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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承家的騾車拉了一車的東西,慢悠悠的走的並不快。
杜七三個跟在車後頭不遠處打量着前面的人。
“老七,你說是他嗎?”
杜八嘴裡銜着根狗尾巴草,隨意問道。
“感覺上像,到時候問問人再說。還有,我是你哥,別老七老七的叫!”
杜八嗤之以鼻,不就是早出來半刻鐘嗎?有什麼好嘚瑟的?扭頭對着杜九道:“弟弟,快來叫聲哥哥聽聽!”
杜九斜了他一眼,“無聊!”
走了近三個時辰,沒吃午飯的三人快餓扁的時候終於看見前面的韓承家進了個小鎮子。
杜七三人看到希望的曙光,問道飯菜的芬芳,齊齊加快腳步朝小鎮走去。
跟着韓承家進了城,三人便打算先看看韓承家落腳的地方後再去吃個飯,之後的事情等他們打聽一番再說。
韓承家沿着大路走了一段終於在一家小店門口停下。
杜七三人看了眼便知道他們馬上走不了了。
小店之中古代版的打砸搶正在上演。
小店之中一四十多歲的婦人拿着一根棍子帶着兩個青壯男子呵斥店中正作惡的人,無奈對方的十幾個人實在太多,他們三人根本不是對手。婦人只是憤怒的呵斥怒罵,卻攔着身後的兩個兒子不讓他們過去,生怕真的打起來兒子受傷。
見着韓承家歸來婦人臉上一喜轉而又開始擔憂起來,趕忙喊道:“大郎他爹快過來!”
韓承家看着一羣在店裡打打砸砸的漢子很是生氣,上前就要找那些人理論卻被婦人攔下了。
杜八一臉我非常極其好奇的看着路邊一位大娘,笑着問道:“大姐,這是爲啥砸他家鋪子啊?”
大娘已經四十多,被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喊姐姐,身心甚是美的慌,當即樂呵呵的給杜八說起來。
“這韓家木匠鋪子啊!原來的老東家老韓沒兒子就一個丫頭片子,這老韓就買了兩個孩子回來做學徒。你們不知道這倆孩子是雙胞胎,老韓和他們兄弟說好了,兩人一個娶他家大丫,另一個他幫着落戶娶媳婦。後來這老大就娶了大丫,另一個也成了親。
這大丫婚後生了倆小子,可是高興死老韓了。不過這事事有不順,這老的幾個兄弟總覺得老韓的鋪子是屬於他們的,說什麼也不願意給大丫夫妻,這都鬧了十幾年了。這不,老韓剛走,他們都敢來砸店了!哎!可惜大丫一家子人太少,抵不過人家啊!”
聽了這番說辭,三人幾乎能確定眼前的人就是他們的舅舅。
“老七老九,要幫忙嗎?”杜八向兩個兄弟討注意。
杜七看着店中一面倒的形勢,以及店裡店外已經習慣的一羣人,想了想還是道:“我們過去吧!”
杜八和杜九擁護哥哥的決定,點點頭便跟着走了過去。
三人直直進入店中,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出門在外,還是去看妹妹,杜七他們帶的都是自己最好的衣服。杜小喜今年給做的衣服他們不捨得穿,打算留着過年的時候再穿。如今身上這身正是杜小喜去年準備的衣服。
杜小喜現在怎麼也是有錢人,送給哥哥們的衣服料子自然不差。三人往人羣中一站,便能給人低調的奢華的趕腳。雖然是鄉村版的。總是,渾身昭示着我們不是啥也不懂的窮老九。
店裡的婦人即大丫見三人進店忙阻止道:“貴客且慢,貴客們也看到了店中正忙,若有需要您去其他店中看看吧!”
韓承家上前道了聲對不住了,便想送杜七三人出去。
屋子裡正砸東西的人也不砸了,紛紛停下來看着三人,其中一人更是道:“韓家木器店在旁邊,這裡啥也沒有了,客人去那邊兒選吧!”
杜七直直的看向韓承家問道:“您是否原姓‘江’,江水的江。”
韓承家一愣,猛的看向杜八杜九二人,“三胞胎?三胞胎?可是?”
杜七直言道:“家母名爲江櫻。”
“姐姐!是姐姐!”韓承家驚叫出生,一把抓住了杜七的手臂。
杜八抓着杜九上前笑呵呵的道:“您真是舅舅啊?我們找了好久,可終於找到了!娘知道了肯定會高興的!”
韓承家此刻根本不知道杜八再說什麼,他滿心都是能和姐姐再見的喜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