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誰家的公雞牌鬧鐘一大早喔喔的叫着。
杜七隔着小弟踢了腳杜八提醒他快點爬起來。
杜八摸摸屁股拿起旁邊的大棉襖穿上,看着杜九慢悠悠的係扣子。
杜八任勞任怨的疊好被子,三人便出了門。
做飯棚子裡已經冒了白煙,有人在做飯,三人扎堆去茅房,喊了一嗓子裡面沒人便一個個進去。再過會兒洗了臉,其他人也都收拾好出了屋子。
吃着不算豐盛的早飯,杜七突然道:“大舅二舅,我等下回城裡一趟,行李還在客棧裡放着,不安全。”
韓承家聽了立馬急了,“怎麼能放客棧裡,一夜不回去好些客棧都能給你摸了去。”
杜七笑着安撫韓家幾人,“沒事兒,那家店妹夫家的人常落腳,算是熟人信的過的。也沒啥東西,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其他的行李都捎回家去了。”
聽杜七這麼說大家才放下心來。
杜立業沉思了下道:“正好我去城裡備點年貨,跟你一起去吧,省的不認識路。”
“那就謝謝二舅了!”
吃過飯,杜七跟着去拿行李,東西不多杜八和杜九就沒回去,兩人和大舅說了聲便打算在小鎮上給家裡買些東西。
鎮子上生存不易,柴米油鹽全部靠花錢買。大舅家的木器點生意不行,今早吃的飯明顯沒有昨天黏糊。他們住幾日,說不定走了後大舅家就要餓肚子了。
杜家原本就不是什麼富貴之家,杜八自然知道家中最缺些什麼。
棉布一家兩匹,大米白麪一家一袋,糖塊點心來幾包,再割上十斤肉,兩人租了推車大包小包的往回走,路上看到有賣冰糖葫蘆的也買了十串給孩子們吃。
兩人回來就見木器店門口又圍着一堆人,看見他們兩個回來了,紛紛讓了道。
杜八扛着兩袋米進去,瞅見昨天的一羣人拿着棍子坐在店裡不動彈,招呼着韓大林和韓二林一起來拿東西。
“這袋子裡都是二道的白麪吧?米也是今年新下的米吧?這幾袋子有好幾百斤了!”
“這四匹布也不便宜啊!這麼多,兩年都不用買布了!”
“糖和點心是老王家的,聞着真香!”
“好多肉!好想吃!”
“糖葫蘆都買十串,忒有錢了!”
一羣人明裡暗裡羨慕韓家親戚有錢,想起店裡的一羣人又忍不住幸災樂禍。韓家也不是啥都好。
杜八杜九把手裡的東西放下,看着已經站起來的一羣人問道:“這怎麼又來了?”
也不等他們回答,杜八扭頭看向韓承家,“大舅,他們到底要啥?”
韓二林見老爹漲紅臉說不出來,大聲道:“他們就是覺得我爹是上門女婿,名不正言不順,看上我家的房子和鋪子!”
哦!原來是覺得屬於自己的東西被被人拿走了,不甘心啊。
杜八看向韓承家,極其認真的道:“大舅這房子鋪子是屬於你家的吧?房契在你家手上吧?”
韓承家連連點頭,“是我們的,是岳父親自傳下來的。”
“那麼,這就好辦了!”杜八一路裝逼,對着弟弟道:“九弟,來的時候妹夫給我們寫的信能用上了。你拿着信去衙門報官,把這些人全抓到牢裡看他們還敢來不!”
韓承家聽說報官忙攔道:“不能報官!不能報官!”
韓家的人本來就排擠他們一家,若是鬧到衙門以後關係更僵,一時舒坦了,子子孫孫卻要受罪。
杜八見一說報官對面的一羣人臉色有一瞬間不自然很快又恢復過來,當即拉大旗扯虎皮。
“大舅,這韓家沒出什麼大官吧?出了咱也不怕,說到皇帝面前也是咱家佔理。大舅別怕,咱家妹子嫁的是官家人,妹子公爹可能耐了,天天能見皇帝。回來的時候妹夫給青川的官員寫了信,說是舅舅不好找的話就讓衙門幫忙查查戶籍啥的。
咱覺得吧太麻煩人家了,還是自己找比較好。這不找到了,皆大歡喜。誰知道大舅家天天有人來找茬。大舅家要在這住一輩子,這天天上門怎麼能舒坦,還是讓衙門管管吧!”
杜八話落,對面的韓天華等人臉色更是難看。
哪一家報官都丟人的事情,他韓承家不怕沒臉,他們韓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若是這韓承家外甥說的是真,他家妹子真的嫁了大官。這韓承家以後自然只能交好,房子鋪子根本不能再提。說不得本家還要供着他們。
杜八說話的時候不知道外面正好有衙門裡的衙役經過,衙役也只當他是故意嚇唬人,回了衙門嘻嘻哈哈的當趣事兒說給了其他人。正好王亭長經過,覺得天天見皇帝這口氣太大,一般人不敢說,敢說的不是有本事,就是腦殘。閒來無事王亭長決定來看看。
韓天華幾人也真怕杜七幾人是有靠山的主兒,趕忙讓人去了喊了父親和大伯二伯來。韓家的長輩們聽說了也紛紛跑了來。
於是,不過一會兒,韓家白髮蒼蒼的長輩和中年無爲的王亭長一起過來了。
衆人紛紛對着亭長施禮,王亭長審視的看了杜八杜九一眼,笑眯眯的道:“聽說這裡有人鬧事,閒來無事我來看看。”
韓家族長腆着肚子賠笑,“大人誤會了,這都是小輩兒鬧着玩兒!”
王亭長微笑着點頭不置可否,笑眯眯的對着杜八和杜九道:“看兩位公子氣度不凡,一身殺伐之氣,不知仙鄉何處?”
雖然這人說話文縐縐的,不過眼光不錯,竟然能看出他們家是殺豬的。不錯!不錯!
杜九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過去道:“舍妹乃戶部主事柳子安大人府上侄媳,韓承家乃我等舅父,還望大人照拂一二。”
“好說!好說!”王亭長接過信認真看起來,見到落款處的印章更是欣喜。
“早年柳大人在青州任府尹,王某曾遠遠見過一次,沒想到大人如今已經高升到戶部了!大人真乃國之棟樑!”
說着王亭長就要把信揣懷裡,憑着這封信,以後有難了,說不定還能求見柳大人一次。
杜八快手奪過來放進懷裡,一臉不好意思的道:“我妹夫說了,這東西只能給看看,要不讓人當成結黨營私的證據留下來就不好了。”
你都這樣說了,官職卑微的我好意思搶嗎?
悻悻的看了眼杜八的胸口,王亭長扭頭看向韓承家的小輩,計上心來。嘿嘿!大人我總是這麼機智!
機智的王亭長殷殷囑咐了韓家族長一籮筐的話,又告誡了他們以後不能再上門騷擾便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王亭長要回家問問夫人,他家還有幾個未嫁娶的小娘子小郎君,可有和韓家匹配的。肯定有!
柳主事啊!柳主事!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柳主事的兒媳婦是喜樂大師的徒弟,九皇子的師妹。
九皇子啊!九皇子!
堅定的太、子黨,以後太子登基,妥妥的封王。
若是他家和韓家成了親家,是不是也和王爺皇帝拉上關係了。
王亭長好似看到一條通天大道!
見着平時除了碰見銀子笑彎了眼的王亭長變身眯眯眼,韓家族長已經明白這三人背後肯定有人王亭長都忍不住巴結的人。
韓族長冷冷的呵斥了來砸東西的幾人,“你們幾個小輩兒不學好,這是韓承家的家,哪是你們能隨便闖的。回頭讓你們爹孃把鋪子裡的損失補上。好了,快些走吧!”
韓天華臉色複雜的看了眼鋪子,一言不發的帶着人走了。
等着人走光了,韓族長和另兩位族老熱情的招呼韓承家和杜八杜九進了後院。
韓族長招呼着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杜九坐他身邊,笑眯眯的問道:“小兄弟可真是能耐,這四十多年的親人還能找到,真是不一般的能幹。不知小兄弟家在何處?剛剛王亭長看的信是哪位大人所寫?”
最後一句纔是關鍵吧!
杜八不喜歡這種假的要死的氛圍,直接替杜九道:“上上任青州府尹是我妹子的公爹的大哥,我妹子能耐的很。你們韓家最好別上門欺負我家大舅沒個幫扶。我家大舅以前吃了苦頭,現在有我們撐腰,以後掂量着辦。真要鬧起來,不好看的是你們!”
韓族長覺得這熊孩子說話忒難聽!
什麼叫上門欺負?以前不過是族裡的小輩不聽話罷了,哪有那麼嚴重。
“小兄弟放心,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都是一家人,族裡絕不會看着韓家的子弟被欺辱。今天這種事情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韓族長連連保證,最後徵得韓承家的深深贊同之後才離開。
家裡的事情終於解決了,韓家人很是高興。
半下午的時候,韓立業和杜七帶着行李和一車東西回來。
聽說了上午的事情,韓立業亦是忍不住替大哥高興,雖說他們兩個已經在這裡落地生根,可終究根基不深,在其他人看來都是外來人。大哥有事他能幫忙,他所在的周家卻不會幫忙。這次借了外甥的勢解決了事情,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小瞧他們兩家了。
當天在大舅家歇了一日,具體說了說家中的事情和杜小喜的師父師兄和夫家。杜七便言明,年關將近,家中繁忙他們要趕回去。等着明日去小舅家一趟,三人便準備回了。
次日,杜七一行人又跟着兩個舅舅去了上關村。
上關村絕大多數的人家是周姓和劉姓,韓立業入贅的人家是老來得女的周天賜家。周天賜是二代單傳,和族裡的關係不錯。
當初周家就是看中韓立業沒有家族牽絆,又有個哥哥可以幫扶一把。等着韓立業進了門,這幾十年一家和睦。如今周家二老垂垂老矣,只在家中幫着照看孩子。家中的管家大全早已交給韓立業。
聽聞韓立業的外甥找來了,他家還是極出息的人家,周家人甚是高興。
等着三人到的時候專門請人做了席面,一家老小給予熱烈歡迎。
熱熱鬧鬧的認親吃飯,之後又和道聽途說他們三個兄弟是大官的周氏老的掉牙的族長說了幾個時辰的話。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躺在周家寬敞明亮的屋中,杜八忍不住感嘆一句,“這纔是認親啊!歡歡喜喜的多好!”
在周家停留一日,次一日三人便帶着兩個舅家送的年禮被二舅送回青川碼頭,搭了路過山水縣的船踏上回家的旅程。
臨行之前,杜九專門給杜小喜去了信,告知她已經找到舅舅了。
大半個月後,杜七三人終於趕到了家。
杜七把兩個舅舅的事情從頭到尾一件不拉的說了一遍,又把兩人專門送給杜孃的禮物拿出來,接着告知等着過了年開春兩個舅舅就要過來。杜娘聽了是一件比一件高興。
把丈夫兒子們趕走,杜娘小心翼翼的打開面前的兩個紅色木盒。看到裡面相差無幾的簪子時,杜娘忍不住捂住嘴低聲哭起來。
兩個盒子,各自安放着三隻木簪。
劣質的桃木因着時時有人把玩已經變得瑩潤光澤。
當年,他們三姐弟,江櫻,江玉竹,江玉鬆。
母親曾親手把院中枯掉的桃樹打磨成三隻木簪,上面刻上他們的名字和圖案。
三姐弟小心珍藏,用心呵護。
最終還是葬送在那場造成他們苦難和新生的大水中。
如今
他的弟弟們卻打磨出相似的簪子,祭奠母親和她這個姐姐。
母親在天之靈也會高興她的孩子這麼多年依舊牽掛彼此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