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收拾好走到船頭,喜樂大師幾人已經早早站定,見禮之後柳子安吩咐三人站在寧靜身邊不要亂跑,便接着朝前看去。
此時兩艘船正排着隊緩緩航行,可以看見前方已經有不少船等着過關口。
竹山軍鎮是距離山水縣最近的軍鎮,軍鎮是皇帝爲了加強對南北大運河的控制專門設立的關卡,嚴密監控往來人員的同時還負責徵收所有船隻的稅務,同時亦監督往來的船上是否有鹽鐵等違禁品。
軍鎮的最高統領一鎮之長直屬帝王,在所管轄的運河區域有着絕對的權威,任何船隻通過軍鎮都要受到檢查,哪怕是京都的強權之家亦不能硬闖,否則就等着沉船在此吧。
前面的船隻一艘艘通過,很快輪到柳家人所在的船隻。
貨船停靠在指定的位置上,便有五個兵勇自小船跳進來。
柳子安笑着挨着給五人塞了荷包,拿出幾人的戶籍證明和路引雙手遞給領頭負責登記的士兵。
“啊!”本着公事公辦冷着臉打算登記完名字了事的士兵看到最上面喜樂大師那張金光閃閃的御賜度牒,忍不住驚叫出聲。兩岸高臺上手執弓箭巡邏的士兵聽到叫聲齊齊圍了過來,大有船上的人動一下就等着被射成刺蝟的節奏。
負責登記的士兵絲毫感覺不到周圍緊張的氣氛,捧着度牒一臉崇拜的看着身着普通灰袍袈裟,寬大的袖袍被風吹的翩然翻飛的乾瘦老和尚。
“大師!您是喜樂大師!”三十大幾的士兵好像看到了心愛的姑娘,激動的不知所措,上前兩步想拉着大師表達一番敬慕,卻又怕唐突了大師。
殺過來的士兵聽到同僚是見到喜樂大師才尖叫出聲。亦是眼露兇光的盯着一副隱士高人打扮的老和尚。
感受到士兵們的敬意和周圍船隻因着自己出現而變得喧鬧起來,自覺裝逼夠了,喜樂大師理了理寬大的衣袖,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老衲此去京都望施主行個方便。”
周成仁被大師禮遇,激動的不知所以連連道:“方便,方便。”
喜樂大師可不是一般有名望的高僧。是有爵位在皇帝面前掛了名功德無量的高僧。不說別的就是大師的爵位都是他們這些散兵該拜見的。
因着太后壽辰臨近,年後就開始一批批的官員和各地高僧開始進京,周成仁也算見了不少大人物。很快鎮定下來,對着喜樂大師一拜道:“小子周成仁,若有無禮之處望大師見諒,大師一路辛苦。不若下船歇歇腳。”順便給咱算算啥時候升官發財?
喜樂大師閉着眼睛也能知道面前的人想什麼,爲了以後的旅途順暢笑着回道:“施主今日接下來做好分內之事必能心想事成。老衲此行還有要事就先行一步。”
周成仁先是遺憾後又驚喜,大師這是提點自己!
心想事成?自己心裡想着什麼?升官發財,大師怎麼知道我想什麼還能肯定我一定會升官發財?不過既然大師敢這麼說肯定是算出了什麼,看來老子今天鴻運當頭啊!
周成仁是個有分寸的人。否則也不會在軍鎮最撈錢的位子上待了幾年沒被人擠下去,當即拜道:“謝大師不吝賜言,成仁感激不盡!”
兩艘貨船在軍鎮士兵的矚目下緩緩駛出關口。
周成仁在同僚羨慕嫉妒的目光裡久久的望着遠走的船隻。
大師說了咱能心想事成!今個兒真高興啊!今個兒真高興!咱要喝兩杯慶祝慶祝!不過大師的賜言是什麼來着:今天做好分內之事就能心想事成!
今天!今天!!今天!!!
爲什麼是今天?難道有啥能改變咱命運的大人物出現?
分內之事!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是什麼?當然是檢查過往船隻!
還是說今天要過去的船有什麼要發生。
周成仁感覺大師是變相的警示自己。當即決定今天睜大眼睛看着接下來的船,不管是大貴人還是大罪犯。一個都別想從老子眼皮子底下溜過去。
“都給老子把眼睛睜大點,今天好好幹,明天老子請喝酒!”周成仁對着自己一隊的手下厲聲喝道。
距離周成仁不過幾十米的大船上,艙門被輕輕敲響。
“少爺,剛剛是發現山中水道的喜樂和尚正在過關口,想來人羣馬上就散了。”小廝打扮的少年嗤笑一聲接着道:“一個臭和尚真當自己是得道高僧了,還山中水道,我呸!那水路還不知道多少人探出來的,功勞偏被一禿驢佔了去!”
艙中頭戴白玉冠,身着月白袍,腰繫鏤空玉帶端坐在榻上的男子擡頭看向來人斥道:“小光,慎言!既然皇帝老兒讓喜樂和尚佔了功勞,自然有用處。百姓對佛教信仰極深,以後這種話別說了。”
被喊做小光的少年撇撇嘴,心裡連連罵道:‘禿驢!死禿驢!沒毛的死禿驢!’
少爺好似知道小光在罵人,無奈一笑嘆道:“這次的貨值不少銀子可千萬別出了什麼差池。”
小光擺擺手,“少爺你真是瞎操心,這麼多年了哪裡出現過什麼問題,趙國公府的名頭還是挺管用的。”
隊伍的前面,因着喜樂大師的話,周成仁檢查起來簡直可以說的上是吹毛求疵,後廚船底犄角旮旯是一個地方也不肯放過。因着他這一番動作,整個隊伍前進的速度反而慢了下來。
“檢查了!檢查了!都給我站船頭!文書準備好!”周成仁一馬當先跳上船,衝着船上的乘客大聲喝道。
船上的船工和乘客熟練的走到船頭各自站做一堆,船主看着周成仁帶人上船忙賠笑着小跑上前道:“軍爺辛苦了,這點小意思給您們買茶吃。”
周成仁連帶四個小弟挨個接過沉甸甸的荷包,掃過船上的兩堆人把目標放在了明顯是客人的一羣人身上。船工終年躲在陰暗潮溼的底層搖槳,面色比常人蒼白許多,周成仁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是經年的船工,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這是貨船,運的什麼東西?那些人怎麼回事兒?”
船主暗歎倒黴,平時孝敬了不都是意思意思看看就過去了,今個兒怎麼倒是追查起來了。
抹抹額上的虛汗,船主恭敬的回道:“軍爺這艘的確是貨船,這是路引,我們東家是錢豐船行,小的是這艘船的管事鄧三,這次是趙國公府上需要一批瓷器託了我們走一趟。”說完鄧三尷尬的笑了笑,“您也知道咱們走一趟沒什麼賺頭,這船空着也是空着,這幾位都是沒僱到合適的客船搭一下順風船。”
因着南北大運河在大商絕對的重要性,這條貫穿南北的航路自然要掌控在當權者手中。錢豐船行是大商第一皇商錢家的產業,是除了皇室開辦的景泰船行外南北大運河上排前三的大勢力。
錢豐船行以運輸貨物和人爲主,因着一路上早打通了關係安全可靠在民間很有威望。
周成仁一聽是錢豐船行的船,還是趙國公府僱傭運的貨下意識的想要放水,臉上的表情也親民起來,本想着像以前一樣走走形式,喜樂大師“辦好分內之事”的話突然出現在腦子裡,原本準備放行的話變成了“跟着我去檢查一遍!”
鄧三雖然覺得這人不按常理行事,依舊在前面帶路帶着幾人去查驗貨物。
被歸爲半道客商的人羣中,小光下意識抓住身旁瘦弱男子的衣角幾不可聞的道:“少爺怎麼辦啊?”那可是他們好不容易存下來的貨啊!
蘇乘風握拳輕咳兩聲,蒼白的臉上因爲咳嗽顯出幾分血色,瘦弱身體順勢倚在小光身上,波瀾不驚的低聲回道:“記住自己的身份,小廝。”
小光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扶住瘦弱不堪的少爺,低着頭不敢亂看的站着。
中等貨船載重並不大,三層的樓船下面兩層挨挨擠擠住着搭順風車的船客,最上層幾間屋子則是鄧三他們幾個管事的住處,這次要運輸的並不是什麼名貴的瓷器,而是國公府的公子在外做客時見到一套南方的瓷器很是別緻喊了管家採購一些用來送人,這些瓷器被包裹的嚴嚴實實放在貨倉中。
周成仁帶着四個手下簡單的看了下住處,被鄧三引到放置瓷器的船艙。
鄧三邊打開艙門邊介紹:“這些瓷器也不是什麼名貴物件,據說是南方一個小窯燒出來的,因着花樣不錯,上面的圖案別緻得了國公府公子的喜歡,那個公子專門讓人尋來送人用的。”國公府這類的權貴之家通常有專門的瓷窯供應,這次之所以用他們錢豐船行運貨鄧三一一道出。
周成仁對這些不感興趣,看着眼前擺放整整齊齊的箱子示意手下抽兩個打開來看看。
鄧三在旁邊也不幹看着,遞錐子的時候仍不忘叮囑“你們小心一些,這玩意兒容易碎,國公府的東西金貴的很,平時不過拿稻草一捆就行,這些可是專門墊着綢子的好貨。”鄧三說完忍不住打趣兒“人家用來墊碗的東西都比咱們穿的值錢啊!”
周成仁幾個小弟也配合着感嘆這就是差距。
說話的工夫木箱已經被打開,鄧三隨手劃拉了瓷器上的綢子,笑道:“咱們也開開眼,看看到底有多別緻。”
開開眼。
真是開開眼。
周成仁取出裡面的大肚罐子打開看了一眼,眼睛睜的老大,大師保佑!今天真是開眼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