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清白人了, 不用你提醒我。”晨曦這話帶着幾分負氣的意味,尤其一想到看低她的人就是毀她清白的人就委屈不已。
魏君澈看着那雪白的小臉上淚滴滾滾,尤其是那雙溼漉漉的眼睛明亮而清澈, “梨花一枝春帶雨”大抵也不過如此吧。莫名的心底那一處柔軟也跟着騷動起來, 魏君澈微笑着, 那淡淡的笑容下似乎有些無力解決問題的無奈和軟綿綿的疼惜, “好了, 別哭了,是我錯了還不成,我保證以後都不再那樣說話了行不行?”
晨曦也不想在此事上糾結, 尤其和魏君澈,那絕對是一件既傷感又難堪的事情。晨曦拭了拭眼淚, 點了點頭, 算是應下來了。
剛剛批閱公文的煩躁似煙火一般瞬間灰飛煙滅, 魏君澈覺得莫名的舒心,連帶着眉梢眼角都染着喜色, “鬧了半天你還沒說你來的目的呢?找我有什麼事?”
“在安陽站我被你們劫持的時候,我身邊有個小丫頭,她叫靈犀。自從安陽站一別我就再也沒見着她了,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我是想問你她的下落,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見她。”晨曦邊說着邊用眼睛瞧着魏君澈, 仔細地觀察着他的神情, 心裡琢磨着這話要怎麼說才能打動他。
此時魏君澈這心上甜絲絲的, 像小時候吃的麥芽糖, 那滋味就是溫暖的幸福。現在別說向他打聽一個小丫頭的下落了, 就是讓他去死,他大概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魏君澈想起仲德好像跟他提過這事, 那時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可能是出於對晨曦的愧疚吧,所以難得慈悲爲懷一次不過不知道那小丫頭現在怎麼樣了。“你先別急,回頭我幫你問問仲德,要是連他也都不知道,那就只能派人到安陽站找找看了。”
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覆,不過這已是魏君澈所能給予的極限了。晨曦自然不會不識相地要求更多,點了點頭就要走。
魏君澈一把扯過將要走的晨曦,緊握住她那雙白嫩的小手,埋首其中,聲音有些含糊,但晨曦還是聽得真切,“別走,陪陪我!”
那低沉有些沙啞的聲音像是有某種魔力蠱惑了她,晨曦本該推開他掉頭就走的,但雙腿卻好似灌了鉛似的,怎麼的也邁不出去。
過了許久,窗外已是明月當頭,淡淡的月光隔窗而入,整個書房籠罩在一層薄霧般的柔光中,好似夢境一般的朦朧不真實,卻是美好的不可思議。
晨曦打破了一室的寂靜,“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魏君澈卻沒有放手,只是說:“你看這茶都涼了,我還正口渴着呢。”
晨曦本想讓他教何副官再送來一壺便是,但轉念一想,倘若何副官看見她這麼晚還逗留在魏君澈的書房裡,不知會作何感想,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總是影響不好的。晨曦思來想去,咬了咬脣,臉上帶着幾分難色,“要不我煮一些茶吧。”
魏君澈等的就是這句話,聽她那麼一說,立馬答應着,“書房正好有沒用過的茶具。”
晨曦望着那茶壺嘴中噴出的薄霧狀氣體忽然一陣恍惚,這情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在江南的時候,她也是在父親的書房裡煮茶,那時父親總是一臉慈祥地看着她,笑着說:“這麼好的女兒哪天嫁出去了,可叫我怎麼辦?”每每父親這樣說,她總是撒嬌不依,“那女兒就一輩子不嫁,天天給您煮茶。”
往事亦如昔,如今回想起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魏君澈自是不知晨曦的心思,只當她是小女兒羞澀心態罷了。“茶煮好了嗎?”
那聲音縹緲的像深山古寺的晨鐘,晨曦猛然驚醒回頭望向他一臉的茫然。
她一襲裁剪精緻的墨綠色旗袍,勾勒出玲瓏迷人的曲線,一頭柔軟的青絲鬆散盤成髮髻,神情迷茫,宛若一隻無辜的迷途小鹿。她身後是硃紅色的書架,上面陳設着古董和古書,隱隱的泛着暗紅色的微光。身邊擺放着的是一套古老的茶具,那是前清時期王府王爺的愛物,當時他花了不少心思才從一個古董收藏家手裡購得,一直都珍藏在書房裡,平時就是大哥要拿來用都不會拿出來。那茶壺上方飄散着青煙嫋嫋,幾絲幾縷的,纏纏綿綿嫋嫋繞繞的。那畫面恍若是古書上描述的某一片段,而她就是從書上走出的佳人,有些像夢似的虛幻縹緲。魏君澈望着眼前的這一幕忽然沒了言語,心裡涌上一股激流,竟生出了“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憧憬。
一室的月光,滿屋的茶香,更難得是佳人紅袖添香,魏君澈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溫馨舒適,連批閱公文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上一倍。
晨曦倚着窗,輕推開窗戶,任由那月光肆無忌憚地闖入其中。今兒是十五,月亮盈滿,旁邊稀疏地散落着幾顆星子。在西部這麼日子裡大多數都是昏昏沉沉的,難得有幾天心情的不錯的日子也總是被一些沒由來的思緒攪得亂八七糟,所以從來都沒有心思去欣賞一下西部的月亮。
雖說掛在西部和江南夜空上的月亮是同一個,不過卻因爲地質環境的關係,這月亮竟有些不同了。江南終日籠罩在薄薄的輕霧裡,總有幾分人間天堂的超凡脫俗,那裡的月亮總是看不真切輪廓,模模糊糊的,朦朧而夢幻,恍若一首吟唱不絕於耳的詩謠。而西部的月亮就顯得有些孤高冷傲,更像一幅簡單明瞭的畫卷。
不知何時走近身後的魏君澈突然在她耳畔輕聲問道:“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入神?”
他呼出的氣體輕噴在晨曦的面頰上,只覺得肌膚一陣輕癢和麻熱,晨曦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與魏君澈隔出了一段距離。半晌,她望着那高高在上的月亮,緩緩地說道:“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月亮的模樣。”
魏君澈本是有些介懷她剛纔刻意疏遠的動作,不過她的一番話卻莫名地讓他起了興致,覺得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似乎也不錯,於是便接上了話,“哦?哪有人不知道月亮的模樣,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晨曦忽然側過頭,一臉的鄭重其事,“生長在江南的人都沒有看清楚過月亮。”
魏君澈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張俏生生的小臉,嘴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這話怎麼說?”
晨曦被他炙熱的目光瞧得有些羞色,面頰上一紅,轉過身去不去看他,“因爲江南的霧氣常年不散,連晚上都是霧濛濛的。”
像是被她傳染了似的,魏君澈也擡頭望着那輪明月,輕聲問道:“那西部的月亮美嗎?”
晨曦輕輕地點了點頭,答道:“好看,只是……”
許是氣氛營造的太過溫婉,竟讓魏君澈情不自禁把持不住,從身後一把抱起她。溫香暖玉在懷,有些那酥軟的身子遍體留香,魏君澈竟一時泛起了糊塗,親了親她的面頰,聲音壓抑而低沉,“只是什麼?”
晨曦一慌,這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哽咽着,“你說過不欺負我的,現在又來欺負我。”
她這麼一哭,魏君澈如夢初醒,馬上止住自己的荒唐行爲,抱着晨曦低聲安慰着,“不哭,不哭,是我不好,是我該死。你罵我也好,打我也成,只要不好,你怎麼辦都成。”
晨曦也不說話,就只是一直哭。哭得魏君澈更加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別哭了,你這一哭我的心都跟着疼了。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呀。”
“我想家了,想我爹,想江南的一切。”
晨曦的聲音很輕,像是風一吹就會散去似的,但魏君澈還是聽得真真切切。他雙臂擁得更緊了,半晌後,一聲輕嘆,“西部不好嗎?江南有的西部也有,你喜歡什麼儘管說。江南你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就一直留在西部好不好?”